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俩带着,连大皇子也尝了一块羊肉。并没有吃出什么膻味儿,也不觉得油腻。玉瑶公主吃了不少谢宁给她拨的鱼腹肉,羊肉也吃了两块。
小孩子多半都这样,总觉得外头的东西比家里的好吃。也可能今天玩的高兴,消耗多了,所以两个人饭量都显得比平时要多增了一点。
二皇子每天作息特别的规律,过了午准点儿的就打起瞌睡来。胖胖的一团抱在怀里,谢宁头上都出汗了。
皇上把孩子接过去,示意她赶紧吃两口菜。
谢宁就着红焖羊肉吃了半碗饭。这羊肉焖的酥烂滑嫩,汤汁浓稠不腻,拌着饭格外的香。
其实就谢宁一惯的喜好来说,她也喜欢红焖羊肉胜过桂花鱼的。并非她不爱吃鱼,而是她觉得这鱼清蒸、红烧、焦炸或是做糟熏都挺好的,唯独不大喜欢在吃的东西里掺上花香味儿的。食物香与花粉香完全不是一路嘛,这桂花鱼两头都不靠,还是红焖羊肉好,荤就荤到底嘛,明明是鱼是肉的,非得整一出花香的风雅来。
今天的胃口也很好,多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谢宁觉这几年过的节,也就今年中秋和重阳这两个节庆过的最快活。
中秋的时候和皇上,还有孩子一块儿过。这会儿和小舅舅,未来的小舅母,还有小侄子一块儿过了重阳。
红焖羊肉在嘴里都吃出了一股甜意。
虽然今天没见着家里其他人,可是小舅舅说得对,来日方长,既然大舅舅留京的时候已经有八、九分准了,那以后想见面可就容易得多了。
玉瑶公主把那个陀螺一直带着,陀螺沉甸甸的,她攥的两手潮热,不舒服,可是舍不得松开。
谢宁一直到了车上才看见她拿着这么个东西。今天他们来的路上买了几样东西,可是并没有陀螺。
谢宁有些纳闷的问她:“这个是哪里来的?”
玉瑶公主小声说:“林敏晟给的。”
“这孩子,怎么给你这个?女孩子一般不玩儿这个的……”
玉瑶公主本能的把陀螺握的更紧了,象是生怕谢宁把它给拿走,不让她再玩一样。
谢宁失笑,难得看见玉瑶公主对什么东西这样上心,谢宁又怎么会逼她做不乐意的事情?
“要是你真的喜欢,就好好收着,可别弄丢了。”
看这个陀螺的样子应该也是林敏晟的心爱之物,能送给头一回见面的小伙伴,大概也只有投缘二字可以解释了。
皇上伸过手摸了一下二皇子的脖颈后面,感觉他没有出汗,这才放下心。大皇子和玉瑶公主来时兴致勃勃,这会儿都已经疲累不堪了。
皇上轻声在谢宁耳边问:“今天高兴吗?中午有没有吃饱?朕看你光顾着孩子们了。”
“怎么没吃饱呢?”顿了一下,谢宁微微侧转头,双目凝视着皇上,认真的说:“臣妾今天特别高兴。”
在今天之前,谢宁还以为这个重阳多半要耗在后宫的应酬上头,总会有人来永安宫请安说话的,再加上今天又是过节,想必事情只有更多,绝不会少的。
可是今天过的这样好,她逛了街,进了茶楼,听了书。更要紧的是见了家里的亲人。这些好事一件件的数都数不过来。
☆、一百八十八 赏菊
陈婕妤坐在镜子前头,木然的把头上戴的两朵菊花拔了下来。
红儿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慢慢攥紧,揉搓,直到花瓣簌簌落下,她最后松开手时,已经不成样子的残花从掌中落下。
多可惜,主子花了不小的一笔钱才从御园花房的人那里弄到这么两朵名品菊花。
要换成主子正得宠时,根本不用说一句话,下头的人自然把最好的东西都送了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陈婕妤失宠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过去那些赶着巴结讨好的人也早就不见踪影。
中秋的时候没赶上机会,陈婕妤还以为借着重阳节庆的时候有机会再见一见皇上。
在从前她从来没想过要见皇上是这么难的一件事。那时候她一个月里总有好几回伴驾的机会,皇上是那么和气温存,哪怕她使小性子,皇上也不会怪责她。
所以陈婕妤一直觉得想复宠不是件难事,只要她见着皇上,委委屈屈撒个娇,解释表白一番,皇上应该也会象以前一样温柔的待她。
陈婕妤是有这个信心的,因为她生的美,比现在那个靠肚皮争气而上位的贵妃、谨妃,比靠一点过去的旧情面而晋封的慎妃,她比她们都美。就算这一回新进宫的美人里头的赵美人、唐才人都要更具风情。
可是有什么用呢?
陈婕妤现在终于慢慢明白过来了。她根本就走不到皇上面前去。不管她做了多么别致的衣裳,戴多么新奇的首饰和鲜花,全都没有用。
之前她总想着,是别人在跟她作对。不管是专宠虚伪的贵妃、翻脸不认人的白洪齐,还有那些过去对她逢迎讨好现在却不理不问甚至冷嘲热讽的那些人,都是他们不好,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可是今天陈婕妤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要是皇上心里有她,想见她,那么不管她在哪儿,她穿了什么做了什么事,皇上想见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随着这一线了悟,镜子里映出来的她,脸容变得扭曲而绝望。
那些温存,那些宠爱,全都是假的!全是假的。皇上心里从来就没有她,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
这愤恨就象一把火在胸口烧,她觉得喘不上气来,胸口就象要被撑的爆开了一样。
这股愤恨让她曾有的过的得意、虚荣,甚至对皇上抱有的算计和心虚都化为了泡影,被怒火烧的一点也不剩。
与愤恨同时而来的是无边的恐慌。
皇上心里没她,那她怎么办?她才刚刚二十出头,未来还有几十年的岁月要过。难道就这样待在云和宫里,每天每天,从睁眼到闭眼这么冷清的过下去?一年,两年,陈婕妤感觉自己会象被人遗忘在墙角的一只果子一样,从鲜嫩饱满渐渐变得干缩枯瘪,最后发霉腐坏。
不不不,她不想那样过。
如果未曾得宠过,没尝过权势荣耀的滋味儿,也许现在她还能好过一点。可是她曾经风光过,曾经站在云端再跌下来,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红儿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陈婕妤日子不好过,她这种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深有感触。
以前出去旁人追着喊她红姐姐,甚至喊她姑姑的也有。可是现在出去又得见人就赔笑脸,被人呼来喝去的。甚至还有人隐晦的提醒她,她的名字犯了新晋的唐才人的讳,最好还是改一个。
陈婕妤这回倒是硬气的说不改。唐才人不过是个小小才人,她的就算现在无宠了也还是婕妤。被贵妃压一头也就罢了,连一个小小的才人她都要避让,那以后更没人把她这个婕妤当回事了。
何况,唐才人这一回也并没有晋位。
外头太监送了一张贴子进来,躬身说:“主子,慎妃打发人送了张贴子来。”
“什么贴子?”
回话的太监不识字,只说:“听送贴子的人说,是慎妃请主子中午赴宴。”
红儿把贴子接过来递给陈婕妤。
陈婕妤一边打开贴子看一边问:“送贴子的人呢?”
“放下贴子就走了,说还有好几张贴子要送呢。”
贴子上就寥寥几句话,无非是说正值佳节,请人过去赏菊花品尝螃蟹。陈婕妤对菊花没兴趣,也不爱吃螃蟹。她一贯都不觉得螃蟹有什么好吃的,又麻烦,又吃不着什么东西。可是这么久以来,这是头一回有人下贴请她。
“知道都有什么人去吗?”
那个太监正好知道,连忙说:“回主子话,听说也请了高婕妤、曹顺容、李昭容、赵美人等人,可不少呢。”
陈婕妤拿着那张贴子没有出声。
红儿试探着问:“主子要去吗?”
皇上早就说过过节不办节宴,慎妃这样请人去吃螃蟹,合适吗?
再说,往年的节宴,总是主持六宫事宜的淑妃在操办。今年是没有办,要是办的话,也该贵妃来办才是。慎妃这么做,是不是在跟贵妃过不去?
红儿也不识几个字,可是她却听说过一句话。
宴无好宴。
这菊花宴最好……还是不去。
可是陈婕妤思量了半晌,却吩咐她:“给我更衣,把那两件新做的宫装拿出来。”
红儿吃了一惊,却不敢劝她或是反驳,只好屈膝应了一声是。
为了中秋与重阳两个节,陈婕妤掏钱打点人做了两身儿新衣裳。当然,不打点的话,一人两身儿应节的衣裳按例也是有的。可是针工局那些人多势力啊。新得宠的有势派的,那衣裳就给精工细做,失宠的无宠的就得往后排,用料和绣工也难得能好。要是不花钱打点,没准儿到过年时这新衣裳都作不出来。派人催问针工局推三阻四,只说人手不足,要是等不及,你可以把料子拿回去自己做啊。
一身儿衣裳是青莲紫色宫装配月白绣牡丹团花碧波裙,这个是为了中秋做的,可中秋没办节宴,这一身儿也没派上用场。
现在要穿就显得太单薄了。
另外一身儿就是为了重阳节做的了。深玫瑰红长比甲,上面绣的海棠花用明珠缀成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