崔印点头:“知道你的意思,就随你自在便是了。”
正这会儿,外间又有宫人来请,原来是见赵黼出来半晌,皇帝派人来找寻了。
因赵黼仍要进宫,却不放心把云鬟安置在外头,软磨硬施,求她同去。
崔印同崔承在旁,见赵黼对待云鬟,却不像是对待他们一般冷疏,反而十分亲密,垂首含笑,眼神款款,竟甚是好言相哄,且并不刻意避着人。
反是云鬟觉着不大妥,只是淡淡的,又不便当场发作。
两父子彼此对视,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云鬟本不想再进宫去,只是赵黼竟当面恳求,又拉扯她的衣袖,竟不肯罢手似的,也知道他久别重逢的心意。
于是叫了晓晴来,又吩咐了几句。
当初云鬟因担心生死未卜,曾交代晓晴遣散众人,自回南边儿去,谁知晓晴看出端倪,心中早也存着随她之念,故而竟未从命。
如今皆大欢喜,便也顾不得这些计较了,正好让晓晴陪着陈叔跟嬷嬷小鲤等。
又辞别了崔承崔印,便同往宫中而去。
白雪凛凛,殿阁之前,那两人并肩往前而行。
其中一个,着玄色戎袍,腰系革带,这般暗沉素色寻常袍服,却给他穿的卓然不群,越发显得肩宽腰窄,英武出色,正低头对身边一人说着什么。
他身边儿的那个,要低半个头,披着浅灰的羽缎披风,兜帽遮着头脸,只被风吹过,才隐隐显出纤娜秀致的身形。
因见天放了晴,赵世的心情颇佳,又因盼赵黼回来,先前叫王治扶着,出来打量。
此刻眯觑着眼睛,望着雪道上并肩而行的那两人,道:“那黼儿?他身边儿的是……”
王治早也瞥见了,躬身陪笑道:“圣上,正是殿下跟崔姑娘。”
赵世挑了挑眉,又细看了片刻,笑道:“好。”
这一夜,赵黼便在含光殿内呆着,赵世本有话跟他说,因想着“亲情”才见修复,且赵黼才回来跟云鬟相聚,在这个时候强拉他去说正经事,只怕要惹他不喜,故而竟未曾叫人传他。
渐渐夜深,云鬟打发他走,赵黼却装聋作哑,最后死缠烂打,趁机对灵雨使了几个眼神,把丫头逼退,自己便半抱半推,将云鬟哄上了雕花床。
可是赵黼一片存心不良,未免竟落了空。
原来昨儿云鬟被他狠伤了,自然不得成事。
赵黼见了,便不顾云鬟抗拒,硬是不屈不挠地,果然如他所说……亲给上了药。
不过这一场,虽未曾十分逞愿,却也有那得偿所愿之外的另一种不可言说的销魂滋味。
只那帐子里的两人知道罢了。
这一场折腾,不觉却也到了子时,云鬟遍体都湿透了,赵黼也有些气咻咻地心跳。
让打了水来,洗了手,又亲给她擦了擦那身上头脸上的热汗,才将软玉温香拥在怀中,安然欢喜地欲睡。
可赵黼毕竟是自小儿习武的人,体格最好,又是这把年纪,精力未曾十足宣泄,加之心里喜欢之意无法按捺,一时半会儿哪里竟睡得着。
云鬟却是倦累了的人,起初察觉他上上下下地乱动,还能打起精神来应付,后来着实疲乏了,瞌睡上来,便不理会,合眸睡了。
赵黼盼了两世,这还是头一遭儿跟她同床共枕,何等珍贵,何等难得,便如得了奇珍异宝,百看不厌,百亲不足。
趁着云鬟睡了,又做了两件不良的事,早就子时过半,才也紧紧地抱着人,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黼忽地觉着怀中的云鬟动了动。
他是个最警醒的人,即刻睁开双眼。
帐内昏黄中,见云鬟闭着双眸,蹙着眉心,唇角翕动,这幅模样,竟似是在做梦。
赵黼本想叫醒她,又怕扰了她好睡,便只放轻手脚,替她将落在腮边的一缕头发撩到后面去。
就在此刻,云鬟猛地抽搐了一下,动作甚急,把赵黼也惊住了。
赵黼还未反应过来,云鬟已经睁开双眸,眸子里竟有些骇然之色。
赵黼忙扶着肩膀:“怎么了?”
云鬟定定地盯着他看,眼中似有暗影闪烁。
赵黼莫名心惊:“阿鬟?你做了噩梦了?”
“六爷,”唤了声后,明眸中的暗色才随之消退而去,云鬟如释重负,抬手在眉端抹过:“没、没事……”
赵黼道:“做了什么梦?”
云鬟苦笑:“也不像是梦,好似……有人在叫我。”说完这句,左右看看,无端有些畏怕,便主动往赵黼怀中靠了靠,仿佛贴他近一些,就会更安稳一些。
赵黼抱了满怀,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别怕,我一直都在陪着阿鬟,什么妖魔鬼怪都害不到我的鬟鬟。”
云鬟一颤,旋即将头在他胸前微微蹭了两下:“嗯……我知道。”脸贴在他的肩窝里,暖烘烘地,云鬟轻声道:“我知道的,六哥。”
第520章
正是几家欢乐几家忧,就在赵黼于宫内消受不尽美人温存、缠绵难舍之时,于静王府中,却另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形。
静王府的内室之中,上好的炭火烘的屋内暖意融融,宛如春朝,一盆金盏银台在暖气的熏蒸之下,于葱绿的长叶之中绽放雪白的花朵。
小世子宏睿安安静静地睡在榻上,睡容天真无邪,不沾喜忧。
静王赵穆垂眸看着,起身吩咐乳娘跟几个宫人好生看顾,便负手往外。
化雪的冬夜格外冷彻,赵穆缓步而行,经过万字回廊,他本是要去侧妃朱氏的房中,中途因改了主意。
沈王妃的院中,静影沉沉,里外无声,仿佛冬夜的北风将此地的万物都冻住了,透出一股僵冷的死寂。
赵穆看见沈王妃房中依旧灯火通明,便叫侍从等在外间儿,自己迈步往那处而去。
门口有两个丫头,正凑在一起低低地说什么,一时竟没留意赵穆走近,赵穆只听她们说什么“侧妃得意”之类的话。
赵穆站了站,两人才发现了,忙退开一边儿,战战兢兢行礼。
此刻里头便也听见,王妃的贴身丫鬟忙迎了出来。
赵穆也不理旁人,径直入内,见沈舒窈已经立在地上,正盈盈下拜。
静王上前,在桌边儿落座,沈舒窈亲手奉茶,道:“夜已深了,外间天冷地滑,本以为殿下不会前来了。”
静王漠然无声,并不抬眼。
沈舒窈微微含笑,在他对面儿坐了:“王爷从哪里来?”
静王方道:“才探过宏睿。”
沈舒窈不由多了几分关切,问道:“宏睿可好么?”
自打雅韵殿走水后,赵穆便未曾让宏睿再近沈舒窈的身,连伺候的宫人都从新换了一批。
听问,赵穆抬头看向沈舒窈:“你既担心他,为何不去看他?”
沈舒窈温声道:“宏睿是臣妾所生,自然担心,只是先前去探望过,说是宏睿病了,不便见人,臣妾见如此,不便勉强。”
赵穆道:“你倒是果然识大体的很。”
沈舒窈起身,恭谨道:“臣妾大胆揣测,殿下心中,可是恨恶臣妾……于宫内失火那夜,大意疏忽,差点儿损了宏睿性命一事么?”
赵穆道:“大意疏忽?”
沈舒窈轻叹道:“那夜,原本是有人来告知臣妾,说东阁有事,故而臣妾担心王爷安危,才把宏睿留在殿内,亲赶去查看情形,谁知走到半道,才知道殿内失火,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娓娓道来,神色婉娈诚恳,几乎叫人无从质疑。
静王看了半晌,轻轻笑道:“王妃,若不是跟你做了许久夫妻,我……也要信了你这番话了。”
他话出有异,沈王妃略觉诧异:“王爷莫非是疑心臣妾?”
静王道:“沈相今日已经被带去了刑部,你觉着,在白樘面前,他都会供认些什么?”
沈舒窈皱皱眉,几许无奈,轻声道:“王爷总该知道,不管臣妾做什么,都是为了王爷着想。我虽然出身沈家,跟相爷却从来并非一心,只跟王爷同命罢了,王爷若有疑心臣妾之意,臣妾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静王打量她神情举止,无法形容心中是何滋味,转开头道:“你自然是我的贤内助,只不过,我怕你……做的太多了。”
沈舒窈上前一步:“王爷,您知道,臣妾是甘心为王爷粉身碎骨的。”
沉默半晌,静王才道:“就算是要赔上宏睿的性命,对你来说也是应当的吗?”
沈舒窈手按胸口,无法置信道:“王爷何出此言?臣妾是宏睿的生身母亲,何况又知道王爷爱宏睿如命,又怎会伤他半分?”
静王回头相看,良久,才低低笑了起来:“我生平,极少会佩服一个女人,王妃你算是一个。”
沈舒窈双眸微红:“臣妾……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静王敛了笑,道:“你不如想想,今日如茗如何不在你身边儿?”
沈舒窈眼神微变:“是王爷唤了她去?”
静王道:“她对你倒也忠心,只不过毕竟是个丫头,略加惩治,便招认了,你是想听本王说给你听,还是你自己说。”
沈王妃并未出声,只是略后退了一步,秀美的容颜笼在帷帐投落的阴影之中,显得晦暗难明。
因要准备太子册封大典,这几日宫内复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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