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阳呆滞了一会儿,指着自己的鼻尖不可置信道:“你,在跟我说话?”
李延龄不耐烦地看着她。
福阳气急反笑,道:“疯了,都疯了?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大旻,这是隆安,不是你们那鸟不拉屎的缅州……”
福阳话还没说完,便见李延龄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花圃里,花圃里正植着一棵碗口粗,两丈多高的玉兰树,这货飞起一脚就给踹断了。枝繁叶茂的玉兰树直直地向福阳那拨人倒去,引起一片惊叫。
“走不走?”李延龄问。
福阳好不容易从树枝中挣脱出来,发髻衣衫都被挂乱了。大约从小到大也不曾这般狼狈失态过,她气得满面通红,大骂:“你这蛮夷,竟敢如此对我,我要告诉父皇,砍了你的头……”
李延龄抓起树干就将那棵树提了起来,扫地一般向福阳那帮人挥去,丫鬟奴婢们惊叫纷纷,赶紧护着福阳往院外退去,没几下就让李延龄撵了个干净。
李延龄将断树往院门口一扔,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朱赢道:“夫人,下次再有这种疯狗上门,直接撵走便是了,废什么话?”
朱赢朝李延龄竖起大拇指,赞道:“夫君,你真牛!”
李延龄得意:“那是当然。”
朱赢转身往房里走,边走边道:“夫君,赶紧回来换衣服。”
“换衣服作甚?”李延龄问。
“等着进宫吧。”朱赢道。
福阳受了这等奇耻大辱,必会进宫告状,即便皇帝不召见他们,爱女心切的皇后也必会召见他们。
“夫君,若是在宫中遇到福阳的驸马,我……我想跟他道个歉,可以吗?”换好了衣服,朱赢拉着李延龄的手问。
李延龄面沉如水,道:“不可以。”
“夫君,我始终觉着,张正大夫的死,我是要负责任的,毕竟他把人交给了我……”
“他偷摸的塞人给你本就居心不良,最后那人被他妻子杀了,与我们何干?我觉着是他给我们找了麻烦,让你心里不痛快,我还想揍他呢。道歉?想都别想。”李延龄毫无商量余地道。
朱赢:“……”听起来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不过半个多时辰后,宫里来人了,皇后召李延龄夫妇进宫。
想起皇后的人品,朱赢给李延龄打气:“夫君,你要挺住呀。”
李延龄不屑:“我怕她个鸟!”想了想,自我更正:“不对,她没鸟。”
朱赢笑疯。
夫妻俩来到皇后所居住的翊坤宫时,又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了。
朱赢知道今天怕是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只是没想到一切开始得那么突然,双方刚见面就起了冲突,原因竟然是李延龄不肯给皇后行下跪礼。
皇后手捧一盏香茗,精致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高大轩昂的李延龄,淡淡道:“方才福阳来告状时,我还当是她自己闯祸胡言乱语,想着将你们夫妇召来安抚一番呢。不曾想,琅琊王王世子果然矫矫不群,英雄了得。”
李延龄无视她话语中讥讽之意,昂然道:“我曾祖父与大旻□□皇帝曾有盟约在先,琅琊王及王世子有上殿不跪之特许,我又何须跪你?”
皇后眼角微微一抽,道:“那么久远的盟约,难为你年纪轻轻,倒是记得清楚。”
李延龄道:“正是因为延龄自知年纪轻轻,唯恐隆安之行行差踏错损了朱赢的颜面,这才在临行前特意去翻出来看的。”
“那你方才打我,就不是行差踏错了?母后,女儿长这么大,您和父皇都没动过女儿一个手指头,这蛮子却把女儿的脸都划破了,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福阳在旁边装了一会儿背景板,见李延龄在皇后面前也敢如此嚣张,实在是忍不住了。
朱赢着意看了看福阳的脸,只见左颊上小小一道血痕,还没有一个指节长,也不知是方才李延龄拿树撵她时树枝挂的还是她自己划的。
“朱赢,此事你怎么说?”皇后问。
“一人做事一人当,无需问朱赢。没错,是我拿树撵她的,居然跑到我面前来说要捏死朱赢,当我是死人么?还是说,你们大旻的男人都能忍得旁人这般当面挑衅?”李延龄抢在朱赢开口前道。
“我不过说说罢了,若不是她先出言不逊,我又岂会被她气得口不择言?”福阳分辨。
李延龄瞥她一眼,凉凉道:“朱赢规规矩矩在缅州时,福阳公主你做得也不少。”
福阳面色一变。
张正之事,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被父皇训斥禁足都是小事,只是因为这件事,傅攸宁和她彻底翻脸,偏她那时还在尚嬷的设计下落了胎,于是最后一点挽回傅攸宁的筹码都失去了。夫妻二人如今虽名为夫妻,实则形同陌路。
想起这事她便恨得齿间都能咬出血来,皇后显然也是想到了此事,于是抬了抬手道:“旁的先不去计较,有一件事朱赢你需得答应我。”
“什么事?”
“交出尚嬷。”
☆、第66章 狭路相逢
“皇后娘娘请恕罪,您的这个要求,朱赢做不到。”朱赢行了一礼,歉意道。
“你什么意思?”见一个两个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皇后终于也开始绷不住了。
朱赢道:“同样的话朱赢已经和福阳说过了,不管您和她想找什么人,为什么要找这个人,尽可以安排手下奴才去做。朱赢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来配合你们。”
“放肆!”皇后是真怒了,盯着朱赢道:“你以为我不是确认了人就在你那里,会问你要人?”
“人的确在我这里,但她得罪了福阳我就得把她交出来任由你们处置?福阳身旁那位嬷嬷还得罪了我呢,福阳肯不肯把她交出来任我处置?”朱赢不紧不慢道。
“好一张利嘴!别以为你出嫁了本宫就治不了你,只要你自认还是大旻出去的公主,我就能治你大不敬之罪,来人!”皇后厉喝。
李延龄扯了朱赢就往外走。
皇后、福阳:“……”
“李延龄,你给本宫站住!”皇后气得站起身来,见李延龄脚步停也不停,便对刚被她唤进来还不知发生何事的太监们道:“给本宫拦住他!”
太监们一拥而上,李延龄一个秋风扫落叶就全都扫倒在地,他牵着朱赢一直走到殿门外,才回过头冷着脸对皇后道:“大旻皇后,本世子给你脸了,好好端着吧。下次说不定没这么好运了。”
“你——!”皇后气得要宣禁卫过来,却见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出现在殿门外,先对皇后行了礼,随后道:“皇后娘娘,万岁爷召琅琊王世子和朱赢公主觐见,如果您这边没事了,奴才就先带这两位过去了。”
皇后冷笑:“来得倒是挺快。”
刘公公讪笑,道:“奴才也只是奉旨办事,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李延龄和朱赢跟着刘公公走了,福阳气怒交加,看着皇后道:“母后,您看这两人的张狂劲儿,难道真的就治不了他们了吗?”
皇后缓缓坐下来,面色也平静了下来,然而眼底阴翳却益发浓重,道:“急什么?你父皇此番召他们回来,一是试探他们的忠心,二为考验他们的武力,好戏在后头呢。”
福阳面色稍霁,然而想起方才李延龄对朱赢的维护,心中却是又酸又疼,想着傅攸宁若是能有他的一半,不,不用一半,哪怕只有一成,那样的关心,她便此生无憾了。可惜,可惜……
“琅琊王世子李延龄,拜见大旻皇帝陛下。”御书房,李延龄见了大旻皇帝,纳头便拜,那毫不勉强的模样,看得朱赢好生纳闷。
大旻皇帝喜笑颜开,连声道:“快快平身。”
李延龄夫妇站起身来,皇帝上下打量着李延龄,越看越满意,顾左右道:“都瞧瞧,朕选的这个女婿不错吧。”
右边身穿紫锦直裰的男人约四十左右,乃是皇后所出的晋王李瑢平,左边身穿蓝锦直裰的男子三十出头,乃是曹贵妃所出的康王李瑢恂。
听了皇帝的夸赞之语,李瑢平拱手道:“父皇的眼光,自是不会错的。”
李瑢恂却笑道:“朱赢妹妹也是个有福的。”
朱赢闻言看了这个初次见面的皇兄一眼,后者对她友善一笑,朱赢微微羞赧地垂了脸,心中却在嘀咕:什么情况?抛橄榄枝?
皇帝给李延龄夫妇俩赐了座,细细地问两人一路上可还顺利,兴泰行宫住得是否满意?
李延龄恭恭敬敬道:“一切都好,若是福阳公主不来搅扰,便更好了。”
李瑢平闻言,面色一沉。
皇帝也愣了一下,大约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这般直言不讳,但却也没多少不满,如此至少证明李延龄不是个虚与委蛇遮遮掩掩的人,日后关于某些事情的讨论反而更好进行。
念至此,皇帝便偏过头对李瑢平道:“待会儿你去翊坤宫一趟,告诉你母后好好管束福阳,朱赢他们旅途劳顿,正该好好休息,这几日别去打扰他们。”
李瑢平低头道是,抬头时瞥了朱赢一眼。
朱赢若无其事地瞥了他一眼。
既然皇帝都用旅途劳顿需要休息这个借口让皇后管束福阳了,他自己自然也要以身作则,寒暄完就让两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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