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成青云对南行止说道。
南行止随白檀出了雅间,去换干净的衣裳。
他刚刚离开,小二便带着那做磨喝乐的师傅来了。
成青云一见那做磨喝乐的人,稍稍惊诧了一瞬。她原本以为,这样的民间手艺人,多半是如余麻钱一般的精明计较的人,或者是那种满身匠气精炼专业的中年人。
可眼前这个男人,一身长衫,儒雅温润,神态矜持得体,他端正地站立在成青云身前,背上背着一个箱子,见到成青云,他连忙拱手行礼,十足的书生气息。
没想到被人叫做“师傅”的,却是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见成青云愣住,男人似是有些窘迫,他低头搓了搓手,抿紧了唇,再次拱手向成青云行礼。
成青云这才回神,尴尬地笑了笑。
“前些日子,我来过锦云教坊,并未见过你。”成青云找了个话题,随口闲聊。
“在下也是前几日才被楼三娘请过来的。”男人腼腆地笑了笑。
成青云挑眉,故意问道:“这锦云教坊里死过人,出过命案,你难道不怕?”
男人脸色微微一沉,手似乎轻轻抖了抖,说道:“他人性命与在下无关,在下只想靠着手艺,养家糊口罢了。”
“如此,”成青云让他坐下,分了一些茶点给他。
男人连忙推辞,说道:“在下不能要客人的东西。”
“无妨,我请你吃的,”成青云摆摆手,又问道:“你是如何与楼三娘认识的?”
男人身形僵了僵,轻笑道:“在下与兄台并不熟,不知兄台为何打听在下与楼三娘的关系?”
成青云若无其事一笑,轻咳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其实……其实我是仰慕三娘。可三娘平日里并不见外客,所以我一知道你竟然能被三娘请过来,便好奇地问问。”
男子脸色微微泛红,局促地低头,“原来如此,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顿了顿,“可在下与楼三娘相识不过偶然,并不会……并不会耽误兄台仰慕三娘。”
“哦!”成青云眯了眯眼,看来这男人是不会吐出什么实情了。
不管她怎么打听,他就是不回答,要不然顾左右而言他。
再问下去,显得十分刻意,成青云便安静的吃茶点,让这男人随意做了个磨喝乐,便等南行止回来。
这男人的手艺十分精妙,巧夺天工,更是娴熟无比。
那箱子中,装着各种颜色的黄蜡,还有各种缩小的朱钗裙带之类。他十指翩飞揉捏,毫无形状的黄蜡便在他手中鲜活起来。他很快捏出巴掌大的人偶,神态栩栩如生,眉眼顾盼生辉,巧笑更是勾人心魂。
只不过,他捏出来的,是一个裸体的磨喝乐。成青云看见他手中的磨喝乐,不由得脸红。
好在,他捏好之后,为磨喝乐穿上衣服,配上钗裙,穿上小鞋,一个灵动美貌的吹笛艺女,便诞生在他手中。
恰在此时,南行止换好衣裳回来,那男人低着头,将磨喝乐放在桌上,谨慎地行礼,便躬身出了雅间。
成青云讶异地看了那男人一眼,南行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成青云也没多在意,说道:“刚才那做磨喝乐的人,一直低着头,你看清他的模样了吗?”
南行止也是怔了怔,“没有,”他蹙眉,“他何以一直躬身低头?难道容貌丑陋,怕我看见?”
“不,他不丑,”成青云摇头,“他是一个俊俏的书生。”
南行止眼眸微微沉了沉,轻哼一声。
成青云暗自腹诽,或许不是那人长得太丑,而是世子长得太吓人,人家不敢抬头看。
重新坐定,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琵琶艺女也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成青云听了几首曲子,有些困乏,便打起精神,问道:“方才那做磨喝乐的师傅,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白檀放下琵琶,说道:“他啊?他叫白司琪,原本是个穷苦的书生,家里是做磨喝乐手艺的,很是贫苦。一家人为了供他读书,连棺材钱都花进去了,可惜……”
“可惜什么?”成青云问。
“只可惜,他有个更苦命的妹妹。我听人说,他的妹妹,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去了一趟兵部尚书大人府上,便从此没有再出现过。”那艺女压低了声音,又有些迟疑,“又有人说,他妹妹没有进兵部尚书府,而是路过,反正后来很惨……”
成青云心里一惊——兵部尚书蒋洵的府上最近才发现一具女尸!
“具体情况,奴婢也说不清楚。我也不过道听途说,反正,他妹妹出事之后,他连考试都放弃了,从此一蹶不振,为了养家糊口,做回了老本行。他爹辛苦一辈子,总盼着他能考取功名,但是他如今却不能做官,故而气死了爹。”白檀轻声一叹,又说道:“还好他磨喝乐做得不错,被楼三娘发现,三娘兴许是可怜他,才让他到这里来做生意的。”
第88章 往昔温情
白檀的声音珠圆玉润,清晰悦耳,可说起白司琪,口吻也难免低沉沙哑。似是感叹,又似是哽咽。
成青云蹙着眉,手中的一块糕点慢慢被捏变了形。
南行止轻轻地放下茶盏,杯盏相撞的叮铃之声让她倏然回神。她抬起头来,看了南行止一眼,南行止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盏,看向白檀。
白檀立即低眉,随意地抚弄着琴弦,竟是被南行止看得羞涩了一般。
南行止问道:“白司琪是何时被楼三娘请入锦云教坊的?”
白檀沉吟了一瞬,斟酌地说道:“大约半月前吧……奴婢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白司琪的妹妹,是何时出的意外呢?”南行止继续问道。
白檀轻轻摇头,“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大约是很久以前。反正,我们在白司琪面前是不敢提他那个妹妹的,一提的话,他就会伤心不已,甚至会拿刀刺人,还刺自己,很吓人的。”她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
一盏茶的光景,一曲红绡渐渐散去,窗外淅沥的雨水渐渐停歇。成青云拿着磨喝乐,递给南行止。
南行止挑眉,挑剔的打量着这磨喝乐,“我已经有了一个小人,这个磨喝乐便不要了吧。”
成青云知道他说的那个小人是泥人儿李做的人偶,那人偶,还是照着自己的模样做的。
可那用糯米泥做的人偶不过几文钱,这磨喝乐可是要一千文,她根本就付不起这个钱。这一定要送给南行止的!
她十分坚持,把磨喝乐放到南行止手中,恳切地说道:“这磨喝乐做得如此精致,里面还有机括,比那个死板的泥人偶好多了,你不如收下吧。”
南行止兴味地看着她,“哦?你是要送给我?”
成青云的手一顿,“不”字还没说出口,南行止已经欣然收下了,“如此,多谢了。”
胸口顿时一闷,成青云双手颤抖着,死死地抠住桌子,指尖都泛白了,才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唇笑了笑。
两人辞别白檀,起身出锦云教坊,付钱时,成青云对南行止说道:“世子,请稍等片刻。”
她将管账的拉到一旁,付了部分定金,好说歹说地才让管账的同意让人去卫宅取剩下的钱。
上了马车,她有些头晕,靠着车壁闭目眼神,其实是有些不愿意见到南行止。
她本以为南行止是个不错的上司,可如今看来,他简直就是一个周扒皮。
“怎么了?”南行止担忧地看着她,可嘴角噙着淡然的轻笑。
成青云沉缓地睁开眼,口是心非地说道:“只是在想案情。”
“哦?”南行止似笑非笑,“说说看。”
成青云蓦地一惊,愤恨得胸口沉郁滞闷。她随口一说,其实根本就没有在想案情!如今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不得不赶鸭子上架,飞快地在脑海中整理案情和线索。
她坐直身,没找到可以记录整理的笔,只好伸出手指,扒下一根,说道:“案子是从蒋子逸院中被碎尸的女尸开始的。我一直在想,凶手杀了人,还将尸体碎成一块块,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南行止顺口问道。
成青云慢慢地凝了一口气,说道:“其一,我猜测,凶手和死者之间,定是有深仇大恨,以至于杀了死者还不泄恨,所以干脆分尸!”
南行止轻轻地点头,“还有呢?”他习惯在她分析案情时慢慢地追问,仿佛有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感和新鲜感。
而她带给他的,远远不止这些。
“其次,便是想要毁尸灭迹,凶手杀了人之后,都会在尸体之上留下印记,仵作一验尸,便能推断出许多线索。或许,凶手是怕人从尸体上查出什么不利的线索,所以干脆毁尸灭迹了。”
她抬头看了眼南行止,目光蓦地撞进他炽热却温柔的眼神里。她不由得一愣,心头蓦地悸然。片刻后,赶紧低下头,急促地喘了几口,才说道:“最后……最后,就是,凶手想要隐瞒死者的身份……”
南行止舒缓惬然地靠在车壁之上,他舒展着双腿,而她也因为天气阴冷,不能曲腿而将膝盖伸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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