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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之上妆 (时镜)


原本安安静静的二楼上,转眼之间起了一片波澜。
大家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有想到,谢馥竟然做出这样的一件事来。
有人站出来就斥责:“这谢二姑娘接了请帖,人却不来,现在不知找什么阿猫阿狗来充数,总归也不是自己丢脸,实在是奸诈狡猾,岂不丢了堂堂高大学士的脸?”
“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
陈望也坐在那一群人中间,貌似风雅地摇了一把折扇,可实际上那破扇子,扇不出几丝风来。他额头上的汗珠,真是密密麻麻。
脑袋四处转转,陈望听见的全是指责谢馥的声音。
啧。
看不出来啊,张离珠在这样一群人里,还是颇有声望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谢馥这边。
陈望心里不高兴了。
毕竟,谢馥也算是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啊,还去提过亲了,现在大家当着他的面编排谢馥,真是没把他放在眼底啊!
当然,不少人看不起谢馥的作风,也有不少人期待落空,本以为能看京城阁内两大阁臣家的小姐好好比斗上一回,现在是没戏了。
张离珠的面色,已经僵硬得不能再僵硬。
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渐渐满溢出来的寒气,一点一点冒出来。
她回头,看见童儿捧着的请帖,一伸手:“给我看看。”
身边的丫鬟立刻上去,从童儿手中接过东西来,递给张离珠。
对自己发出去的每一封请帖,张离珠自然都记得。
一翻开,上头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落款。
谢馥,真正是好样的!
牙关紧咬,张离珠硬逼着自己露出笑容来,依旧是端庄的三分。
“既然谢二姑娘不肯来,派了人来,我若将此人拒之门外,也未免太小肚鸡肠不近人情。罢了,虽不是谢二姑娘亲临,但也把人请上来吧。兴许,是惊喜也不一定呢?”
这般说着,张离珠轻轻吐出一口气来,仿佛要把心里的憋闷都跟着吐出来。
童儿怔了片刻,领命而下。
于是,二楼上,不少人扼腕叹息,都说张离珠实在是脾气太好,纵使谢馥这般不给面子,竟然也忍了她。
唯有陈望嗤之以鼻,这张离珠,怎么能跟他天仙一样的馥儿比?
不知觉地,陈望已经把谢馥划进自己的领域里了。
虽然,他并没有求亲成功。
扇子密密地扇着,陈望只觉得闷热无比。
正好此时吹来一阵凉风,透过二楼开着的窗户,一下缓解了室内的暑气。
陈望只觉得心神为之一静,整个世界的嘈杂都停下了。
仿佛,大家也被这样的凉风给征服。
陈望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奇怪。
陈望不解,顺着目光,朝门口看去,在瞧见款步而上的那一位佳人的刹那,陈望也愣住了。
他终于知道,刚才所有人愣住,并不是因为那一阵凉风,而是因为刚刚上来的这个女人!
浓妆艳抹,似桃华灼灼,妖娆逼人!
秦幼惜!
秦幼惜竟然来了这里!
太久了,太久了……陈望觉得自己忘记秦幼惜太久了,可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一切的记忆都被开启。
只因为着迷于谢馥,陈望再也没去过摘星楼。
秦幼惜的脸容,都停留在记忆里那个模样上,可陈望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秦幼惜,看到变得更艳若桃李的美人。
她来干什么?
陈望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想法,与其他人一样。
这时候,送秦幼惜上楼来的小童,已经战战兢兢,开始发抖。
早知道这一位容貌惊人,上来会引起震撼,可没想到效果会这么惊人。
小童低垂了头,道:“这位姑娘便是谢二姑娘请来赴会的。”
张离珠才落座下来,手指还压在扶手上,没来得及离开,这一会儿已经因为看见来人,而瞳孔剧缩。
好美的一个女人。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难言的风韵。
最重要的,是张离珠从秦幼惜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刺”意。
秦幼惜进来,不消多看,一眼就能发现张离珠。
这,就是她今日的目标了。
绣鞋的花纹,在裙摆下忽隐忽现,脚步如舞步一般翩跹,水蛇腰扭得婀娜,每走一步都如蚀骨一般让人魂销。
她的目光,落在张离珠的脸上,并且不曾移开。
艳丽的目光,沉静的目光,势在必得的目光。
这一刻的秦幼惜,很美。
然而,这样的美也代表着一种攻击性。
她的眼睛底下,似乎没有旁人,而后敛衽一礼:“奴家拜见诸位,今日,谢二姑娘托奴家来白芦馆一会。奴家自小习琴棋书画,虽才疏学浅,然既来之则安之,愿诸位不嫌,容奴家一个与诸位切磋长进,开开眼界的机会。”
绵绵的话语,藏着毒针。
这个女人的气息,让张离珠觉得很讨厌。甚至,这个自称“奴家”的女人脸上,带着的那种平静和明里暗里的感觉,都给张离珠一种很强烈、很强烈的熟悉感。
虽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味道,可已经足够。
不愧是谢馥找来的一条狗,跟她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让人浑身不舒服。
张离珠站了起来:“白芦馆乃是文人雅士胜地,今日姑娘既然来了,我等自然没有要赶你走的道理。你不必担心,若有缘法在,说不得今日就得了某位高才的指点,能突飞猛进呢?”
秦幼惜听了,唇边的笑意加深一分,再次一礼。
“如此,愿借张小姐吉言。”
陈望呆呆地看着端立场中的秦幼惜,脑子现在还转不过弯来。
谢馥……
怎么会请秦幼惜?
这中间又有什么关联?
一大串的疑问挂在了他的脑门上,得不到解答。
整个白芦馆内,已是剑拔弩张。
葛府。
谢馥与葛秀二人已经喂了鱼儿,又去后园一起泡了茶,闲聊了许多事情。
葛秀对白芦馆那件事依旧有些担心。
“张离珠在白芦馆,本事可不小,听说她先生也要在这个时候回来。这一回,可该她狠出一次风头了。”
风头?
的确是风头。
谢馥望着茶盏里舒展的叶片,沉沉浮浮,唇边的笑意,不浅不淡,恰到好处。
“出风头也没什么不好的。我都不担心的事情,你真是比我还担心。”
“这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听说那固安伯府去你家提亲的时候,真是已经吓了个半死,还好最后没成。听说你父亲也来了京城,你……”
迟疑了许久,葛秀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你不会离京吧?”
一般来说,怎么也不应该在京城待上那么久,更何况这一次谢馥的父亲还上京来了。
若是谢馥就这么走了,那以后自己可就少了个玩伴了。
虽不是什么山水不相逢的大事,可终归让人觉得心里不舒坦。
谢馥摇头:“若是要走,我第一个叫你知道。我家的事情,你是不用担心的。我想着,你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好。听闻当今皇上……”
说到这里,故意停住。
谢馥将眼抬起来,注视着葛秀。
葛秀失笑:“我又不傻,说想入宫,也没说就要当妃嫔啊。皇上如今那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
她应该知道什么?谢馥诧异。
葛秀更是诧异:“你家大爷被皇上给打了,这你都不知道?”
什么?
被皇上给打了?
谢馥脑子里霎时间闪现出那天晚上的场景来,满月靠坐在脚踏边,轻轻对自己说,大爷好像出事了。
当时只说是跟宫里有关,说是出现了太监,可怎么也没想到,那是皇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可不是寻常花柳巷,玩的可是小倌,男风!
谢馥脸上的惊讶,虽是已经压过,可依旧难免。
葛秀一下看了个正着。
她才是真没想到,可转念头一想也是,高拱乃是当今皇帝的授业恩师,有什么荒唐的事情都要帮皇帝兜着,总不能自己去败坏皇帝的名声。
所以,他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谢馥。
高府上上下下,只怕才是最严密的那个。
至于其他地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葛秀想起宫里的皇上来,就忍不住要搓一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没想到你还真半点不知。我说你怎么会问我这种事呢……要进宫,也只会选太子呀……”
太子朱翊钧,乃是李贵妃的儿子,如今年纪不很大,尚未婚配,只怕是块香饽饽。
谢馥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脑子里的盘算却没停过。
当朝皇帝,竟然昏庸至此了,她忍不住要开始担心高拱……
压下心底所有的忧虑,谢馥笑道:“你心里这般想便好,入宫也未尝不是个机会。那只祝你心想事成了。”
抬眼一看天色,时辰不算早,谢馥还有另一件事要做,便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在身,这就不久坐了。你呀,好好准备进宫的事吧。”
“什么进宫不进宫,说全了,那是进宫赴宴。”到这个时候,葛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谢馥摇头笑,与她嬉闹两句,才被葛秀送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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