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难倒了杜老三,他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讷讷道,“倒是有这么个地方,只是有人刚刚付了订金买下来,这会子只怕连全部地金都交了。可惜二位晚来一步,否则那地方可就是你们的了。”
马骏亦不是个笨人,脑瓜子转了半晌,徒儿听得杜老三说起“那地方”,醍醐灌顶立刻醒悟了过来。
冷哼一声,“杜老三,我说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前面说这事决然可全包在你的身上,怎么转眼间你又一推三六九。你可知道面前的二位是谁,他们可是我过命的朋友。举目天下,出了皇上与爹娘,恐再没有比他们俩更亲近的人了。如果你办不成此事,从今往后我知府衙门的大门也不必近了,横竖我这个知府的脸也已被你丢光!”
杜老三急了,原地蹦出三尺高,“别别别,马知府,我话只说了一半。在运城里还有我杜老三办不成的事吗,几位先等着,我这就前去交涉,不出今夜必得给你们送好消息来。”杜老三发了愿,决然的辞别几人匆忙离去。
话说作为运城的地头蛇,杜老三那是决然的一方霸王。他带领一群喽啰赶到了尤府大门前闹事,把门板几乎拍碎了。
“开门,开门,收税的啊,到一方就要守一方的规矩。俗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爷几个都是吃这碗饭的,谁也不能给咱饿死不是。”
为了以防万一,莫王手下最得力的一位干将,也就是此次押送粮饷的头领龙四亲自出来应付。
“收税自然由官府出头,你们又是个什么来历?”
“我们是什么来历,呵呵,你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倒是到大街上随意拉住个人问问,问他们杜老三是个什么来历,他们自然就把杜家上下十代的根底跟你说个一清二楚,保准你就明白了。”杜老三扯了扯衣裳,露出滚圆的大肚皮。寒风飕飕,大抵是膘厚耐寒,他丝毫不觉得冷。
龙四敛了敛眉眼,似有不耐烦之意。
“爷,这些都是地头蛇,忍一时风平浪静。”身后的师爷附耳过来。
“罢了,这是银票,你们拿了银子赶紧走人。”龙四一张四方脸,两道长虫眉,大鼻子下面薄嘴唇,无处不透露着厌恶。
杜老三爽快的接过银票,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随即将那银票扔了回去。
“哼,一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呢。这园子购买金额一半的税收,自来就是这么个规矩,赶紧的,别耽误爷去百花楼见姑娘。”
龙四跟着莫王十几年,战场上厮杀卖命,从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若是换做别处别的时辰,只怕杜老三的脑袋早就落地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纵然有千万种冲动杀人的理由,也就有千万种息事宁人的实际需求。
“我买了这园子已是将身上的银子花完,不如你宽限我两三日,待筹借齐了一定亲自给你送到府上如何?”
杜老三大手揉搓着肚皮,不耐烦的冷哼道,“少废话,你们车里拉的满满当当的银子,却跟我在这睁着眼说瞎话,真当我杜老三是吃素的?赶紧的把银子拿出来,你关门捣鼓你的,我关门‘捣鼓’我的,大家各自安稳岂不是更好?”
龙四脸色大变,行踪竟然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一个眼神下去,身后的随从如恶狼猛虎般扑向杜老三一伙,不过眨眼的功夫,尤府门外又恢复了平静。
“蘅儿,果然如你所料,尤府的后门敞开,装着粮饷的马车已是陆续出来,我们在何处动手?”李墨林夜行衣打扮,手握宝剑显得有些激动。
白蘅坐在火盆边看书,正看着《运城物事》,见李墨林满身风寒进门,笑道,“不急,你先坐下喝杯水暖暖再说。”
☆、496逼其进京
刚才的激动心情稳了稳,忙不迭的就要去端白蘅面前的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这个是我的,那个才是你的。”轻快的拿过自己的杯子,白蘅故作无事人一般的用手指着一个平淡无奇的骨瓷细纹杯道。
李墨林很是不情愿的取过骨瓷杯中的水饮了,“不过一个杯子罢了,小气!”
“不过一个杯子罢了,小气!”白蘅也学他的模样回道。
“哈哈,呵呵!”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将起来。
李墨林这才正颜道,“龙四一伙人被逼着搬出了尤府,想来今晚就会连夜换地方,我特意提前让人打了埋伏。杜老三果然厉害,硬逼着北疆的大将军无立足之地,今夜他们的车队就会被迫暂住城东的破庙里。我已经和马兄说定,让杜老三提前带批人佯装强盗打前阵,务必先让他们自乱阵脚。我随后再领人乔装了给他来个鹬蚌相争,黄雀在后,车马一锅端,来个釜底抽薪。”
想着自己这么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李墨林兴奋的星目放光。但是再看白蘅,仍是淡淡的模样,好似未听到李墨林的描述一般。
“难道我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李墨林放下杯子犹疑道。
“你做的很对,思维缜密,进退合宜,颇有昭华大将军的做事风格。”白蘅评价着。
李墨林纳闷了,竟是如此,为何蘅儿并不显得十分开兴呢?看来还是哪里出了岔子,然而前后左右的思虑半天,仍然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若是夺得粮饷,你打算把那些东西放置于何处?”
原来如此,李墨林恍然大悟道,“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押解进京,让人买了粮食赈济天下百姓。”
“那么多的粮饷进京,恐怕会闹得天下人尽皆知吧,你又如何跟人解释。且都是官纹龙印的国库所出银两,你又如何跟人解释。莫王突然丢了如此大批的东西,他寻人还来不及,你却自己送上门去,当真拿他当作个好欺负的?”白蘅细细分析,娓娓道来。
李墨林惊在原地,自己只顾着赶紧的把粮饷夺过来,倒是没想这么多。
适才蘅儿分析的三点,无论哪一点漏了马脚自己都无法敷衍过去,不觉暗暗吸了口气。
“我们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只让那杜老三再使些手段将其逼出城才是最好。我们趁着雨夜偷袭,不必赶尽杀绝,但是一定要重创对方。让他们不得不走最后一条路。”
“最后一条路?”
“进京!”
李墨林越发的糊涂了,“有莫王在京城中做接应,即便粮饷进城也不一定就盖不住,我们这样做是否太过冒险?”
“你看这一处。”白蘅将手里的书递将过去,正是《运城物事》中的一段人物详解。
李墨林看的仔细,讲述的是运城中一户姓尤的人家祖上曾做过京官,在铸钱司任职。后来告老还乡后,便用着自己的这份本事将一般的银子加以改造,装成官银。按大泽律令,官银对民银按八两兑换一两的比率,如此一来他们家不知不觉就将银子越翻越多,成了运城中的首富。
后来不知哪个子孙酒后吐真言,将这事说了出来,尤家因此大祸临头,抄家灭门。好好的一个名门望族,最后只剩下高高的门头在运城繁华处耸立,向世人诉说着它令人不甚唏嘘的过去。
“原来如此,难道是龙四他们找到了尤家的后人,想把官银改铸成民银?怪不得如此大费周章,倒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还有你没想到的,自我们进运城之时,龙四其实已得到消息。他们能够坐到不战而退,并非是杜老三有多厉害,而是又有了别处可供他们完成计划。”
李墨林顿时了然,“所以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逼着龙四将银子押解回京城?”
白蘅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我们竟然不能夺得粮饷,那么就要借别人的手完成此项事情。
李墨林还想再问下去,但是看白蘅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知无须再问,只要按着其说的做就好。
是夜,冷风夹着冰雨拍打在人的脸上刺骨的疼,运城一处的破庙前人影憧憧,马儿不时发出低低的嘶鸣声。
“龙副将,东西已经准备好,是否即刻上路?”
龙四裹着厚厚的防雨大氅,黑色的棕毛在暗夜的灯光下透着幽深的光芒,高耸的眉骨有些遮住了他不大的双眸。
“立即出发,无论沿途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必予以理会,尽管保护好马车继续前进!”不带任何感**彩的命令,在这冬日的雨夜中冷的让人心颤。
“遵命,誓死护卫马车,绝不负龙副将厚望。”
龙四伸手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门,引领车队径自往城外走去。
黑夜中的风月越发的大了起来,人的眼睛被逼着眯成一条线,但是谁也不敢放松警惕,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谨慎。
“哈哈哈,龙大善人,您怎这样就走了,好歹跟杜老三说句话,我也好备酒设宴给您践行不是?“杜老三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漫步走到一众兄弟的前面,一伙人赫然站在了路的正中,拦住了龙四一伙人的去路。
来者不善,龙四恶狠狠的咒骂一句,策马扬鞭直冲杜老三飞奔去。
“姓杜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仗着运城知府袒护于你就敢肆意妄为,你可知我是个什么来头?”
“知道,知道,您是个大善人,大好人。不然怎么会知道小弟我为难把尤府那样的风水宝地让了出来?就是感念您这份恩情,我才不能不忘恩负义,让您如此落寞离去不是?我看不如这样吧,您叫龙四,我叫杜老三,不如你喊我一声哥哥,我们交个朋友,彼此以兄弟相称。”杜老三突发奇想,拍着肚皮不无得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