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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宫情史 (未晏斋)


  到了用作朝堂的御幄,完颜绰听着部院的汇报,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雪灾大到十年未遇!”她顿挫地慢慢说,“未及搬到避风处的人畜都冻杀无数,有的牧民家所有的牛羊都没有保住!现在已经知道的,有多大的地方?”
  “从最西的金山,到最东的萨哈林岛,几乎无一幸免。”回奏的人也声音沉沉,“连着北边的蒙古一道受灾的,据说也是冻垮了无数的毡包,雪把那些无人清理的毡包都全部埋住了。按他们惯常的特性……”
  完颜绰半天不做声,然后又问:“先不谈他们。我们南边的地方如何?”
  “南边的牧场虽也积了雪,所幸还有存着的草料。但是河套间和代郡地方有耕地的,已经全毁了,麦苗一例冻毙,只怕来年五荒六月时也要难过了!”
  

  ☆、11.11

  晚上都打了三更的梆子,王药还在处置政务的毡包里忙碌。完颜绰踏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毡包里比自己住的地方冷好多,不由一皱眉, 然而看到王药脸上, 他神情专注,右手握着笔, 如飞一般书写,鼻尖上晶莹晶莹的,竟然都是细汗。
  他忘我似的忙碌, 直到发觉墨盒又冻住了, 才大声喊人:“快,把墨盒到火炉上烤一烤!”
  头一撇, 他终于看见了完颜绰。完颜绰说:“事情虽急, 你也要注意自己身子。难不成灾民遇雪吃不上饭,你也就不吃饭了?”叫阿菩把装满热腾腾食物的提盒送了过去。
  王药边吃边把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推过去:“阿雁, 你先看一看这样赈灾的方略行不行。”
  他还真有个宰辅的模样,完颜绰感动欣慰不一而足。她拿过几张纸仔细看着, 但是看完后还是摇摇头说:“有的策略行不通的。你也知道,我们大夏地方大,这次受灾的地方又广,如果照晋国的赈灾法子,把粮草物资用骆驼马车运送,这样的风雪天,只怕十石粮食要用四十石才能运上去。”
  “多救一个是一个。”王药说,“晋国遭灾的时候,也是花几倍的气力运送赈灾的物资。”
  “不一样。”完颜绰说,“你的故国富裕,江南、淮北、两湖……都是大粮仓,对富庶地方多收赋税,也能‘劫富济贫’;而我们,地方虽广,富庶的只有河套一处,杯水车薪,缓不济急。”
  “那怎么办?”
  完颜绰低头不语,好一会反问道:“如果人饿极了要吃饭,还能强迫他们彬彬有礼当君子吗?”
  王药瞪圆眼睛看着她,仿佛不可思议似的:“你是说……随便他们怎么办?偷的抢的都可以?朝廷不管?”
  完颜绰默然了一会儿,反问道:“那么,你这两天在查各地仓库的账目,有何收获?”
  王药无言。这几天他几乎查遍了各地的库存粮食和牛羊,确实最多只能自给自足,挖了东墙补西墙,不是明智之举。他默默然打开食盒,把酒具放了进去,抬头说:“从宫里开始,先禁酒、存粮,再督查各王府和官府,为百姓做个榜样。”
  完颜绰诧异地看着他,他却斩钉截铁地又说了一遍,然后道:“从我开始,戒酒。”
  第二天,他没有再花太大精力在账目上折腾,而是题请加强北边的防护,运送粮草,派遣军卒前往与蒙古人交界的地方。他举着笏板,认真地说:“我们遭灾,蒙古也遭灾,我们的百姓活不下去,他们也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存有异图,想从我们这里抢掠,可以推想到。我们早做打算,先发制人,可以变被动为主动,胜算更大。”
  完颜绰沉吟了片刻,点点头说:“准奏。军队调遣,由我的斡鲁朵统领和沿边几位藩王照奏议进行。粮草马匹,辛苦王枢密着南枢密院和南宣徽院众臣安排妥当。”
  然而她到了后朝,却悄悄叫来北院的枢密使和宣徽使,切切地吩咐了一番。
  王药忙了一个多月,刚显成效,军报就送到了行政用的毡包里。南北两院的枢密使表情各异,对视一眼,急忙通传求见,到了太后的御幄中。
  王药大约心中急愤,说话极力克制情绪,但仍然有些颠三倒四,和平常胜券在握的模样大相径庭:“我大夏和蒙古两国兵力相当,也都是饿兵,并无二致。本来至少可以战平,不定还能取胜。为何西州府会缺出那么大一块空档,叫蒙古铁骑一路直下,冲破晋国的汾州府?!西州府是先帝斡鲁朵治下,请太后追究统领的失职之罪!”
  完颜绰安抚道:“王枢密别急。”
  王药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臣不急!只是蒙古人从晋国的汾州抢掠回程,又要经过西州地域,所过之地,也成祸患,总要教训他们才是!”
  完颜绰微微一笑。北院枢密使笑道:“王枢密稍安勿躁。这正是太后神机妙算!太后命西州府的统领让出缺口给蒙古人,他们一路南下,并不能在一片雪封的荒野里抢到什么。所以太后断定,他们必然将继续南下,晋国全无防备,又正是新年过后的富庶时候,蒙古人自然抢得盆满钵满。然后趁他们回程,我们在中道截胡——”他手一劈,志满踌躇:“蒙古人正是兵疲马倦的时候,哪里是我们的对手!他们费力不讨好做了强盗,却是我们占了现成的便宜。”
  王药冷笑道:“何律枢密真是好打算!若是落草为寇,定然深谙抢掠之学。”
  那位何律枢密使给他讥刺得面红耳赤,若不是看在他是太后的宠嬖上,简直就要挥老拳和他殴打一顿了。他横了王药一眼,冷笑道:“谢王枢密夸赞。只是这样的夸赞,老夫不敢领——还是太后英明,老夫哪里想得出这样妙的主意!”
  王药的目光瞥向完颜绰。完颜绰怕他说出让自己下不来台的话,摆手止住了一切话头,厉声道:“都是为了国家,有什么好吵的?这主意是我出的,我担着!”
  王药胸口起伏着,听着完颜绰给北院枢密使下旨吩咐中途洗劫蒙古骑兵的事宜,他一句话也不说。等他们商量完毕,北院枢密使说了告退的话,王药便也跟着拱手:“臣告退。”
  “等等。”完颜绰止住他,“我还有事要和王枢密商议。”
  王药一时没有说话,等何律枢密揭开毡帐门出去了,才冷笑道:“太后专断独行就是,何必与臣商量。既然遇到南边的事就不信任我,干脆都别信任了。”
  完颜绰板着脸说:“王药,你也够了吧!这里,我是监国摄政的太后,主意自然是我拿。你行好参赞之职也就够了,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然而,她很快还是软下来哄他:“你也要体谅我!国家遭逢大灾,我心里想着百姓,哪有不急的道理?打蒙古人,不一定打得过,打了也是死伤极大,而且他们也遭灾,打了也未必抢得到东西。我不让人南下晋国,已经是为你着想了……”
  王药好一会儿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之谓甚,不可再乎!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大不义之举。”
  完颜绰说:“你别跟我谈什么大义。晋国的人是人,我们夏国的人也是人。肚子饿了,均一均贫富也没什么丢人的。真的我们实力大减,你倒看看你心中讲仁义的晋国是来赈济我们,还是借机抢地盘!”
  道理不错,但是心里的坎儿过不去。王药泛泛地一拱手,表示明白了。见他还有要走的意思,完颜绰赌气道:“那你退下吧。”
  王药衣袂翻飞,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揭开毡帐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人带着些哭腔的低骂:“养不熟的白眼儿狼!”骂得好难听,可他气不起来,踟躇了好一会儿,才钻了出去。
  他也有他处置公务的毡包,王药看了一会儿案牍上的公文,无外乎加强边防和蒙古人借道攻晋的消息,他烦躁得看都不想看;身上有些寒意,想喝点酒驱驱寒气,但是自己又说了“戒酒”的话了;读书、吟诗这样的雅事,又不能心烦意乱的时候做。只剩睡觉一样了。只是这座毡包里面并没有床铺,只能和衣躺在用来跪坐的地铺上,拢起披在膝盖上的羊毛毯当被子,旺旺地生火取暖。
  这样睡,蜷成大虾似的也觉得冷,听着外头的风雪声更觉得冷,没过一个时辰,已经从四肢冷到躯干,心跳似乎都慢了下来。他想被抢掠的汾州,想曾经一片狼藉的并州,想被抢的人多么凄惨,可又忍不住想到一路上过来看到被压垮的毡包,成片死去的牛羊,被冻成紫色的契丹百姓的尸体,想得大脑里乱糟糟的。
  风从毡包的缝隙里吹进来,细细的一缕一缕,但却像针似的往羊毛毯子缝里,往衣裳缝里,乃至往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往骨头缝里钻进去。
  王药乱糟糟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完颜绰白苍苍的脸颊,她柔弱时的那种声音——她特别怕冷,一到冬天手脚都跟冻肉似的,在被窝里焐好久好久才能回暖;她的肚子仿佛也没有多少暖气,每到特殊的时候就会病倒似的痛上两天……王药突然屈指一算,她的特殊日子也该到了,她又要在这样冷与痛的折磨中,对外强撑着太后强硬无畏的模样,而在他面前痛得泪水盈盈,半死不活躺在那里的德行。
  他躺不住了,心疼自己睡这鬼冷的羊毛毯子,也心疼她孤零零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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