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谋 (乔小宋)

如此作风，实在当不上一个好国母啊。

同样收到消息的朱妃，偷偷撤了内殿的几个冰盆，生怕被官家看到被迁怒。

虽然这是她家里给送的，还是再低调点好，就当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谢昭仪倒是第一时间就赶到椒房殿，算是去为她宽心的。可进到椒房殿，她才发现，这用度，和平常没差啊。

还是一样的四角各一个盆，中间一个特大号的。

“我还说你被减了用冰的度，定要和官家好一顿吵闹的。”谢昭仪十分不客气的就端走了攸宁面前的一碗绿豆红枣粥，入口甜凉，显然也是冰镇过的。

“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攸宁夹了给炸春卷，卉儿来的太早，她刚刚用早膳。

宫中的份例还是开国的皇后定的，那时连绵征战，宫中用度紧张，皇后对自己都小气，更别说对宫人了。

这么多年，虽有改动，但是不大，哪有正妻愿意加小妾的用度呢？最多就是换季逢节时多赏些。大抵的份例还是那么点。是以，在宫中，若真的指着份例过日子，生活就和平民差不多了。

昭阳也是最怕热的性子，故此宋珺特地为她在府中凿了个大冰窖。夏日一到，每日定时送入宫中。

所以，攸宁还真没有冰价昂贵的认知，更不在乎内务府的那点子冰。

作为一个志在四方的帝王，赵煦不懂后宫太深的套路，攸宁表示，可以原谅，反正也没造成实际的伤害。

谢卉儿是知道昭阳大长公主府有冰窖的，但是她没想到，每日都还能送到宫中来。

谢家也有冰窖，但是家中人多，虽也会给她送点，也只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无奈的扯扯嘴角，谢卉儿夺了攸宁的冰粥，道：“官家也是为你好才吩咐内府少给你冰的，为了你体内的寒症，还是少吃点为好。”

吩咐一旁的白露：“你还不去给你家娘娘换碗热的来。大早上的便吃冰的，看来下次舅母入宫，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第二次被夺了吃的攸宁：“……”

真是难过的夏天……

用完膳，整理好后，攸宁才款款的出去见来请安的后妃。

今日攸宁穿着一袭银白流仙裙，汝南特产的冰纱所制，下摆绘制的波浪随着步伐的挪动，层层叠叠的晃着，如真的波涛一般。

恰好，萧宸妃今日亦是一身的白裙，素白的杭绸，绣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陪着她本身出尘的气质，两厢得宜。

同是着白色，攸宁容貌偏于艳丽，倒是比不得萧清瑜看上去气质出众。

一下，请安的妃嫔们的表情万化，就等着看圣人是如何反应。

要知道，宫中最受宠的，还要属宸妃了，一个月，只要官家入后宫，总会去她那儿几次的。

攸宁冷冷一笑，旋身坐于上首，大摆袖画出一个圆弧，透明柔软的冰纱浮动。端的是高贵冷艳的画风。

相较之下，小白花形象的萧清瑜，气场倒落了下风。


二四|
众人行礼起身后各自就坐，深以为很了解攸宁性子的谢昭仪开口为萧宸妃说情：“圣人和宸妃妹妹这么一穿，倒真像是一对姐妹花，想来上天让你们两一前后出生，真有其用意的。”

攸宁与萧宸妃皆淡笑不语。

两人差不多时间的出生，加之世庶两族的对立，令两人一直都处于被比较的阶段。

萧清瑜自小被誉为“神童”，又得萧太后的看重；攸宁慧黠之余才名不显，但得尽武懿太后宠爱。

两人也同是掐尖的样貌品性。一直被比较着，难分高下。

也可谓是两人根本不想提及的过往。

“妾身蒲柳之姿，哪能与凤凰相较。”萧宸妃不是萧太后，该谦虚回避的时候从不会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王淑妃一讪，讽刺道：“若宸妃妹妹都是蒲柳之姿，那我们这些平庸之人还是趁早剪了头发作姑子去，哪还够资格伺候官家呢？”

“淑妃姐姐肚子里可还有龙种，这般妄自菲薄起来，传出去还以为本宫不能容人了!”攸宁微微坐正身子，没了平日的懒散，上位者的威严也显了出来。

“还有宸妃姐姐，本宫知晓你素来爱穿淡色衣物，也没的在大喜之日穿素白的，也难怪淑妃姐姐要和你呛声了。”

到底还是和从前一样，霸道的不许人家和自己穿同色的衣裙。到底是自己挑起的，谢昭仪于是道：“宸妃妹妹也没有都是白色，仔细看杭绸上的海棠，淡粉到深粉渐变的花瓣，可真是活灵活现的。”

语气亲昵如常，昭显着自己和圣人与众不同的亲密关系。

攸宁沉默表示认同。对于谢卉儿，她总会给几分面子的。

这事也便算过去了，唯有王淑妃不屑的冷哼一声。

一直甘当布景板的孙婕妤看着朱妃微微隆起的肚子，好奇问道：“朱妃妹妹的肚子可有三月大了，孩子可会动了？妾身娘家长姐怀着侄子时，那孩子可会闹腾了。”

“还好，皇子很乖。”朱妃轻轻抚摸着三月的小肚腩，满脸都是即将为母的宠爱。

本来她想瞒过五月的，但是既然已经被知晓了，她干脆就暴露到最前面，看谁敢明目张胆的害皇子。

原本心情不佳的王淑妃再次被刺激到了，她冷哼：“肚子都还不显，就知道是皇子了，到时候别打了脸才好。”

加上昨日椒房殿的给两宫的贺礼，她越觉错看了朱氏。

赌气的喝尽一边供着的浓茶。

身边伺候的采菊都来不及阻止，带着点哭腔的提醒：“娘娘，你可还怀着孕，太医令可嘱咐过了，浓茶什么的千万不能喝!”

“噗……”尽皆吐了出来。完全没注意自己在椒房殿的失礼，心急的吼了句：“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本宫去宣太医!”

一手担忧的扶着肚子。双瞳圆睁，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进上不易龙子之物？”

椒房殿的茶水是谷雨管的，她悠悠的上前跪于淑妃脚下，请罪：“奴才不知浓茶有碍皇嗣，请淑妃娘娘恕罪。”

到底还存着几分理性，知道不能越过皇后处置椒房殿的大丫头，王淑妃道：“这事，还请圣人给妾身一个说法。”

“淑妃姐姐今日倒娇气起来了。”攸宁冷着嘲讽了句，也没在乎对方什么个身份心里。

“不说本宫未曾有过孕，便是本宫身边的六个大宫女都尚且云英未嫁，如何知道这些孕事？姐姐若是觉得椒房殿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大可称病就是。本宫早就说过了，日后逢十请安便可。”

又吩咐道：“既然姐姐身体不适了，今日早点散了。各位身子尊贵，在椒房殿出了什么差错，本宫可担待不起。”

说罢，甩袖起身，径自离开了外殿。留下王淑妃，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也大挥了袍袖，怒气冲冲的离开。

两个位分最高的都走了，剩下的也识趣的散了。

这可算是攸宁入宫以来，第一次明白告诉众妃——

“你们把我惹毛了!”

也算给妃嫔们提了个醒，乐安郡主的骄傲自矜还在，任性妄为也在，最主要的后台也还在。

你们想要篡位的，都悠着点儿!

萧宸妃刚回到曲台。侍书就递了一张字条过来。

她入宫以来，一直与萧家保持着联系。曲台里有一条暗渠，沟通了旁边的太夜池与外边的护城河。

她若有事，便将字条置于空心的竹筒中，顺流漂出宫外，自会有人取走。

萧家回信便简单了，随意送些东西进宫，将要说的内容夹在东西中间便可。

字条上的内容十分简单——

“形势有变，提醒官家早做准备。”

萧清瑜将纸条撕碎，丢于暗渠中。亲自去小厨房做一道甜品，准备送至清凉殿，供官家消暑。

科举制的推行比想象的要艰难，世家可以接受世袭到察举，察举至九品的演变，但接受不了，世家要与庶族同台竞技，甚至与贱民相较。

这对世家来说，是根深蒂固的，对世家的侮辱。

也难怪高宗失败，仁宗退而求其次，恭帝更不需多说了……

为着要宣传科举思想，赵煦特地选取了一批儒生，入江南等经济发达地区，开办崇文馆，邀四方名士答辩。

一边还要避过太皇太后于上京世家耳目。可见艰难之处。

而江南的最新线报，那批儒生居然又辩输了!

对方只抓住一条血统大义，批贱民无知，居然就令他选的儒生哑口不能言!

徒然令赵煦等人生出养了一群吃干饭发闲人的感受。

萧清瑜端着做好的沙冰造访清凉殿时，刚好白岐等赵煦心腹都在。

好在她做的够多，一人尚够分上一碗。

西瓜榨汁，淋在捣成沙状的冰上。里面还加了新鲜的奶酪，拌上一拌，着实的鲜甜可口。

几人就势准备歇息一会。更别说这里面多了一个资深的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