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恽郡王前日有弄瓦之喜。
谢宁恍惚听说过这位郡王,问道:“这是第五个女儿了吧?“
“没错。”皇上含笑点头。
前三个女儿是原配所生,后两个女儿是继室所生,他为人倒是很正直,不象其他人弄的的一府都是女人,但一个接一个生女儿,盼儿子只是不来,也够他伤心的。
还有昌郡王次子,又被他长兄从一位名歌伎的香闱揪出来当街揍了一顿,听说脸肿的连昌郡王妃都认不出自己儿子来了,看来他且得安分一阵子了,至少在他那张小白脸消除淤肿之前他肯定不会出来丢人。
皇上说了些琐事,又问她:“今天你都做什么了?”
谢宁说:“上午臣妾在后面园子里赏花,桃花已经开了。后来施顺仪姐姐她们来坐了坐,一起说了会儿话。”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手轻轻贴在她肚子上:“今天他又闹你没有?”
“午膳前踢腾了几下。”
“是不是他饿了才踢的?”
谢宁摇头:“午膳都是平时那个时辰,并没有迟啊。”
“那明儿就提前半个时辰用膳吧。”皇上理所当然的说:“大人可以讲规矩,小孩子懂什么规矩?饿了就是要找吃的,没吃的自然要闹你。朕回头吩咐方尚宫一声,叫她明儿记得提醒你。”
谢宁只能应下。
“提起方尚宫,这人倒是很细心。你要是觉得她不错,就让她留下来接着服侍你吧?”
谢宁没有一口应下。
她觉得方尚宫未必肯长久留下来。
早早备下的热水也派上了用场,皇上晚上依旧留宿在了永安宫。
胡荣自告奋勇要为方尚宫打热水。他向往成为白洪齐、周禀辰那样的大太监,不单是他们有地位,更因为他们那种能够料事于先的本事。他明白的很,即使今天主子就提拔他当永安宫的掌事大太监,他也干不了这活儿,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现在永安宫没有掌事太监,那是因为主子迁过来很仓促。可是总会有这么一个人的。
现摆着方尚宫这么一个厉害的师傅,现在不知道他磕头叫师傅还来得及不?只要方尚宫愿意指点他,别说让他叫姑姑叫师傅,哪怕叫祖奶奶都行。
方尚宫正坐那儿叠衣裳,胡荣端水进来她也没觉得多意外。胡荣笑着把水盆端到近前:“方尚宫,方姑姑,小的伺候你老人家洗脚吧?”
方尚宫笑了:“你这猴儿,这成个什么样子?你把青梅支到哪里去了?”
“青梅姐姐在主子屋里呢,您老不记得了?她今晚值夜啊。”
方尚宫点点头,又说他:“你别一口一个你老,我还不老呢。”
胡荣赶紧陪笑:“是是,您说得是,那我叫您一声方姐姐您又觉得我高攀了不是?”
在灯下看方尚宫确实比白天还显得年轻,一笑起来简直让人辨不出年纪,胡荣这声姐姐叫的还真不勉强。
“行了,你不用这么逗我,马上要睡了我也不想笑的肚子疼。你就是想问今天晚上皇上过来的事情吧?”
胡荣连连点头,搬了张小凳子过来非要伺候方尚宫洗脚,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小的就是不明白,皇上就算不留在延宁宫,怎么会连晚膳都没用好就过来了呢?”
胡荣晚上把时间反复算过,宫里头用膳的时辰都是一样的,个别不受重视的主子可能会被怠慢而延后,但淑妃那里肯定不会延后的。皇上到底因为什么事在晚膳时就拂袖走人离开了延宁宫呢?
他更想知道,方尚宫怎么能先料到这一点的?
这简直就是那个运筹什么握,事先就能料到将要发生什么。而且这不是旁人,是预料到了皇上的动向,这是何等惊人的本事。
“这不是什么心计,我没那本事给淑妃娘娘下绊子,我也不可能在延宁宫有耳目打探到消息。”方尚宫端端正正坐着,认真的告诉胡荣:“你年纪还小,经的事也少,所以想不到。我来问你,先帝时朝纲和后宫法度如何?当今天子又如何?”
胡荣想了想,轻声说:“先帝时候小的没赶上,听人说起,先帝时毫无法度规矩可言,朝堂大乱,后宫更是乌烟瘴气没上没下。当今圣上英明果决,朝堂也好后宫也好,都是井井有条的。”
大声说先帝坏话肯定是不行的,但先帝那时候的情形真让人没法儿昧着良心说一声好。朝堂上怎么乱胡荣也不知道,可他还没进宫的时候就听说皇上根本不问政事,朝堂大事全由一帮小人把持,折腾得天下民不聊生。进宫后他知道的更多了。先帝荒淫好色简直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宫中采选美女甚至连**岁的女童都掳了来。据说先帝宠幸过的女子还包括寡妇,臣子之妻,道姑,京城烟花巷的头牌红妓,简直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方尚宫点头:“这就是了。正因为先帝时纲纪败坏,所以皇上现在对规矩更加看重,身为天子更应该以身作则,给百官、给百姓作个表率。皇上去延宁宫是做什么去的呢?”
胡荣并没有迟疑:“是冲着玉瑶公主去的,皇上重视儿女。”淑妃要是还有宠就不会让娘家人进宫来做臂助了。
方尚宫笑而不语。
胡荣突然明白过来。
皇上是去看玉瑶公主的,但淑妃想把两个年轻姑娘推到皇上面前。其中一个还是她的侄女儿,也就是玉瑶公主的表姐。皇上那样一个重视规矩的人,怎么会容许这种有悖伦常之举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发生呢?虽然说宫里头美人多,有时候难免有乱了辈份的事,姑侄、姨甥这些关系前朝都有过。但今天这事儿当着公主的面,皇上肯定不会对投怀送抱的美人欣然笑纳的。
其实玉瑶公主年纪尚幼还不懂事,皇上就算当着女儿的面纳了她的姨母、表姐,她也不明白这些事情的意思。
可皇上自己心里那道线不容逾越,淑妃今天真是弄巧成拙了。
方尚宫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明白了。
“其实这事说穿了也没什么。”
胡荣心中的狂热之情并没有消减。
这事说穿了是没什么玄机,但事前就能推断预测到此事,宫里头能有几个人办得到?
寥寥几位,只怕还不足一掌之数,而方尚宫就在这寥寥数人之中。
“你说想要我教你,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教给你的。”方尚宫轻声说:“你得学会自己去想。”
胡荣扑通跪下,连连叩了几个头:“多谢方姑姑指点之恩。”
方尚宫已经教给他一样千金难换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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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邻居终于回来修他家的水管了,谢天谢地。换了一截水管后拧开阀门,旧管子的另一端又开始欢快的往外喷水了,不得不重新全换了。好歹晚饭前是修好了,明天出门不必再从水帘洞穿行。
☆、八十八 打算
谢宁搂着皇上的一只胳膊,正有些睡意朦胧间,听到皇上轻轻咳嗽了两声。她的意识陡然间从那种半梦半醒之间抽离,轻声问:“要不要喝口水?”
“也不觉得口渴。”皇上替她掖了一下被角:“吵醒你了?”
“还没有睡着呢。”
皇上揽着怀里柔暖温软的女子,轻声说:“今天施顺仪她们过来喝茶,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谢宁睡意浓重的嗯了一声:“没有啊,臣妾不能出门,她们来坐一坐说说话,倒还热闹些。”
“今天在延宁宫,朕见着林家两位姑娘了。”
谢宁来了些精神:“臣妾没有见到,听高婕妤说生的很秀美,人比花娇,还知书达礼。”
“有没有不高兴?”
谢宁挪了一下脖子,有一缕头发刺得她脖子有点痒:“有一点点,臣妾可是小心眼儿,听着人家比自己强心里肯定要酸一下的。”
皇上乐的弯起嘴角笑出来,不过想着她可能不好意思,忍着没有笑出声:“朕就知道你小心眼儿。放心吧,朕现在也没有那个闲情逸志做这些事。”也不想让林家称心如愿。
他到延宁宫之前就知道淑妃应该有所打算,但是当着玉瑶公主的面她们就那样迫不及待,这不但让皇帝觉得反感,甚至对林家的急迫和贪婪也开始不耐烦了。
淑妃应该知道怎么办。
淑妃是个精明的女人,有些过于精明了。
皇上当然不会喜欢愚蠢的连话都听不懂的女子,但是淑妃他也并不喜欢。有时候看着淑妃他总是想起淑妃的祖父、伯父和她的父亲,林家人格外狡猾,他们老练玩弄政治手腕,举着理义道德天下公义的大旗往口袋里攫取好处。淑妃沐浴一次所耗费的香料等物就得费掉她一季的月例银子,要养活如此奢靡使费的妃子就算是皇上也会觉得肉痛,实际上这笔花费并不是皇家给的,是淑妃自己的私房,是她背后林家在支持着她的生活。
说到林家,皇上侧转头看了一眼谢宁。
今天还有一件事情刚才没来及告诉她,想必她知道了一定会高兴。
不管没关系,过两天她就会知道了。
第二天淑妃送走了一位客人,她把自己的侄女儿送走了。
宫里人觉得自己都有了答案。陈婕妤听说了这消息之后就想到了昨天皇上从延宁宫拂袖而去的事。
“淑妃这是弃车保帅啊。想来也是,她堂妹也就罢了,她亲侄女儿要是也留在宫里,旁人会怎么议论皇上?岂不有伤皇上的名声?”陈婕妤这次禁足之后脾气大改,虽然皇上没有降她的品阶也没有对她再进行别的惩处,可是从她解除禁足至今,皇上一回都没召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