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翘带着不甘与愤恨的目光盯着韦蕴凉,死死地盯着。
此时,窗外忽然听到探子来报,刑部尚书的部队已经攻进来了。
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尚存一气的楚千翘不由冷笑。
虽然与刑部尚书孟景闲没什么交集,但楚千翘也看得出来,孟景闲是个有能力也有野心的人,她倒是毫不意外。
最好他们再争个鱼死网破,她也能走得安心点。
楚千翘苦笑,但她已经撑不住了,身体控制不住地缓缓倒下,在嫁衣、火光、鲜血交织的红色中,她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若重来一次,任何人都休想染指我大楚河山!
*****
眼前是一片迷雾,混混沌沌看不清楚,楚千翘身披三层内衫的染血嫁衣,仍旧觉得有些冷,不过,穿心而过的伤口却已经神奇地愈合了。
她大概是死了。
那么,她在地府么?那奈何桥在哪里?怎么连一个领路的官差都没有?
楚千翘睁着眼睛,却很迷茫。
“楚姑娘,且停下脚步,歇一歇。”
突然,虚空之中传来这么一句话,将楚千翘吓了一跳,却还是乖乖停住了脚步,止不住问了一连串问题:“你是谁?怎么不出来?我到底在哪里?我该去往何方?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一个指路人罢了。”那人笑起来,听上去像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楚姑娘,你十世积德,而上辈子无辜枉死,怨气深重,于是阎王爷特别给你续了阳寿,令你重返人间。”
“真的吗?”楚千翘精神大振,这位老仙人的确没说错,她此刻怨气重得很,只恨不能立刻回去将韦蕴凉啮骨食肉,真没想到她居然积了十世的福气,可以重生人间!
“只是,这本是逆天改命之举,切莫将此事与他人泄露,此谓天机。否则,一切将打回原形,红颜立成枯骨。”老仙人叮嘱。
“请仙人放心,千翘绝不会将自己重生之事告与他人!”
“你去罢,沿着你目前所走之路一直走下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你就能回到你十四岁之时了。一切在那时而起,便回到那时去。这是阎王爷给你的恩赐。”
“多谢仙人指路!也请替千翘多谢阎王爷!千翘就此拜过!”楚千翘由衷地笑起来,与仙人匆匆作别,便赶紧冲向雾色深处。
这次,雾色再大,她的心也看得清!
第2章 花神之节
“公主,公主,该起床了。”青苏温柔的声音唤醒了她。
楚千翘浑身一颤,猛一睁眼,自己已经不再身处迷雾之中,而回到了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寝宫。
床榻依旧是熟悉的感觉,一应器具摆设都是惯常的样子,青苏也还未血溅当场,一切还是当初美好的模样。
楚千翘微微笑了一笑,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
“公主,你今日怎么了?难道是昨夜未曾睡好,还犯迷糊呢?”青苏一边为楚千翘梳洗盘发,一边疑惑地问。
自早晨醒来,楚千翘就只略笑了笑,再没说话,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想一些往事。”楚千翘拨了拨头上的金步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已经是少女模样了。
今年,是正昭十三年。今日,恰是花朝节,也是她十四岁的生日。
她生于百花之节,相传那一年,在花朝节之前,无一朵花开。恰逢她出生之时,全城所有的花都盛开了,无论是那些迟的还是早的。
所以,百姓们都说,她是花神再世。
可是,第二日,御花园的花却都离奇地败了。是以,也有一些人偷摸着说,她是强大的花妖转世,只有御花园的花有天子之气节,不愿屈从。
那时先皇还在世,见她出生,却是欢喜异常。可惜那时候先皇身体已不大好,两月之后,便驾崩了。
随后,楚千翘的父皇楚楠登基,第二年,改年号为“正昭”。
说回现在,她在十四岁之前只听过韦蕴凉的名字,就在今日,她才真正见到韦蕴凉,还因为一件话本上烂俗的桥段而对韦蕴凉芳心暗许。
可以说,今日就是她上辈子人生的转折点。当然,如今却是不同了。
“公主,该去清心宫了。”袖舞进来禀报。
她的父皇今日在宫中设了百花宴,邀请了皇族贵胄和三品以上的大臣,携家眷前来赴宴。
明面上是庆贺她的生辰,大伙儿来赏花喝酒,实际上,楚皇对她宝贝女儿说:“翘儿,今日大楚的青年才俊齐聚于此,你若看上了谁,父皇替你观察一两年,若合适就迎娶驸马。”
——结果,她还没到宴会上,就在莲花池被韦蕴凉勾了魂。
“嗯。”楚千翘应了一声,正准备起身,却见袖舞脖颈上露出一截红绳,似乎挂着一个东西,心念一转,便道,“脖子上是个什么?过来我瞧瞧。”
袖舞没想到公主会注意到她挂在衣服内的项链,迟疑了一瞬,才慢吞吞走过来,将红绳一拉,竟是一块珍美的琉璃珠,价值不算高,却绝不是这样的丫头能有的。
“哪来的?”
“回公主,这是从前家里留下的传家宝。”
“怎么以前从未见你戴过?”
“怕损坏或丢失这块珠子,奴婢从来不敢戴,今天兴起,才、才……”
眼眸一深,楚千翘却不再为难她,站起来悠悠道:“走吧,去清心宫。”
楚千翘带着飞鹤宫的人去往太后的寝宫清心宫请安,途中会穿过御花园的花。径,而御花园又有一处水深得可以撑船的莲花池,为了放船下水,那处是没有栏杆的。
——她便是在这里,遇上了韦蕴凉。
上辈子她走到那处儿失足落水,而第一次进宫的韦蕴凉恰恰“迷路”到了御花园,恰恰就看到了落水的她,恰恰便将她由溺水的恐惧里带了出来。
——当时她只当是巧合,现在仔细想来,她忽略了一点,当时,她好像是被人略微撞了那么一把,才掉落水中的。
记得那时,初春的河水冰凉,韦蕴凉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将她救了上来,随后不顾自己浑身湿透,跪下为自己闯入后宫及冒犯公主而请罪,那是如此地“正直磊落”。
楚千翘心肝一颤,哪里还舍得惩罚她,话本里演了千百遍的英雄救美,还是轻易迷住了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的心。
现在想来,韦蕴凉的势力已经竟深入后宫之中了?不然,堂堂左相的儿子,进宫赴宴,居然能“迷路”迷进御花园?漏洞如此之多,也是让人笑掉大牙,而她上辈子竟傻傻信了。
楚千翘禁不住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沿着上辈子的轨迹走,不过,心里有了防备,眼神才更清明,在走过那处无栏杆的边界时,她敏锐地瞥到了,一直走在青苏之后的袖舞,不动声色地向她这边蹭了过来。
但见袖舞眼眸微动,脚下一顿,人便朝楚千翘这边倒过来。楚千翘立刻往旁悄然退了几步,轻易躲开了。
于是,这辈子落水的人,便成了袖舞。
其他人都一脸诧异地尖叫,不知她好端端地怎么就掉莲花池里去了,一时场面便乱了。
好心肠的青苏还没等楚千翘的指令,便赶紧去找会水的护卫过来。
楚千翘却只冷眼看着。
此时,剧本上的“主角”出现了。
韦蕴凉身穿深紫色的上好绸衣,上面绣着腾云祥纹,领口袖口都细致地镶绣着金线滚边,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枚玉质极佳的红色血丝羊脂玉,乌黑的头发拢起来,以一玉簪束之,极显风流。
平心而论,这韦蕴凉的相貌真真是值得她沉迷的,可惜人面兽心,白瞎了一幅好皮囊。
此时,他正大步朝这边走来,及过了转廊,看清这边的状况时,脚步微有一顿,仍旧走过来了。
“你是何人?!”定定地看着他,楚千翘露出惊慌又微怒的表情,“此乃后宫重地,谁允你进来的?!”
韦蕴凉跪下行了个大礼:“回公主,臣乃……”
不等他说完,楚千翘便佯装担忧,又截断他的话:“不论你是何人,总之现在救人要紧!若你会水,先将我侍女救上来再说,或许本公主可允你将功抵过。”
“这……臣领命。”韦蕴凉愣了一秒,眉头微皱,却还是跳下水,将袖舞拖了出来。
而在此时,御花园的护卫才姗姗来迟。
拖上袖舞后,韦蕴凉浑身湿透,却跪下请罪:“回公主,臣乃当今左相之子,现任兵部侍郎,因先于家父出行,又初次入宫,遂迷了途,不料竟冲撞了公主,万望公主恕罪!”
楚千翘看他一本正经演着前世的戏,突然有种可笑的感觉,上辈子她入了韦蕴凉的套,演着他给的戏本,而这辈子,她却在看他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