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的人还提到了几个孩子的亲事,话里都是想和崔家,不,是和二房的几个孩子结亲的。
那才多大的孩子,最大的初哥儿这实岁也还十岁不满呢!
崔老太太牙龈一阵发酸,这么多孩子,嫁娶,张罗,那得该多麻烦!
除非分家!
分家……
崔老太太微微坐直了身子,仔细的思量起来,大房不比二房人多,她的孙子,可不能亏了去!
临腊月时,崔太太突然提出了分家,这让崔老太爷和崔源以及三房的人都十分惊愕。
老人在不分家,这是惯例,他们两个老人都活得好好的,她提什么分家,这分家叫什么事儿?
更别说目前崔源做了这二品的户部尚书,明明是形势大好的事,这会儿提分家,她莫不是失心疯了么?
崔老太爷差点没指着崔老太太的鼻子骂她老糊涂,自丁忧回朝后,他就只领了个闲职,等于是半退的分位,崔家如今就靠着崔源支撑门庭,难道她不知道?
而换做崔老太太的话说,树大分支,家里本就不大,如今孩子渐渐的都大了,分家也是应该。
三太太蒋氏惶恐不已的找到王元儿说话。
他们三房是低位最低微的一房,不如大爷的嫡长子身份来得尊贵,也不如崔源官运亨通,虽说崔华如今也领着个差事,可到底不如崔源这般位极人臣,这要是分家的话,三房也不知道能分到什么。
她人笨和软弱,却也知道,崔老太太断然不会给他们三房什么好东西的。
王元儿笑着道:“这老祖宗要分家,咱们做小的也不是说不分就不分。这分了家,老祖宗也有我们的一份儿,也就分开了府住,自己当家做主,也没什么不好的,三弟妹也不必惊慌。”
“二嫂你也知道,家里孩子多,这嚼用……”蒋氏有些羞愧,三个房头,他们三房嫡庶都有,孩子足有七八个之多,他们也不是多有钱的主儿,要是搬出去,什么都要靠自己。
“三弟不也是领着个差事?”王元儿递了一个装着蜜饯的碟子过去,道:“这家,迟早是要分的,早分迟分的事,现在分了,自己掌着家,日子也未必就过不起来。”
蒋氏叹了一声,哪有这么容易?
“你那房头确实是人多,若真是分了家,该打发的你就和三弟商量着打发了,省着点用,还会比现在差么?”王元儿想了想又道:“你让三弟仔细当差,将来也未必就不能挪个油水好点的位置,都是亲兄弟,有他二哥在,总能帮一把的。”
蒋氏闻言大喜,忙的起身福礼:“那就多谢二嫂和二哥了。”
王元儿谦虚地笑着摆手。
“也不知老太太怎么突然就想起了分家。”蒋氏叹道。
王元儿捧起自己的红枣茶,嘴角微勾,怎么想的?
兴许就是看着二房三房人多而大房人丁单薄,怕家产上亏了吧!
不管崔老太爷怎么黑脸不同意分家一事,崔老太太为了这分家闹得几乎要绝食,这才让崔老太爷点了头。
崔老太太立即来了精神,也不管是不是寒冬腊月,就请来了族中老人以及德高望重的中人,还有几个儿子媳妇的娘家人也请来了,把这家分了好过年。
按着崔老太太的意思,崔宏是嫡长子,又是身残有疾,理应占家产的七成,其余三成,就由崔源和崔华两个庶子平分。
分家时,嫡长占大头,而庶子得不到什么好家产,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崔老太太这个分法,倒也还不太算出格,而且崔宏确实身残没有收息。
崔华和蒋氏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惶,下意识地看向崔源。
一成半,着实是没有什么东西,他们两房的人还这么多。
所有人都看向崔源,崔老太太更是双目如炬的瞪着他,一旦他说个不字,她就能有大条道理在等着他。
崔源清了清嗓子,道:“就按老太太的意思分,只是三弟他们这房孩子多,出息也少,我这一成半就再给三房半成,另外再给大哥半成,我们这房就要半成祭田就好。”
他的话音一落,厅中静悄悄的。
“二哥,这怎么成?说好平分,我,我哪能再要你的半成!”崔华意外不已,连忙拒绝,他已经从自家媳妇那里得知崔源会帮他挪个差事,这会又得这半成家产,可怎么好?
“没事,我心里有数,就要半成,另外一成你和大哥分。”崔源笑着道。
“二嫂,这……”崔华又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眼观鼻鼻观心的,她早就和崔源说好了,分家的时候都听他的,抬头笑道:“我听你二哥的,他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崔华张了张口,羞愧不已,蒋氏则是满面感激。
“难为你还记着两个兄弟,不枉你如今身居高位,这才是做兄弟的样子。”崔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就是看着二房三房孩子多,怕着将来嫁娶公中出的银子多,这才提出分家,可没想到,二房压根不屑一顾,半成,这满京城只怕也找不出这样分的吧!
族中有老太爷就击起掌来,将崔源夸了又夸,几房都没有异议,就这么着,平平当当的就把家给分了,三房还分了个五进的宅子,立即就张罗着搬出去,而二房,也张罗着买宅子搬家。
番外(五)
崔家分家的事倒让京城成了这寒冬腊月的谈资,都说这崔老太太不待见这二子由头已久,可也没想到她如此昏头,在这二子官运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提出分家,剩了一个痴儿,那崔家又有什么运数在?
这人越老就越犯糊涂,还真没说错,这崔家老太太可不就是这么个例子么?
外人怎么想,崔源他们却是没有空去理会的,此时的他们,正忙着找宅院搬家呢!
既然已经分家了,而且以后他们一家子都要定居在京城,家里孩子也是一窝,虽说也有现成的宅子,可到底小了,孩子渐渐的大了,以后总要成亲的,一成亲,宅子就不够住了。
所以,崔源干脆就想,一步到位,买个大的宅院府第,也好一劳永逸。
可临近年关,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宅子,崔源咬了咬牙,进宫了。
没两天,他就拿到了位于朝阳门前朝福安公主的公主府的屋契书。
王元儿惊愕不已,仔细一问,原来这厮进宫跟皇帝哭难去了。
王元儿扶额又无语。
可宅子拿到了,又有些年没住人,总要修葺一二,还有各式花木扶疏,都要整理好。
这个倒容易,崔源找了工部的人,又在外找了工匠,和王元儿拿着图纸这里画画,那里改改,敲敲打打的,赶着动工。
直到腊月二十九那天,新的尚书府焕然一新的迎来了它的新主人,崔源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住到新家去了。
已是年里除夕,贴对联桃符祭灶王爷挂花灯,热热闹闹的,景盛十五年到来了。
整个新年,崔尚书府人来人往的,又办了一场热闹的迁家宴,京中大多数郧贵人家,都前来庆贺。
也就从这一刻开始,王元儿以及孩子们,妻凭夫贵,子凭父贵的,真正的踏入京中郧贵之家的行列,尊的是京中规矩,行的也是京中的范例。
景盛十五年六月末,王元儿诞下了崔源的幺儿霆哥儿,成就五男二女的佳话。
八月出了月子,就陆续有不少人来请王元儿当全福奶奶。
“听说如今这京城的全福人,头一个就想到您呢。”秋棠笑着对王元儿道。
王元儿抱着幺子,亲了两口,道:“我也不过是生养好些,论全福,我父母早亡,也称不得多全福了。”
秋棠轻叹,这倒是,自家太太早年丧父母,确实称不上,可这五男二女,着实是大福气,便笑道:“便是有几个少爷姐儿,也是福气妥妥的了。”
王元儿笑了笑,并不在意,只看着怀里的哥儿,满眼爱怜。
这可是她的幺子,也是她这人生中最后的一个孩子,他的父亲,已经吃了那绝嗣的药了。
王元儿想到这,心里又酸又软的,能得这么一个人倾心以待,又生了几个乖巧懂事的孩儿,是她几生修来的福气,也是佛祖垂怜保佑。
王元儿伸手去拿矮几上的茶杯,岂料一个没抓稳,茶杯砸落在地上,砰的碎了,那脆响吓得怀中的小儿哭了起来。
王元儿连忙去哄,扫了一眼地上的茶杯碎片,心竟是莫名一悸,眉头皱起。
门外,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丫头红绡出现在门口处,掀起水青色百子千孙布帘子进来禀道:“太太,长乐镇遣了人来报丧了。”
……
时隔数年,王元儿再次踏上长乐镇时,没想到是回来奔丧吊唁,上一次回来,还是立族谱的时候,却不料,见阿爷还真是最后一面了。
王元儿忍不住又红了眼圈,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别太难过了,老爷子也是上年纪的人了,这也是喜丧。”崔源握了握她的手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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