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青一时愣住了,她那一天喝下了那一杯茶,着实狠狠地受了一回苦,原本就虚弱的脾胃更加受损了些,如今稍微刺激的东西都吃不得,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起身,却听得父亲要休了母亲。王雨青对于王夫人多少是有些怨言的,在秦州时,她的亲事原本要定下来了,偏母亲看中了一户门第更高的,要定亲了还将人家推了,结果另一户瞧不上她,再去问上一家的时候,人家哪里会再考虑她,无端端黄了亲事也就罢了,外人不知缘由,还说她水性杨花,这几个字硬生生将她的姻缘路就这么断了。
王雨青怨怪王夫人,可心里想着,母亲终归是为了她嫁的好,才这么做的,弄到这个结果也并非母亲所想,心里怨,伤怀了一阵,也没有怪母亲。这回的事情,让她无辜受累,喝了母亲亲自安排的毒药,还让人当着父亲的面拆穿,她便是再怎样,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心里再念着司连瑾的俊美出尘,也不敢再想,可实在没想到父亲会为此要休了母亲,陶梦阮也没有受伤不是吗?她不是替陶梦阮受了这一回罪了吗?难道还抵不过母亲的过错?
王雨青既怨怪母亲没脑子,弄出这样的事来,让她一点念想都不能有,又担心母亲如今被休弃回去,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活,更担心的是,她的亲事拖到现在还没有着落,若是母亲再被休弃,谁家愿意娶她。都道娶妻娶贤,女儿家养在闺中,不知品性如何,旁人都是打听母亲的人品行事相看媳妇的,被夫家休弃,自然是品行有缺,她教养的儿女自然也让人瞧不起,兄长们都已经娶妻,独独她一个,不知要怎样蹉跎。
陶梦阮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今日来求我,是为了你母亲,还是为了你自己?”
“自然是为了母亲!”王雨青脱口而出,她已经十七岁了,旁人看她的目光都是不同的,为了母亲,一个孝顺的名声总要留住,“母亲这个年纪了,娘家又远在京城,若是被休弃了,日后孤苦伶仃要怎么生活下去?夫人就没有些怜悯之心吗?”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陶梦阮鲜少出门,旁人也不知她的身份,但许多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瞧着便跟着胡乱起哄。陶梦阮厌烦的皱起眉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流言都是越解释越往奇怪的方向走,向王雨青道:“你若为了你母亲,不该来求我才是。女子被休弃,夫家不会将罪状往外头说,算是全一点体面,你们做儿女的,置个宅子养着,也算全了孝心。可你跑来求我,不是告诉旁人你母亲是害人犯了错才被休弃的吗?否则,我一个外人,怎么会扯上你们的家事?”
“我、我不是……”王雨青一时愣住了,她只想着,此事因为陶梦阮而起,陶梦阮又是父亲好友的女儿,只要陶梦阮表态,说不怪她母亲了,父亲自然不会怪母亲。却没想到,若是母亲没有做出过分的事,休妻本是他们的家事,怎么会牵扯到外人,抬头看了一样,旁人落在陶梦阮身上的目光没什么特别,看她,却带着鄙夷,那种目光,与她在秦州被退亲时是一样的。
王雨青一时没有话说,王家大公子拨开围观的人群,黑着脸走到前面,向陶梦阮拱手道:“舍妹无状,在下这就带她回去!”
王家大公子如今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向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比起妹妹自然沉稳得多。父亲要休妻的事他也知道,可正因为陶梦阮是父亲好友的女儿,他们兄弟两个更是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着就算被休了,依然是他们母亲,日后回娘家也好,置个宅子安置着也好,总不会让母亲老无所依。可没想到这两天都在养伤的妹妹会得知了母亲的事,他们一个不注意就跑了出来,还恰好叫她撞见了陶梦阮,闹腾了起来。
“大哥,母亲她……”王雨青原本已经语塞,但见到兄长,还指望兄长能说句话。
王大公子瞪了王雨青一眼,若非妹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母亲怎么会着了魔的被人家挑拨,算计别人。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司连瑾在河北声望极高,身份又尊贵,这段时间若非司连瑾鼎力相助,父亲也未必能顺利接手巡抚的位置,而母亲和妹妹日日往人家府上跑,那心思只怕别人都瞧出来了,没有说破也是瞧着父亲的面子。人家好意相待,结果母亲和妹子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算计着还人家,求这个情,他真开不了这个口。
王雨青是有些怕这个兄长的,被兄长一瞪,低下头去,不服气的话也咽了下去。
陶梦阮将王家兄妹两个的互动看在眼里,看来王家两个公子还没有让王夫人带歪了去,点点头道:“王姑娘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劳烦王世兄替梦阮向令尊问好。”
王大公子自然感激的应下,陶梦阮叫他一声世兄,算是表明了态度,叹了口气,叫跟来的两个婆子扶起王雨青,往回走,这个妹子,得好好教一教了,否则日后就跟母亲一样,怕惹来祸患。
陶梦阮看王家兄妹两个离开,也没理会看热闹的人,带着紫枫几个回府。
那一天在街上的求情之后,王巡抚干脆利落的休了妻子,王夫人袁氏被王大公子安置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上。王巡抚才刚刚升到巡抚的位置上就休了妻,有好事之人自然是有话说的,但王巡抚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将那些闲话放在心上,儿女们都大了,也没有急着续弦,家中的杂事都交给两个儿媳妇打理。
袁氏被送走了,王家两个儿媳妇都大松了一口气,这么说虽然不厚道,但在袁氏手底下过活,两人也确实不容易,哪怕要担起操持小姑子婚事的责任也都认了。王巡抚比较想得开,王雨青的亲事拖到这个时候了,加上闹了这么一回推倒了风口浪尖,也不急着给她相看亲事,还不如等一段时间,让这些事淡去了再说。
五月中旬,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司连瑾终于带着一家子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走马车太过颠簸,趁着这个季节还不到雨季,司连瑾带着陶梦阮和孩子乘船南下,算起来比起乘马车还要快一些。陶梦阮不晕船,相对于乘马车更愿意坐船些,至于还躺在摇篮里的珉哥儿,自然更不会有晕船的问题,一家子愉快地从运城东边的梧城乘船南下。
运城到梧城有大半天的路程,他们一大早出发,除掉跟人告别耽搁的时间,到达梧城正是午后。坐船不需要找客栈住宿,但行李转到船上也需要功夫,索性就在梧城住上一晚,等次日一早再走,找了个干净的客栈住下来。
次日一早,趁着天还没热起来,陶梦阮和司连瑾就带着孩子出了门,这回没有人送行,两人只有几名丫头和护卫陪着,往等在码头的船走去。司连瑾怕陶梦阮累着,将珉哥儿抱在怀里,珉哥儿还小,却也不闹,乖乖的待在司连瑾怀里,睁着一双眼好奇的四处打量,不是咿咿呀呀的喊几声,就是谁也听不懂就是了。
司连瑾掂了掂怀里的珉哥儿,感叹道:“又重了不少啊!”
陶梦阮一笑,道:“要不我来抱着?”
“这怎么成?累着你怎么办!”司连瑾不让,码头上人多,他一手抱着孩子,目光也留意着人群里面,防备着有人偷袭。
陶梦阮注意到司连瑾的谨慎,正想说哪有那么多刺客,却见一名挑着担子的渔夫猛地甩掉了扁担,提着剑便往这边扑过来。司连瑾反应很快,将孩子塞到陶梦阮怀里,一脚踢开刺过来的匕首,就在同时,往来的挑夫、渔民当中冒出十来个刺客来,可以看得出是精心策划的一场刺杀。
陶梦阮这两年勤修不辍,本身根骨也不错,但毕竟没有办法跟自小习武的相比,何况如今带着孩子,并没有上前去添乱,紧紧抱着孩子,由紫枫护着往不远处的船上走。船是司连瑾前些天就派人打点的,他们带着孩子,自然是尽量的舒服,让小孩子可以呆的舒服些,时间一长,让人打听到他们的行程也无可厚非。
虽然看上去人不多,陶梦阮也相信司连瑾早有安排,但毕竟是真刀真剑的拼杀,司连瑾没回来,陶梦阮就无法放心,只是身边还有一只软体动物,陶梦阮就是担心,也不敢抱着珉哥儿出去看,只觉得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司连瑾确实没料到真会有人跑来刺杀,但出于谨慎,他不仅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也一直注意着周围的人物,没想到还真有人刺杀。陶梦阮抱着孩子进了船舱,司连瑾也就没了顾忌,微微眯起的眼中杀气汹涌而出,向现身的暗卫道:“留一个活口,其他的,杀!”
暗卫们得令,动手自然毫不留情,如司连瑾所吩咐的,只留下一个活口,提着跟司连瑾一道上了船。
围观了一场真实拼杀的路人们战战兢兢地缩在路边的小摊后面,打翻的鱼篓货物满地都是,司连瑾却没有心思过多停留,只安排人手解决善后的事。
上到船上,司连瑾没急着去审问被抓的刺客,先到房间里去看陶梦阮和珉哥儿。听到司连瑾进来的声音,陶梦阮将儿子放下,迎上来道:“你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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