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儿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她重活一世,前世的那些惨痛的过去,随着世仇之人的死去,随着自己越过越好,已经渐渐的变得有些模糊了。
在一次次的谋算,一回回的抗争和妥善经营,她从一个唯唯诺诺的软弱村姑,逐渐的蜕变成如今的四品官太太,被人巴结,被人恭维,可以睥睨着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可以不屑他们。
好像是梦一样,到底现在是前世的她在做梦,还是真的就重活了一世呢?
庄周梦蝶,梦蝶庄周!
王元儿忽然有些恐慌,看向身侧的人,看向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想要从中找出那最真实的东西来。
眼前的人,面部五官菱角分明,嘴角微微勾起,从他手上传来的,是真切的暖意,一直传到心里去。
这是她的夫,她孩子的父亲,她的天,她要厮守一生的人。
王元儿心头微松,他在的,真真切切的在她身边,在她手心。
“怎么了?”崔源见她有些恍惚,不由关切地问:“累了吗?”
王元儿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我很幸运,老天爷给了我那样一个机会,让我重活一世,让我遇见了你,有时候我在想,这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呢?会不会梦醒了,我就回到了前世?你和孩子们都不在的地方?”
崔源心中一紧。
“胡说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他低声轻叱,语音里也带着一丝半点的轻颤之音。
“嗯,你在,我也在。”王元儿眼中有泪光闪烁。
两人双手紧紧交握。
“你知道我自出生生母就没有了,我被抱在太太名下养育,最初几年,大哥视我如亲弟,爱屋及乌,我又没有了生母,太太也视我如己出。直到五岁那年出了那件事后,我就没有了家,大哥不识世事,再没有人护着我,甚至被下人践踏。后来我就跟着皇上四处征战,家对我来说,是极虚幻的。”崔源牵着她的手缓缓向前走着。
“……我一个人四处飘泊,孤单无依,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日子么?是逢年过节,别人家都是团团圆圆的,有笑有闹,只有我是一个人。后来娶了你,我才有了家,知道家是那样的温暖,有了你,有了孩子们,我不再是一个人,我有家。”
王元儿听得泪盈于睫,道:“是的,你有我们,有家,你不是一个人了。”
崔源停下来看着她,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笑道:“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王元儿一愣,想了想:“是在大力的那个小院?”
崔源摇了摇头,道:“是那年你在镇子卖那个茶叶蛋的时候,我和皇上经过时,给帮衬你买了两个。”
王元儿张大嘴巴,他和她的缘分竟然这么早了么?
“想不到吧?”崔源笑着道:“我和你早已姻缘注定,我们是月老早就系好了红线的,你我的小指,早已有一根线连着彼此,我们是天生一对。”
王元儿噗哧一笑,俏皮地捏着他的鼻子道:“你就是会贫嘴。”
“戏棚开戏了,牛郎织女要见面了。”
“走,快走,去看戏去。”
“哎哎,你别挤,你挤个啥,急着干嘛去呢?”
“我要看织女去。”
这人潮一冲一挤,崔源和王元儿两人粹不提防,就被冲散开去。
手中的温度骤失,那个人却已经是不见了,王元儿急得团团转着,不住的踮着脚尖,高声叫着崔源的名字。
“元儿,元儿。”崔源同样大急,推着身边的人,踮着脚不停的张望,可是,人挤着人,他根本看不到她在哪。
崔源大急,忽地急中生智,从荷包里掏出一把刚刚买东西时兑回来的铜板,往空中一撒:“有银子捡了。”
挤着的人果然沸腾,纷纷低头弯腰去捡,崔源左顾右盼,却都没瞧着他孩子的娘,她哪去了?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只是一场梦?
崔源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空了的手心出神。
“喂,谨之。”
忽地,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恍如天籁。
崔源蓦地回首。
璀璨的灯火闪烁,不远处,忽地嘭的爆出了烟火,璀璨绚烂,而她则是站在人群中,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缱绻温情,他和她,是彼此厮守一生的对象。
有士子自身边摇着头唱起了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正文完)
——景平和景盛年总写错,见谅。文中最后诗词引自南宋诗人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番外还会有前尘后事。
番外(一)
崔源这一趟南下本打算着悠哉悠哉的一直玩到寒冬腊月才回转,然后他就再向皇上递折子请个外放,然而,计划赶不了变化,崔家老太爷在秋末的一个秋夜睡沉后就再没醒过来,于睡梦中驾鹤仙逝了。
崔老太爷已是高龄,这会仙逝,崔源这作为孙子的自然要回去披麻戴孝,王元儿和孩子们也不例外,一行人和来时淡定游玩的不同,急哄哄往回赶,崔源甚至先王元儿他们一步,骑着快马往京中赶。
回到京中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王元儿白着脸下了马车,府中的人上前,还没等递上白麻孝服,目光落在王元儿的腹部上,很是一愣。
二奶奶又怀上了,这都显怀了,可真能生啊!
王元儿看着那婆子目瞪口呆的,露出一个苦笑,摸了一下肚子,这孩子是在六月末的时候怀上的,如今都快将近五个月了。
说好的过两年再生,可架不住两人恩爱,在墨哥儿他们一岁三个月,这又怀了,也难怪这些下人目瞪口呆,便是自己的干娘,何尝不是说自己的肚皮见风就长呢!
好吧,她也承认,确实生开了就接踵而来了!
崔老太爷已经停灵十一天了,再过一天就要先送去寺里停灵,然后七七四十九天后,再扶灵回去祖籍地寿州府安葬。
王元儿早就卸了簪环,换了素衣,穿上孝服,拿了冬雪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眼角,帕子上传来的辣意让她一下子渗出了眼泪,一路就这么‘哭’进了府。
府中处处挂着白灯笼和白幡,显得有些惊秫,初哥儿倒还好,紧紧拉着王元儿的裙摆,小嘴抿成一条直线,一声不吭,而墨哥儿和钰哥儿还小,两人扁着嘴,把头埋在奶娘胸前。婆子引着王元儿等人去了灵堂,还没进到灵堂,崔源就穿着一身大孝麻服走了出来,一看王元儿那苍白的脸,眉头皱了一下,悄声道:“你怀着身子,注意点,若是不舒服就要叫人,不要强撑。”
王元儿点了点头。
进了灵堂,也有好些族人在那守着,一看她进来,目光都刷刷的投了过来,很是不满的样子,可目光落在她微凸的腹部,均是一愣。
这崔源的媳妇儿可真能生,这肚皮可真是见风就长啊!
崔太太的眼睛更是粘在了王元儿的肚子上,又怀上了,竟又怀上了?
王元儿一路哭到灵前,有人上前劝了几句,便扶起了她,上香,又对崔太太说:“你这媳妇已是极有孝心的了,怀着身子也前来送了老爷子一程,老爷子也是心有安慰喽,你瞧她这会又怀着身子,子嗣为重,不能冲撞了,这就打发了她回去吧!这孝心到了就是。”
崔太太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不已,自家的媳妇总不见怀,她倒好,跟点豆子似的,放下去就怀上了。
“回去院里歇着吧。”崔太太摆摆手。
王元儿赶了一段路已是累极,又哭了两声,先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丫头自都忙活起来,捧热水,热帕子,伺候王元儿换了一身素衣,扶着她在炕上坐下,又往她腰后垫了一个软垫,她这才舒服的长吁一口气。
几个孩子头一回碰着这样的大事,也是吓坏了,送回来的时候,都往王元儿身边凑,安抚了许久才肯跟着各自的奶娘去休息。
王元儿歇了一个时辰,这才叫了钟嬷嬷过来说话。
钟嬷嬷给她行了一个礼,看她肚子凸起,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可很快的就意识到自己的行径不对,忙的敛了神,可心里也是高兴不已。
二爷娶的这个媳妇,虽说是寒门小户出身,可这生养上,可真是让人无可挑剔的。瞧这,又怀上了,要是又生个少爷,可就了不得了。
王元儿问起老太爷的仙逝,这好好的,怎就突然去了呢?
“入了秋,老太爷就病了,时好时坏的,中秋好全了,哪知道去的那天,他在夜里突然说想吃一碗豆羹,大厨房的都歇下了,听说了就赶紧起来做了。老太爷吃了斗鸡后,又吃了一只鸡腿,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下了,哪知道第二天这小厮去侍候时,老太爷都已经断了气了!”钟嬷嬷说着抹起了泪,道:“想来老太爷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才想要吃饱了上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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