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居然在我面前搬弄是非,说别的郡主的坏话!”楚千翘故意板起脸。
青苏伺候了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性格,只笑说:“那就恕奴婢搬弄是非,别处奴婢不知,但在皇宫之中,众人都是一致推举您最美的。一晗郡主跟您也看不出有相像的地方。”
“众人?哪些众人?小宫女们?莫不是你们看我身份略尊贵些,便溜须拍马吧?”楚千翘笑道。
“对啊,我们就是在溜须拍马。”慕鹊也笑,“公主受用吗?若是受用,明儿个给点赏赐,我好叫各个宫里夸公主最美的小宫女都过来领赏呢!恐怕公主得破费了,把飞鹤宫赏空了,也赏不完那么多丫头呢!”
“就你们鬼精会说话!”楚千翘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都笑眯起来了,这几天,她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
青苏看着她熟悉的笑,自己也不自觉笑起来:“公主还是笑起来最美。”
“哼!我笑不笑都美!”楚千翘颇为自恋地拨了拨自己肩边的乌发,惹得她们两个笑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慕鹊出去倒水,青苏将门关了窗掩了,准备伺候楚千翘歇息。
楚千翘却幽幽一叹,拉过青苏,道:“我看你刚才想的,可不是这件事。”
青苏咬了咬唇,突然拧眉道:“是,奴婢刚才想的,是另一件事。只是说出来,怕公主生气。”
“青姐姐,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呀?”楚千翘夸张地挤眉弄眼,就像小时候总黏在她身边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
其实,公主可不一直都是个小女孩么,纵然明年都要都要及笄了,性格却还像个孩子似的,只是……
“公主,我觉得,你这几天,不大对劲儿。有点……有点不像以前的你了。”听到楚千翘少时的称呼,青苏心里一暖,也不说那些虚言假语,直接坦诚相待。
楚千翘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恐怕自家父皇母后也想问呢,不过一来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二来也怕万一弄错什么,则寒了她的心。青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确是真正看出来了,因此才忍不住问了。
“青姐姐,我只能这么跟你说:我还是我,不过人总要成长,你一年前的心思,能和现在相同么?只是我成长得略快些罢了。”说完,又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直直看进她的眼里,甚为庄重,“今后,我还会有更多的不同,你也不必诧异。我还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你只管替我去做,不要问,更不要将我交代你的东西告诉任何一个人。记住,任何一个!”
青苏被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惊了片刻,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响起青苏缓慢、坚定、轻而有力的声音:
“青苏愿一生为公主效命,且只为公主效命。绝不会将公主所托之言,告之任!何!一!人!”
夜深了,楚千翘静静地躺在寝宫的暖被大床上,眼角略有湿意。
她当然变了,鬼门关走了一遭,能不变么?见证自己的父皇母后因自己丢了江山失了性命,能不变么?匕首插。入她心脏的痛楚她现在还能想起,她能不变么?
可恨的是,变了却变不彻底,她还是有着可耻的软弱,装了这么几天冷静机智,她早已累了,其实夜深的时候,她还是想,如果能依旧当一个闲散娇憨的公主该多好?如果不用自己面对这一切该多好?
她也恨,上辈子实在太蠢,所以死过一遍,还是不怎么聪明,现在的她,对于前路该怎么走都很迷茫,单知道韦派谋逆,却不知该怎么铲除他们,以后,她的路,还很长,很难走……
如今,她可以信任的人只有父皇母后和青苏,但她却不能将前尘往事告于父母,便是对青苏,也只能模棱两可。
这条路,终究她只能孤军奋战。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楚千翘一扫昨夜的阴霾,拿出孟景闲送的古琴,一边弹着琴,一边哼着曲儿。
不得不说,老手艺人做出的东西,就是比较好用。孟景闲倒是挺懂。
弹了一上午琴,楚千翘喝了一碗肉丸子汤暖胃,手里敲着古琴的边缘,敲到第十下的时候,青苏回来了。
挥退众人,楚千翘问:“可找着画师了?”
青苏面有难色:“画师是不少,但每每一问,画七幅美人图,都得半月以上,最快也是十天。而且,奴婢看那些画师挂在画院里的美人图,那么不够精美,要么千篇一律毫无风格,想来公主更是看不上。”
“差一点也就罢了,找个快点的就行,最迟也得五日内完成。”
“倒是有一位画师,据说三日内就能完画,给奴婢展示的画作也是极好,只是……”青苏顿了顿,“他一眼瞧出奴婢不是雇主,他说,要雇主亲自跟他见面,才肯画呢。”
“那还不简单,你雇个人扮成雇主就行了啊。”楚千翘不以为意。
青苏皱眉:“奴婢也是这样做的,一上午找了好几个人,他都说不是雇主,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只说是直觉。最后,他还恼了,说雇主再不来,这笔买卖他便不接了。”
第6章 流氓画师
“哦,脾气这么古怪?”楚千翘倒是挺欣赏这样有个性的人,“给我备车,我下午便去见他。”
“公主,您真的要出宫?”
“当然是真的。”楚千翘撂下一句,便进去着装打扮了。
楚千翘有个开明的父皇,并不十分约束她出宫的行为,以前他微服私访也曾多次带她出行。有时候逢上什么节日,他没要紧事也会带楚千翘出宫逛逛,体察百姓生活。所以,楚千翘对宫外并不陌生,出宫只需差人向楚后报备一声。不过,为了安全着想,也不经常出去。但这次是非去不可。
那家画院离宫门不远,但却比较偏,在屋舍之中穿行了很久,才终于到了。
楚千翘只带了青苏和几个侍卫,蒙着面纱进了画院。
一位童子进来拦下他们,说要进里间,只能雇主一人。
楚千翘向来鲁莽胆大,只有一墙之隔,她也不怕画师打什么主意,而且画师不知她身份,自然是赚银子要紧,能有什么事?于是把青苏和侍卫们留在外面,自己进了里间。
进去后,忍不住想笑,自己蒙着面纱也就罢了,画师也蒙着个面纱,隔着两层面纱,这下真是什么容貌都瞧不见了。
画师又不是她,不便暴露身份,而且他是个男子,为什么也蒙着面纱,难不成长得丑呀?
楚千翘掩下好奇,笑问他:“画师先生,你瞧着,我是不是雇主?”
“正是了。”画师颔首,“姑娘请坐。”
楚千翘坐下来,奇道:“为什么先生非要我亲自来?反正我来不来,银子都是照例给的,先生还怕我耍赖不成?”
画师答道:“这是我画院的规矩,任何求画者,都须得自己亲自来,否则,再多的银子,我也不接这买卖。不是针对姑娘,不过不想坏了规矩罢了。请姑娘见谅。”
楚千翘忍不住撇了撇嘴:“我都来了,还提什么见不见谅。”
“姑娘直爽。”画师笑道,“那请姑娘再亲自说一遍,你要的画作是何样。”
“画七幅美人图,一张为稚童,四张画得普普通通便好,剩下两张,则有些相像,都十分花容月貌,其中一张,须得风姿卓越倾国又倾城。”
“就像……姑娘这样么?”
“大胆!”楚千翘涨红了一张俏脸,还从来没人这样调。戏过她。
“姑娘真是一句玩笑都开不得。”画师低头蘸墨,须臾之间就作出了一幅画。
画上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纵然只有寥寥几笔,却将这姑娘发怒的神态跃然纸上。
楚千翘看得一脸震惊,连发火都忘了,这画师的功力,她服气了。
画师笑:“姑娘蒙着面纱,我哪里能看出姑娘的容貌呢?难不成,姑娘自认自己倾国倾城?”
“你!”这画师嘴下的功力,楚千翘也是服气了。
可惜楚千翘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别说区区一个画师了,便是父皇、太后讽她,她也得顶回去:“画师先生也蒙着面纱,想来也是自认太倾国倾城了,怕晃了我等的眼。还是说,太惨不忍睹了,怕吓到我?”
“姑娘真是聪明,我就是太丑了,羞于见人。”
画师大方承认,反噎了楚千翘一肚子话,看来果然高手在民间,什么稀奇古怪牙尖嘴利的人都有。
楚千翘搜肠刮肚,都找不出完美讥讽回去的话语,于是忍下心性,不再逞口舌之快,还是正事要紧。
“既然先生已经见到我了,就请快些完画。三日之后,我让我的侍女来拿。”撂下这句,就准备潇洒地离开。
画师悠悠地问了一句:“除了方才的要求,再无其他?美人图都随我发挥,只要画得美就够了,是么?”
楚千翘脚步一停,如果只是好看,与本人丝毫不像,那也不太对劲儿。她转过身,轻轻摘下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