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强词夺理的反驳,萧丞神色如常地“哦”了一声,又平静地问了一句:“还有其他的,要试试么?”
“……”锦一的战斗力瞬时荡然无存,欲哭无泪,觉得她不仅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顺带还给了萧丞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吃豆腐的机会。
所以说纸老虎终究是纸老虎,这话一出,她又自乱阵脚了,生害怕萧丞把不会对别人做的事全在她身上做一遍,于是赶紧改口道:“我我我收回最开始说的话!我还是很担心的,担心你对我……”
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垫在她的背后,硌得人有些不舒服。她反手摸了摸,感觉有些熟悉,扭头一看,竟是萧丞的手。
锦一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刚才不觉得背疼,原来都是因为他的手在后面护着。可由于冲力太大,他手背上的关节处红得像是能渗出血来,有几处甚至还磨破了皮,恐怕比她那疼多了吧。
他做的事永远比说的话更容易让人拱手而降。这不,前一刻还说个不停的锦一已经偃旗息鼓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萧丞的手看,自责和难过都写在了脸上,也没心情再去在口舌上逞一时之快了。
人似乎总要经历一些什么才会认识到自身的不足。如同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总在计较萧丞对她不够好,却从未真正地记住过他的好。
***
锦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怀里多了一只手炉,只记得临走前萧丞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锦一,你不用同别人比较,因为没有人能和你比。
“……唉。”她长叹了一声,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坤宁宫的路上,整个人都是放空的,脚步也虚浮无力,像是踩在了云端。
萧丞果然是这世上最会蛊惑人心的。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输得心服口服。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走了一会儿,锦一竟远远看见了采月的身影。
她怎么会在这儿?
空空如也的雪地上只有她一人,形单影只的,走得很是缓慢,像是肩上扛了很重的担子似的。
锦一收起其他的情绪,一边加快了步子去追她,一边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于是提高音量,又再喊了一次。
这回采月应该是听见了,只不过被吓了一大跳,身子转过来时,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见状,锦一连忙一个箭步冲向前,伸手将她扶稳了,而后才问道:“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什么,我刚正在想事情呢。”采月很快就恢复了状态,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被她扶着的手臂,语气却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有心情同她说玩笑话,嗔骂道,“谁知道你会鬼鬼祟祟地出现,换了谁都会被吓到吧。”
锦一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半是因为被推开的手悬在半空中,另一半是因为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些昔日的画面。
她这才记起,原来自己早就看过了采月,只不过当时是匆匆一瞥,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光从相貌来看,采月和阿容长得并不像,而且性格也相差甚远,根本不会让人想到这样的两个人会是两姊妹。
所以那年在毓丽宫看见她时,锦一只当她是才被分过来的新宫女,完全没有多想什么,加上阿容也从来没提过半句话,更加没有多留意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阿容的性格慢慢发生了变化。
这么久远的事情了,竟然到了如今才看清,锦一头一次这么清晰而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粗神经。
看来有时候也不能怪别人话不说透,只能怪她太没眼力了。而且萧丞说得对,采月的确是聪明的,或许她以为的“报仇”也并不是采月的真正目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萧丞潜移默化的影响,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锦一不再觉得麻烦畏惧,而是莫名地感到振奋,仿佛很是期待能同她过过招,看看她到底能聪明到什么程度。
于是锦一也同样语气轻松,用处境略显窘迫的手拍了拍采月的肩膀,半开玩笑地回道:“你看你还倒打我一杷,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说完也不等采月回答,锦一就收起了嬉笑模样,看了看她来时的方向,这才正儿八经地问道:“对了,你是刚从毓丽宫出来么?那儿的情况还很糟糕?”
她摇了摇头,无奈道:“眼见着东厂的人好不容易消停了,本以为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不料皇上又下令,要重新好好彻查一番,看看凶手是否真的是惠妃。”
“……哦,这样啊。”锦一无言以对,不知是该赞扬这位皇帝重情还是昏庸。要是把惠妃换作其他人,恐怕二话不说就定罪了吧,“这下不知道又要折腾多久了。”
“可是,你不觉得的确有些可疑么?”
正文 第37章 剑气近
她的声音被压低了几分,说得有些高深莫测,使得锦一的脚步顿了顿,望向她反问道:“可疑?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又听刘贯说了什么?”
原以为这下采月会打开话匣子,可谁知她竟变得有些藏着掖着了,笑而不语,只是简单地回道:“谁也没有说什么,总之你再自个儿好生想想。我现在正急着去帮瑜盈姑姑办事呢,等晚上回来再同你详细说说吧。”
话虽如此,可她表现得却一点也不像是不想说的样子。
这年生,讲什么秘密的时候一定要这么欲扬先抑,欲迎还拒么?难道还可以增加可信性不成?
“早说晚说都是说,你憋着就不难受么。”锦一绝不能忍受被吊胃口,哪儿能就这么放走她啊,宁愿跟着她多走一些路也不想听她下回分解,便干脆半推着她往前走,“你办你的事,我不妨碍你,有什么你就在这段路上长话短说吧。”
“……你啊你,性子总这么急。”采月拿她没辙,只能笑骂了她一两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听了你可别失望。”
“不失望不失望,你赶紧讲吧。”锦一催促道。
于是采月敛了敛笑意,正色而言:“我只是在想啊,最近这一连串的事发生得太凑巧了些。先是郭贵人去世,紧接着是皇上病重。还有,为什么东厂明明早就查出来了谁是凶手,却偏要拖到这个时候说,难道不是为了保证能够万无一失地除掉惠妃么?”
锦一见识过她的口无遮拦,所以也只当她是随口说说,却不想她的神色凝重,不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是在很认真地分析整件事的因果关系。
其实采月这么说也无可厚非,毕竟宫里还有不少人也是这样想的,大家心照不宣,只不过不敢说出来罢了。
要知道如果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那就不单单是掉脑袋的事儿了。
可……她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锦一说了不会失望,也不指望采月能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来,但听了过后还是不免感到兴致阑珊,并没有收获什么。
她正想着该怎么客套地回答一下,却又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这话头是采月先挑起的,应当就是为了说那番话吧,可为什么要故意同她讲这些推测。莫非是想看她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试探试探她是否知情?还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锦一拿捏不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其中必定还有文章。
“唉,这事谁说得清楚啊。不过你成天没事就想这些有的没的么?”为了谨慎起见,她只能采取折中的法子,收回了视线,语气老练,活像个历经了千锤百炼的过来人,叹道,“那你还是光想想就得了,千万别再到处乱说。我们不过是做奴才的,只需办好主子吩咐的事,哪儿还能管得了主子想做什么。”
这些道理采月比谁都清楚,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反驳道:“我就只是觉得可疑而已。况且,还不是因为你想听我才说的么……”
“我……”这话还说得真没错,锦一自知理亏,只得从另一方面说起,“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坤宁宫的人,得无条件地拥护主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怀疑到皇后娘娘的头上。再说了,那惠妃同你非亲非故,你这么惦记着她作甚,难道还想替她证明清白不成?”
听她这么一说,采月又紧张得连连摆手,涨红了脸,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胳膊肘往外拐,也没有怀疑娘娘。若娘娘要我做什么,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
见她还想说,锦一当机立断,抢过了话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说到后面也有些不耐烦了,劝道:“那不就得了么,你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多担心担心你那同乡才是正事,别的就不要再瞎操心了。”
“我不就是在替我同乡想法子么。要是这件事水落石出了,那她也可以平安无事了啊。”采月还是没有就此放弃,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说不定还真以为她是在替皇后着想呢,“可是你也看见了,皇上摆明了是不相信娘娘的。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查出什么来,不光是娘娘,我们也要跟着受罚,到时候岂不是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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