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的,这事儿就拖了下来。曾文灵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还没定亲。
想必重二太太徐氏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
重二老爷屡试不中,重家给他在礼部挂了个闲职,品阶并不高。二房里的儿子们也没有课业特别出众的,如重二老爷一般,科举一途怕是走不通了。长此以往,往后那边只会愈发衰败下去。
恰好曾文灵身世好,又寻不到合适门第的夫家。重二老爷好歹也是国舅。若是曾文灵嫁给了二老爷那边嫡出的七爷,倒也是算得上门当户对。而重家的二房,从此也多了曾家一个助力。
这倒是两全的一桩姻缘。
郦南溪对七爷重廷剑印象并不深。平日里给老太太请安偶尔遇到,他也是匆匆来匆匆走,郦南溪连他是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只模糊的有个俊朗少年的印象。
郑姨娘偷眼去看郦南溪神色。
郦南溪淡淡一笑,说道:“好。我知道了。”
“二太太怕是还没和老太太说。”郑姨娘悄声道:“若是老太太知晓了,定然不依。奶奶要不要和老太太提一句?”
“不必。”
“可是……”
“姨娘不也说了,郑家和杜家结亲。杜家又和曾家结亲。既然如此,郑家能够晓得的事情,老太太会不知?”
郑姨娘没了言语。
郦南溪就将她打发走了。
话虽这样说,不过,郦南溪还是决定等重廷川回来后要质问他一下这桩事情。看他是允了还是不允。
一想到那曾文灵,郦南溪脸色一沉,顿时觉得小腹又开始难受了。
不过刚才睡了个回笼觉,人都有些倦怠了。若再回去躺着,怕是整天都得昏沉沉的。
郦南溪到底没有即刻回床上歇着。她也不打算今天再去梁氏那边,自顾自在书架上选了本书打发时间。
不多时,有婆子急急来禀,说是老太太那边遣了人来,想要请奶奶过去一趟。
今儿是十七。不到请安的日子。没有大事老太太不会绕过了大太太梁氏反而来寻她。
郦南溪将人叫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二老爷如今愈发不好了。”小丫鬟眼睛红红的,都要抹眼泪了,“昨儿就一直不见好。晚上发起了热。热度一直不退,下半夜还说了胡话。二太太吓得总哭,老太太急得都快病了,让婢子来问问奶奶,想求了奶奶去请张老太医。”
张家是杏林之家。张老太医是在梅家给重令月诊脉的张太医之父。也是工部侍郎顾鹏玉的岳丈。
顾鹏玉是重廷川好友,张家与重廷川亦是极其相熟。
……可郦南溪和他们一点儿都不熟。
郦南溪有些犹豫,没轻易答应下来,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以她的名义能不能请得动张老太医。
小丫鬟噗通一下跪下了,“已经来了两位太医了,昨儿还请了三位医馆大夫,一直没见好转。若是奶奶再不帮忙,二老爷怕是不成了。”
郦南溪说道:“你先回去。我遣了人去。你先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莫要急。”
小丫鬟走后,郦南溪让人把万全叫了来把事情与他说了,“……还的请万管事往张府去一趟。”
她想过,若是重廷川在的话,这样攸关性命的事情,他也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是老太太亲自遣了人来让他帮忙。
故而她遣了万全去张府。一来万全是重廷川身边得力的人,二来万全处事稳妥,说话行事都十分得宜。有他的话,起码能够事半功倍。
万全早先也知道了重二老爷病情加重的事情。自打落水救回来后,重二老爷的病情就一直不太稳定。时好时坏。早晨的时候,重廷川还和他说了一声,若是郦南溪这边打算帮忙的话,他就帮忙跑几趟,帮郦南溪,也是帮二房那边。
没料到,郦南溪自己就直接叫了他来,将此事交给了他。
万全躬身行礼,“奶奶吩咐的,自然给您办妥。”
“万管事有几分把握能请到张老太医?”
“九成九。”万全笑道:“爷当初帮过张家不少次。当年有回陛下生病,张太医给陛下开了两副药未见好,瞧着病症反倒又加重了点。还是爷给求了情,陛下才没有发落张太医。又请了张老太医进宫诊治,这才好了的。”
郦南溪这便放心了许多。
万全行过礼后急忙离去。
郦南溪让人过去给万全备了马车。
万全的腿脚不太灵便,有点跛。听重廷川说,万全也是会功夫的。当年在外头闯荡的时候,惹了些事儿受人重创,一条命差点没了。这跛脚便是当年落下了的。
郦南溪喝了杯热茶,觉得身子舒服些了,就过了中门往老太太的香蒲院那边行去。
重老太太此刻并没有在里间休息,而是在堂屋端坐,吩咐着仆妇们来回行事。
反倒是二太太徐氏,此刻不见身影,据说是哭得有些接不上气岔了气,身子不适,回了院子稍微休息下。
重老太太没有料到郦南溪会过来,让人给她上了茶,说道:“谁也料不到事情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老二平日里看着最是健壮不过,怎知落了一次水居然到了这个田地。”说罢,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老太太不是爱抱怨的性子。更不爱和小辈抱怨。她这般絮絮的说起此事,是因为自打前天十五回来开始,直到今日这个时候,足足担惊受怕了将近两个整日。
大儿子已经没了。如果二儿子再有个三长两短……
重老太太又是一阵叹息。
郦南溪没料到短短两日不见,老太太竟是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平日里老太太面上带着淡笑,因着神色平和,皱纹并不特别明显。如今不仅是皱纹深了许多,就连脊背,都比平日里弯了一些。
“祖母先喝些茶吧。”郦南溪劝道:“我不太懂这些。等会让张老太医来了,还需得老太太帮忙做主。”
刚才在院子里,就有老太太身边的妈妈悄悄和郦南溪说了,老太太寝食难安,这会儿连东西都吃不下、茶都不肯喝。就求郦南溪帮忙劝劝,让老太太好歹吃点喝点。不然身子怕是不行。
重老太太听了郦南溪的话,慢慢坐直了一些,“是了。一会儿张老太医来了,还得我看着。你们都太年轻了,许多事情怕是处置不好。”说着就拿起了茶盏。
毕竟是从早晨就担惊受怕未曾进过水,而后又一直担忧着心情不舒畅。如今乍一开始喝,老太太没有能喝下一盏,只喝了半盏。不过,身边伺候的人已经是开心不已了。
郦南溪知道老人家现在心情不好,就陪了老太太说着话。也不说太欢快的,也不说让人不愉悦的。就选了自己在京城里寻到的好吃的东西与老太太讲一讲,还和老太太商议着午膳的时候吃什么。
说了一小会儿功夫,或是因为知晓张老太医将来,或是因为听多了好吃的东西,老太太觉得腹中有些饥了,郦南溪就忙让人给她上了些菜肉粥喝。
菜肉粥是刚才就煮好了的。这个时候端来,温度适宜。老太太就着清淡的小菜吃了整整一碗。
从郦南溪到这儿开始算,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张老太医便到了。
老太太不放心二儿子。那天他喝了酒又落了水,中秋节回来后老太太就让重二老爷歇在了她的院子里。这几日连续生病下来,再没挪动过。
如今老太太亲自带了张老太医往二老爷歇息的屋子里去。
郦南溪不方便过去,送老太太到了门口。
老太太特意回身和她说了句:“不用担心,回屋等着,别着了凉。”
重二老爷就是落水染了风寒,又身体里有酒热散不出来,这才病得越来越厉害。
郦南溪知晓老太太这个时候最看不得人生病,且她自己小腹一直不太舒坦,就没和老太太辩驳,应了一声后赶紧回了屋。
老太太看她进了屋,这才放心稍许,和身边的吕妈妈说道:“这孩子还算省心。”不乱闹,也不乱惹事。在重家里算是极其难得了。
吕妈妈说道:“六奶奶是个心善的。怕老太太担心,这就赶紧回去了。”说着将刚才自己拜托了六奶奶的事情与老太太说了。
左右那些话没避着人,丫鬟们有几个听到了,与其到时候旁人在老太太面前嚼舌根,倒不如现在她将话直接和老太太讲了。免得老人家听了后再多心。
重老太太听闻后,只点了点头。如今已经走到了二老爷的屋子门口,她心里一沉,这便没了话。
郦南溪一直在厅堂里等着。
她喝了三盏茶后,老太太方才回到屋里来,面上已没了之前的焦虑和有心,已然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张老太医说了,无大碍。只不过用的药分量不够,需得再猛一些。”
老太太握了郦南溪的手,拉了她一起在旁边坐了,“张老太医还说,那些大夫和太医太过昏庸,只求稳,不敢下猛料。可是人的身子出了问题,用药不够量,哪里能够好?不过是拖着罢了。我就跟他说,尽管用,只要能好,该使多少使多少。张老太医就说,今儿晌午过后就能退烧了。让咱们留心看着些。”
郦南溪笑道;“老太太心明眼亮,自然知道知道该怎么做。”
“合该着就听得大夫的。我就说旁人都不如张老太医。”重老太太说着,拍了拍郦南溪的手,喟叹道:“你是个乖巧的。你的好,祖母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