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按了按眉头:“要是他们懂得什么叫知难而退就好了。”
而谢宁不觉得谢家有哪个人会愿意放弃攀上宫里的关系。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就算他们消息闭塞,可既然想攀关系,总得对现京里、宫里的情形打探一二吧?
多半他们只打听到了她有孕,晋封,却没人告诉他们最近几天才发生的事情。
这种时候别人躲都来不及,他们还上赶着往前凑,真让谢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做为亲人,那些愚不可及的还是她的长辈,谢宁有些话真不好说出来。
幸好,方尚宫、青荷,连胡荣在内,没有一个傻子。
方尚宫把折子合了起来放回匣子里:“谢夫人只是八品诰命,按说是没有进宫资格的。主子现在有身孕,也不能乱见外人,只怕有所冲撞妨碍。不如让谢夫人先斋戒几日,再好生学一学进宫该学的宫规礼仪。”
青荷抿着嘴唇忍笑。
方尚宫的话直说其实就是一个字“拖”。
现在确实不是好时机,但是主子如果真拒绝了请见,对自家亲人长辈那样绝情、不敬,就成了她的不是。不孝二字,就算是皇上都担不起,不要说她一个小小的美人了。
所以只好给往后拖一拖了。斋戒时间可以长可以短,三天,七天,一个月?都可以,越长越诚心。至于规矩,那更得好好学,认真练,什么时候练到尚宫们点头说“可”字,谢夫人就可以进宫觐见了,但这个字谢夫人什么时候能等到,那就不好说了。
连皇上都知道这件事了,永宁宫现在大事小事白洪齐没有不上心的。谢美人进宫数年,现在头一回有请见折子递进来,白洪齐焉会不知?
晚膳前皇上来了永安宫,谢宁虽然没把心里的事全放脸上,皇上也看得出来她并不太高兴,心事重重。
只是不想见的亲戚,怎么她显得这么烦恼?
而谢宁也在想,她婶子这么一来,肯定没有好事。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的过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但是遇上了谢家人,尤其是她那个婶子,谁晓得他们嘴里会蹦出什么样的话来?
用膳的时候她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汤只喝了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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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受凉了,从脖子往下,肩膀和背也都在痛,整个人僵硬的象木头。贴完这章还会继续码字,但如果睡前码不到3k的话今天就不贴了,明天再贴。
☆、八十 请罪
在皇上看起来,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谢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重要。谢家人如果真让她这么难受,那让他们一辈子也进不了宫,甚至连京城都不能踏进一步也很容易。
谢宁直到该上床安歇的时候还是心神不宁,这让皇上都忍不住想,谢家人是不是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
帐子放下来,谢宁把辫梢在手里卷来卷去的,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皇上的手伸过来扯着她的辫子拽了一下:“还不困?”
早晚还是要说的,谢宁琢磨着,与其让别人说,不如自己先说。
这事儿谢宁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也许别人不是那样想的。
屋里熄了灯,帐子里也很暗,谢宁小声在枕头边说:“皇上?”
皇上唔了一声,问她:“什么事?”
“……”
话到嘴边说出口太难。
谢宁不是胆子小,也不是害怕不敢说,就是不知道第一句话打哪里说起。
“那个,臣妾自幼丧父……”
“这个朕知道。”
万事开头难,可是头已经开了,怎么觉得下面的话还挺难的呢?
“臣妾那时候还不记事,跟随母亲回了外祖母家中生活。十年里头就去过谢家几回,跟谢家本家亲戚都不熟悉。臣妾快十四岁的那年,舅舅升迁,又要去北方,临行前谢家打发人来,说祖母生病,很想念孙女儿,要接我过去。”
皇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条缝。
“舅母当时不情愿,舅舅说不去不好,要是祖母真的病重难愈我却连面都没露,那将来非得让人戳脊梁骨骂不孝。”
舅舅舅母也是为她好,就让谢家人把她接回去了。而舅舅上任也不能耽误,就说定了要是谢家这边事情了结,就给舅舅的好友范家送信,让范家把她接了送到舅舅任上去。
“在谢家住了多半个月,就见着祖母一面,不象重病的样子。谢家的人不许我出门,我写的信也送不出去,后来就把我的名字报上了州府采选的名单。”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木已成舟,采选的人已经上门来看她,看完就装上车把她带走了,她祖母、婶子就这么让她净身出户的,连一身儿替换衣裳都没给她带,更不要她从林家到谢家时带的那些首饰细软。谢宁唯一还能安慰自己的是跟着伺候她的两个小丫头不是谢家的人,身契都在林家,谢家应该不能把她们随意发卖处置了。
有件事情是与谢宁一起采选的张姑娘告诉她的。这张姑娘家中和林家认得,知道林家不少事,比长年累月住在舅舅家的谢宁了解林家还多些。不过进京之前张姑娘就被刷下去了,不然谢宁进宫还能有个伴。
“上京的路上那位张家姐姐和我说,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经与他的好友有过口头约定,替我和那一家的儿子定过一门亲。而我祖母、我婶子和我堂姐,都觉得那门亲事好,想让我堂姐嫁过去,所以得拔了我这颗眼中钉。”
也难为她们想出这一招来,把她塞进了采选的名单里头,谁敢跟皇上抢女人呢?一劳永逸再无后患,对想结亲的那一家也有了合适的说辞。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谁让谢宁被选上了呢?两家的情谊还在,亲事完全可以继续,换个新娘子就行了嘛。
这也就是谢宁觉得最难说出口的部分。为什么难呢?一是她定过亲,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二是她进宫其实是出于一场设计陷害,可不是她自己情愿的。
皇上会不会因此冷落她呢?她会不会失宠?
谢宁以前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其实进宫快三年都没被召幸过,她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完全没想过如果自己受宠了怎么办。
如果舅母还在这儿,肯定要气的捶胸顿足,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呢?这种事怎么能说给皇上听?说进宫是被迫的不是自己情愿的,还说自己曾经定过亲?那皇上还能待见你啊?
可谢宁觉得,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她那个好事儿不干坏事儿做全的婶子一来,指不定能说出什么话来。不光她,说不定谢家老太太也会跟着上京来。谢宁印象特别深,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们娘俩一起回过谢家,老太太中气十足骂她娘丧门星、克夫,还捎带着谢宁也是小没良心的,还不如谢家养的哈巴狗,只会巴着林家,还说她一看就是刻薄相,命中没福,一辈子受苦的命。
以前谢宁觉得老太太一定不是亲祖母,没见哪家亲祖母是这样的。可惜等她年纪渐长就明白了,老太太确实是亲祖母,她对谢宁母女既不是正室打压庶出,也不是填房苛待原配所出子孙。
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想不起来的事,都不会再打交道的人,突然间又这么出现了,与其让皇上最后从旁人那里知道,谢宁倒情愿自己说出来。
她也有些不安,可是她心里并没有觉得自己犯了欺君之罪,也没有骗过皇上什么。那些事都是她进宫前的事。
可是,她也拿不准皇上会怎么想。
说完这知,她就沉默了,忐忑的等待皇上的回答。
皇上的回答是先打了个呵欠,困意十足的说:“快睡吧,明儿朕还得早起,不象你似的想睡到什么时辰都行。”
谢宁困惑的又等了一会儿,也没等着皇上再说别的。
难道皇上太困了,根本没听清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还是皇上太困了,听是听见了,可是现在困的不想处置她,一切等睡醒再说?
谢宁躺在那儿纠结来纠结去的,其实也没有纠结多久。孕妇的体力精力跟正常人不能比,她也很快就……
睡着了。
不意外的是,第二天谢宁醒了,皇上又已经起身走人了,床上只剩下了谢宁自己。
皇上有话留下,也不是关于谢宁昨晚招供的事,而是让人抓紧把永安小书房整理出来。
谢宁心里存着事儿,怎么都安生不下来。早膳有煎的金黄的小煎饼,单吃也好吃,卷着萝卜绿豆芽和瓜条吃也好吃。
午膳的时候还有一道豆腐羹,一道荷叶粉蒸肉,都是谢宁喜欢吃的。豆腐羹她吃了半碗,粉蒸肉吃了一块。
方尚宫早就看出来了,一直到她歇完中觉起来,陪她说话的时候才问她到底有什么事情这样忧心忡忡的。
谢宁也确实憋了一肚子话,方尚宫这么个老成持重的人能替她出出主意再好不过。
方尚宫很平静温和的听完了谢宁的诉苦,含笑说:“您就为了这事儿,从昨天一直担心到现在?”
谢宁点头。
“您觉得皇上会因为这事儿冷落您?”
谢宁再点点头。她现在怀有身孕,皇上可能会等到她生完孩子以后再冷落她吧?
“这事儿根本不算回事儿,皇上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真定过亲,采选的人还把人送进宫来,那就是采选的人明知故犯。但既然只是一个口头约定,一无媒二无聘,您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那就不能算是定亲。”方尚宫说:“既然是莫须有的事儿,您为这个苦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