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一没地儿撒气,只好用脚踢着雪,觉得自己要是这会儿追上去的话,指不定又会被他变着法子羞辱呢,于是先站在原地冷静了片刻,等身心都达到最佳状态后才挪步子。
结果还没走两步呢,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便停了下来,摊开手掌,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握成拳头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塞了一把短刀。
不过是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刀。至少光从外表上看,这把刀算不上什么佳品,甚至有些其貌不扬。
好在对于一个没怎么见识过的人来说,锦一还是兴趣浓厚的,既新奇又小心地把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地瞧了个遍。
在这悄无声息的雪夜,似乎还能听见刀出鞘的声音,干脆而利落。刀身在月光下泛着铁质的冷光,刀刃锋利得仿佛翻转间反射出的刀光都能杀人似的。
虽然刀剑之类的兵器,锦一一般都是敬而远之,并没有什么机会能像现在这样近距离欣赏,知道的也不多,所以看得连连发出惊叹声。可就算她不怎么懂,也能看得出,这短刀至少比它看上去要厉害得多。
就这么出神地看了一会儿,锦一突然想起了正事,抬头一看,萧丞早就走得老远了,这令她啼笑皆非。
上一回在寺庙也是这样,留下一荷包的银子就走了。他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偷偷给人塞东西呢……光明正大地给不行么。
不过给她这么一把刀又是作甚,防身用么?那他的血恐怕会用来给这把刀开荤吧。
一思及此,锦一兀自笑了笑,望着那道孤傲的背影,又不太笑得出来了,陷入了沉思中。
她想了想萧丞的用意,又想了想自己,忽然觉得遮挡在眼前的迷雾在逐渐散去,一些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似乎也清晰了起来。
唔,就让她再自作多情这最后一次吧。
她把刀放回刀鞘里,紧握在了手中,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拔腿就去追已走远的萧丞。
在还差几步就追上的时候,锦一缓了下来,背在身后的双手绞作一团,尽力保持着平稳的心态,就隔着这样的距离问道:“奴才又不会武功,厂公送我刀做什么?”
“你立了功,理应受赏。”萧丞乜了她一眼,像是她问了一个很多余的问题似的,“这个理由够了么?”
“哦……”大晚上的,在风中等那么久,原来就是为了亲自给她送赏啊,真是尽心尽力。
锦一点了几下头,暂且相信了他的话,又继续追问道:“可这刀奴才拿着也没什么用处,有些太暴殄天物了,厂公能换别的赏么?”
“怎么。”萧丞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难道薛公公刚才不害怕么?”
刚才?他是指被掐住脖子那一下么。锦一好好想了想,然后诚实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怕。”
在发生的当下,因为是意外多于害怕,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回想起来,的确还是有些后怕的。
如果把他换作别人,那她肯定已经一命呜呼了吧。
又是预料之中的答案,萧丞神色没多大变化,意态从容,语浅而意深,道:“既然怕,那就好好练练该如何出刀。”
话中的熟悉感让锦一微微一怔。
以前她不想练武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吧。
她又是怎么回答的呢。应该无非就是“有你在,我怕什么”之类的话吧,说完之后又可以心安理得地偷懒去了。
不知道现在这句话还管不管用。
走在后面的锦一突然朝前跨了一大步,横在了萧丞的面前,挡住了去路,仰着头问着他:“你这是在担心我受伤,对么?”
萧丞被迫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还未来得及褪去的笑意也停在了嘴角,可迟迟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炽热,似乎想要看进人的心里去。
这让锦一更紧张,呼吸急促,掌心里也满是汗,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却仍直视着他的双眼,“其实你没想过要害我的,对么?你也还拿我当朋友的,对么?”
人生中难熬的事还有那么多,锦一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如果他还和从前一样不善言辞,那么所有的话都由她来说。不去问两年前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也不去想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活在当下便好。
只要他还是在乎她的,这就足够了。
正文 第32章 乌夜啼
周遭夜色澄如水,月来洗俗,所有扰乱心绪的纷杂和虚假全都被飘摇的余雪带走,唯有真实余下。
锦一觉得自己像极了正在等待宣判的犯人,生死权交与萧丞,无罪释放抑或是午时凌迟,全凭他的一句话。
她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样,这样毫无保留地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这样渴望得到他的一个回答。
可是,萧丞站在雪滚花飞中,眉端不挂烦恼,眼神无澜地望着她,如晴雪秋月,尘埃不可犯,似乎对她所说的话无动于衷。
之前怀抱着的满心期待在他的不言不语中逐渐消失殆尽,一腔孤勇就这样扑了空,锦一知道自己的孤注一掷又已一败涂地。
只是这种沉默让她觉得比被拒绝还要难堪,紧攥着的手渐渐松开,脸颊也被像是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
就好比明明是自己精心编排的一出戏,希望能够到认可,但别人只当她是闲来无事发的一场疯,根本不当一回事。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就是又自取其辱了一番么,反正萧丞应该也习惯了。况且,在她看来是天大的事,对于他而言,或许连芝麻大都谈不上吧,她也没必要太在意。
锦一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眨了眨眼睛,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意憋回去,告诫自己不能丢了面子又失里子。等心境和缓了一些后,又不自在地讪笑了两声,收回了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她正想着该要如何收场,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比较好,眼前却突然一黑,而后熟悉的冰凉感覆在了她的双眼上。
就像是无声的安慰,可被逼回去的眼泪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她先是一怔,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甚至还抱有一丝侥幸,清醒过来后又觉得他简直是太卑鄙无耻了。
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偏要弄得人下不了台来才甘心,这她也就认了,谁让她自己非要撞撞南墙才能死心呢。
可现在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他又要来搅乱,就让她彻底死心不行么。
锦一一边在心底把萧丞骂了个体无完肤,一边把头往后仰,想要避开他的碰触,却还是没能逃过他的五指山,一时气急,忍不住骂出声来:“你……”
可才一张口,眼泪便抢先落了下来。
明知像他这般薄情寡义的人是绝不会安慰人的,这么做也不过图个乐子罢了,锦一都知道。但是酸楚的情绪在心上直冒泡,一经风便全化成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也没法子。
装的洒脱就这么一下子被戳穿了,而且还又在他的面前哭鼻子了,他会不会以为她是一个输不起的人?要不要解释解释?
“……”锦一绝望了,有些唾弃自己,心想回去再练练不露声色的本领才是正事。
而萧丞的掌心一片濡湿,不用看都能知道她哭得有多惨。
他紧抿着唇,哪儿还有半点烟火神仙的样子,声线微微泛哑,道:“不要哭。”
但到底是冷血无情久了的人,连安慰的话都生硬得带了几分命令的意味,听的人自然也没能听出这层况味来,滚烫的泪珠还在一滴一滴地从他的指缝渗出。
这算哪门子的狗屁安慰,锦一只当他是嫌自己哭得眼泪鼻涕直飞,太脏了,于是想说“你把手拿开就好”,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好扯着他的袖子,把他的手给拽了下来。
虽然眼睛重获了光明,可她的视线被眼泪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同刚才没什么差别。
不过这样也好,眼不见为净。
锦一用手胡乱在脸上揩了揩,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刚一转身就又被他扣住了手腕。
这回她是真的恼羞成怒了,大度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就算抽噎得厉害,也要骂他一句来解解气,“你……你怎么……怎么这么烦人!”
萧丞任由她数落,等她发泄够了,平静下来以后才问道:“你方才还想说什么?”
还想说什么?
锦一被转移了注意力,暂时忘了哭,仔细想了想刚才自己还没有说完的话,又反应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想……想说什么有这么重要么。”
既然前半截的话都这么不在意,那后面的话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谁知他竟一口应道:“嗯。”
“……”锦一见他都不要脸到了这般地步,自己也决定破罐破摔,打算今天就让他一次性羞辱个够,说不定到最后被羞辱得麻木了,心里还不会那么难过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憋着气连贯地说完这句话,“我们重新开始吧,像从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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