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惠妃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了,皇上这一边也暂时不用过多费心,可谁可以肯定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惠妃出现呢。
不管她在嘴上说得如何不在乎,可其实也打从心眼儿希望能够再重新得到皇帝的**爱吧,毕竟这才是在宫中站稳脚的不二法门。
“就你这张嘴巴会说话。”皇后又恢复了神色,将桌上的小盒子收好,挥了挥手,“好了,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是。”锦一行了礼,刚从正殿里退出来,就又撞见了瑜盈。
她似乎是一直守在门口,见锦一出来后,便走向前,板着一张脸说道:“娘娘命我替你腾一间屋子出来,今后你便单独住在东边那间屋,知道么?”
“……”原本还以为对她的态度会有所好转,怎么还是凶巴巴的。
可好在终于不用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了,乐大于愁,所以锦一还是笑吟吟地道了谢,“真是有劳姑姑了。”
瑜盈单单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别的什么,掉头离开了。
还好锦一早就被她无视惯了,并不是太在意,长舒了一口气,晃着手大步朝前走着,只觉得心里一阵畅快。
虽然往后的日子就像是这夜晚一样长,甚至是同样的黑暗,但总归是完成了一件事,自己也不算是一事无成了。
出了永和门,又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永巷。她忘了提灯,万幸的是长街上的灯楼已经被点亮了,杳杳灯火将会一直亮到拂晓。
可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是萧丞。
北风吹荒了夜色,灯独荧荧。悬在天边一角的上弦月细瘦,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它掰成两截似的。
他站在这空寂茫茫之中,风骨清逸,唯有影子与他为伴,竟让人生出一种寂寞入骨的错觉来,觉得他孤独到连影子都长满了青苔。
锦一看着看着,觉得时光仿佛又交错了。
以前她最喜欢趁萧丞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后面跳到他的背上去。当然,十次中,有九次都是以她扑到地上收场,还有一次呢,则是被他提着衣领,扔到屋顶上罚站。
然而饶是如此,这个坏毛病好像还是没有被他治好。要不然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有一种想要跳上去的冲动。
可是只怕现在的下场会被当年惨上无数倍吧。兴许是被他从屋顶上直接扔下来?又或者是被倒着绑在树枝上?再不然就是……
想了一半,锦一突然反应了过来。她没事想这些作甚,难道还想等着他一一来实现不成。
待她重新回过神,再望向萧丞时,他已经转过身来了,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过去。
“……”咦,这是专程来找她的?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么?
于是锦一小跑着到了他的身旁,可刚刚站稳,萧丞就又开始朝前走了,似乎没有要同她说话的打算。
“……”她愣了一下,又瞬间明白了过来。
大概她就是被当成了一个“陪走”的角色罢了。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应当是不需要所谓的陪伴才对啊。
锦一叹了叹气,思绪万千,最后还是二话不说,跟在了他的身后,又觉得自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夜晚的路显得格外的长,加之萧丞又不说话,她走得有些无聊了,便踩着他的脚印走。
但是他的步子大,一步抵得上她的一步半,所以她走的时候都快变成一字马了,一个不稳就会栽下去。她却乐此不疲,倒真像是一个无聊之人才会做的事。
谁知走着走着,前面人的脚印居然突然消失不见了。锦一连忙抬头一看,可哪里还有萧丞的身影,心一下子慌了。
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既然前方看不见人,锦一又转身四处张望。还好刚一回头,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正想松一口气,一只冰凉的手却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手从来都是暖的,现在却冷得骇人。
她望着萧丞,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这温度冻得凝固了,却又不是因为他想要了她的命,而是他明明正掐着她的脖子,可她想的竟是他到底在风中等了多久,等得手都这样凉了。
正文 第31章 昼夜乐
然而奇怪的是,萧丞的手指没并有用力,眼中也无杀伐决断的意味。锦一还没有读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下一刻便被他揽入了怀中。
尽管这个拥抱来得毫无预兆可言,可他的动作难得温柔,轻得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个易碎的琉璃梦。
和之前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比起来,这简直称得上是客气守礼的了。
只是锦一还处于震惊状态,没有做任何的挣扎,脑袋就这么被萧丞的一只手扣着,耳朵也顺势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烦嚣和扰攘都被隔绝在外,整个天地间只余下他那跳得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人的神经,清晰得反倒不太真实。
她定了定神,缩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脑仁儿也恢复了清明。正欲推开萧丞,却感觉他的手也一寸一寸的,从她的袖中探了进来,而后用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拳头。
于是,单薄得甚至有些许透风的衣袖里,是两人相握的手。
明明他的手冷得刺骨,可锦一的手心还是在止不住地冒汗。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牢了。
只是从来都是拉着别人一同下地狱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心了,竟没有把她的手拽出来,让她和他一起吹冷风。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迁就?
“……”这个荒谬的念头无端地从锦一的脑子里冒了出来,都还未来得及细想,她便赶紧打住了,忍不住在心底发笑。
都怪这夜晚太醉人,又或者是因为这冻人的鬼天气,冻得人都有些神智不清了,她竟又开始自作多情起来了。
不消多想都知道,萧丞素来最讨厌麻烦,也不会做劳而无功的事,所以更不可能还有闲情去迁就她什么。
既然如此,那又该如何解释他这的古怪行径呢。反常的情绪全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透露出来了,好似在害怕什么。
然而恐怕在死亡面前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人,试问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东西会让他感到畏惧?
锦一就这样在心底不断地提出疑问,然后再不断地自我否认,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所以然都没有想出来。
正当她还在思绪游转之际,却又听得萧丞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这万籁俱寂的长巷中显得分外高渺,恍若流布在虚空的梵音。
锦一打起精神来,竖起耳朵,用心地听他说的话。谁知他仅仅是叫了一声“锦一”,就再无下文了。
大抵是两人之间空白了太久,想要说的话又太纷繁芜杂,一时间竟连萧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又该从何说起。
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的下颌虚抵在锦一的头顶,望着前方被灯火晕成金色的路,又想起刚才自己掐着的纤细颈项。
似乎不管对于谁而言,想要杀她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仿佛不用力气就能将她的脖子折断似的,比天边那弯月亮还要脆弱。
这是萧丞平生第一次尝到束手无策的滋味,并不好受,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浸在温甜的烦闷中,唯有抱着她才能让人平和一些。
原本他以为,与其成天担心她的安危,倒不如把她拴在自己的身边来得安全。可如今才知道,就算他能护她安好,不受侵扰,却也不愿拿她去冒险。
萧丞轻叹了一声,不知该从何说起,便索性全都不说了,所有的愁绪都只化为了一句“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只是,他的话就像一阵风,从锦一的耳边掠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只感受得到他的胸腔震动,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被莫名其妙地嫌弃了一番。
“……”
虽然锦一一肚子的苦水,但是如果她真做错了什么,她一定会认认真真改正的。毕竟事关重大,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可她深刻自省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只好闷闷地问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还是说她今儿又撞了什么邪,要不然为什么不管做得好与不好,都会有人不满意。
萧丞眼眸低垂,轻瞥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罄竹难书。”
“……”锦一原本都已做好了挨顿骂的准备了,谁知竟然就等到这么几个字的回答,而且还不太认真。
这让她在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心中一恼。敢情她这又是被戏弄了?
锦一抬头瞪了萧丞一眼,正想找他问个清楚,却感觉到他的手一松,而后被他放开了。
她整个人又自由了,而萧丞也再无异样,神色如常地继续走他的路。
“……”这……这就完事了?撩了火又不给灭,真真是这世上最可恶的事,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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