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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 (宣蓝田)


  入得正厅,只见正中高悬着一幅水墨图,挂满了整扇墙,足有两丈长半丈宽。左侧是墨青迎客松,右侧是山顶嶙峋怪石,如随手泼洒一般的浅墨是辽阔云海,一轮红日高升,旁有一只孤雁迎着那轮红日昂首起飞,似要冲上云霄一般。
  初时一看看去,承熹还未认出这是孤雁,只以为是一只气势雄浑的苍鹰。可走近两步,却见这只鸟肚腹羽毛雪白,脖颈细长,这才认出这是一只孤雁。
  承熹忍不住笑了,旁的男子都以雄鹰自比凌云壮志,她只兄长倒自比孤雁。只是想到大雁乃群居鸟类,又一向被誉为“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全的灵物,离群索居如何能是好兆头?
  心中一动,承熹回头看了这位兄长一眼,见他正在用茶匙拨茶,垂着眼看不清面上神色。
  她回头继续看这饱含深意的水墨图。只见那孤雁身上似有朱砂之色,极细微的几点暗红,只有笔尖一般的大小。初时承熹只以为是不小心泼上去的,只是转念一想:这般巨大尺幅的画作,旁的地方无一处错笔,如何这里多洒了几点朱砂上去?
  她走近两步细致去看,那孤雁便看得更清楚了,半身染血竟受了伤,短喙上也染了血,不是搏击长空,竟是在啼血悲鸣!
  细细看过边角处并未看到印章,承熹心中暗道:想来这是她的大皇兄亲手所画。
  只有右上方题着两行字——世人不知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
  承熹微颦了眉,这字倒写得不错,也颇有风骨。却生生冲破了这般凄厉荒芜的意境,把画中的萧瑟苍凉硬生生扭成了壮士难酬的无奈,未免有些短视,题的实在不妥。
  见她盯着那画看了许久,大皇子妃笑得颇有深意,提了声道:“这是你兄长前几年所画,我瞧着有些古怪,这会客厅本该放些热闹的,你兄长却偏偏中意这幅。”
  “兄长大才。”承熹浅笑着称赞了一句,也不顺着她的话头说别的,只是斟酌须臾,忍不住问出口:“那画上诗句可是兄长题的?”
  大皇子妃回忆一会儿,才道:“那倒不是。题字的是一位南面来的友人,他上个月来府中做客,甫一见这画便喜欢得不得了,非要你兄长忍痛割爱。你兄长如何舍得?两人还
作者有话要说:  大皇子妃回忆一会儿,才道:“那倒不是。题字的是一位南面来的友人,见了这画喜欢得不得了,定要你兄长忍痛割爱。你兄长如何舍得?两人还因为这事闹了不愉快,最后那人一定要题两句诗才走。”话落又掩唇笑了,“就为这事,你兄长还冷了好几天脸呢!”
  承熹应答了两句,垂眸思量:果然那诗句不是他兄长题的。只是以大皇子如今情境,壮志难酬心中愤慨才是正理,想来他那友人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这才题了那两句诗。
  只是她却不明白,画上孤雁离群索居,啼血哀鸣——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1.世袭罔替和铁帽子王直接套用了清朝历史。我历史不好,若有哪儿写得不对,欢迎指出。
  朝中局势和水墨画,还有茶具都是自己胡诌的,是不是显得我很有文化 23333。
  诗句出自李白的《玉壶吟》,大意是满腔抱负无法实现的苦闷和愤慨。
  2.公主从来不把大皇子当兄长,但太子皇弟必须有帮手。如果大皇子想要入朝参政,必须放弃心中执念,向太子示好,或者说是投诚。
朝中半数乃两朝老臣,一品大员全是三朝元老,桎梏皇权,是必须要开刀的,大皇子会当太子手中的那把刀。大概就是“你的势力是本殿赏给你的,记住我的恩情,日后好好做事”这种……
如果你看不大懂,一定是因为我智障……可我不知道怎么能表达得更清楚,请自行脑补 _(:з」∠)_
  3.大皇子确实有所图谋,但不是想参政,而是更大的图谋。画上题字的人在41章出场打过酱油,没什么大用的小配角,他的身份会复杂一点。
  4.本章重点:公主跟文宣帝关系不好,还是与多年前的旧事有关。之前有过一些小细节,比如文宣帝在皇后面前一直是低姿态;比如公主跟皇后更亲近;公主回宫以后很少和文宣帝同框,同框也很少说话……后文慢慢展开。

☆、大皇子(下)

  
  
  明明说的是他,大皇子容璟邰却如同置身度外一般,坐在一旁静静听着默不作声,拿着手中一只青瓷茶盏细致把玩,时不时抬眼扫一眼承熹。
  承熹察觉他的视线时便偏头看他,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只觉他眸底空茫一片,似什么都没有看,又似什么都看在了心里。
  承熹心下着实不喜,明明是请自己来的,她来了对方却又不表态,端着这么一副高姿态,也不知是何意。
  大皇子妃成雅风见自己夫君不说话,承熹也不主动说话,怕气氛越来越僵,连忙出声笑道:“承熹啊,你兄长这些年安闲度日,自觉有愧父皇期许。近日每每想到此,纵是夜深人静之时也总是辗转反侧,不能安眠。”
  她拍了拍容璟邰的手,侧脸问他:“璟邰,你说是不是?”
  容璟邰点了点头,没作声。成雅风又重重拍了他一下,容璟邰瞥她一眼,心中无奈,低沉“嗯”了一声。
  承熹微笑,诚恳劝慰道:“兄长不必自责。”
  容璟邰又抬头瞥了公主一眼,也不反驳,默默垂了头继续把玩手中茶盏。成雅风却被噎了一噎:明明自己是在说夫君怎么怎么可怜,身为龙子心有抱负却连上朝参政都不能,正常人见了不该唏嘘不忍吗?怎么同情没搏到,反倒成了自责了?
  ——哼,这个皇妹果真如探子回报一般心思深沉。
  皇妹这么不上道,成雅风从嗓子眼里呵呵干笑了两声,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承熹从小习惯了沉默,此时满室静寂也不觉尴尬,只觉今日实在不该来这一趟。这明摆着是大皇子根本无意入朝,全是她这皇嫂一头热。
  心中默数着时辰,算算再敷衍一会儿就呆够了半个时辰,也就该告辞了。
  气氛委实算不得好,正当此时,有个丫鬟上前添茶,一路低头走得稳稳当当,却在走到容璟邰跟前要提壶添水时,这才察觉忘了带湿布,犹豫了一瞬又不敢叫主子等着,只能用手去提那铜壶滚烫的手柄。
  实在太烫了,一下子没拿稳,把半壶水都溅到了大皇子小臂上。
  承熹轻嘶了一声,那一袅白烟扑起,她光看着都觉得疼。何况这两日天暖了,又能穿得多厚?
  容璟邰面无表情盯了那丫鬟一眼,也不出声苛责,只冷冷出声道:“退下。”似乎被烫到的不是他一样。
  可那丫鬟却唰得吓白了脸,连手上被烫得通红的伤口都顾不上吹,一时情急扯起自己衣袖便要给容璟邰擦。
  刚碰到容璟邰的衣裳,容璟邰骤然暴怒,猛地一脚把她踹得老远,怒喝道:“滚!别碰本王!”
  承熹听得心头大震,骤然抬眼去看,只见他额角青筋暴凸。明明被滚茶泼了一身的时候没有丝毫怒气,却在那丫鬟给他擦的时候才骤然暴怒。
  ——似乎极不喜欢别人碰到他。
  那被狠狠踹远的丫鬟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嘴角已经见了血。眸中惊惶之色溢于言表,跪在地上飞快磕了十几个头,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说一句求饶的话。
  这是府中约定俗成的规矩,主子生气的时候一定不能出声讨饶,不出声可能还能被留条命,出声讨饶却一定死得更快。
  成雅风忙接过另一位丫鬟取来的干帕子,正要给他擦,却被容璟邰伸臂挡开,他自己接过了干帕动手擦拭身上水渍。
  成雅风动作一僵,朝那丫鬟冷声喝了一声:“拖下去!”外头进来的侍卫把那面白如纸的丫鬟拖下去了。
  承熹垂了眼,她自小有心悸之症,受不得惊吓,放缓呼吸平心静气了好一会儿,心率才恢复如常。
  容璟邰也不说换衣服,还是默不作声坐着,只是死死攥着双拳,手背青筋暴突,似下一秒就要捏碎手骨一样用力。大皇子妃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
  三人都坐着想事,各自也想不到一块去。满室静寂实在徒增尴尬,承熹只得起身辞别,只觉今日一行是她这许多年来赴过的最奇怪的约。
  容璟邰垂首坐着,似看不到她起身要走一般。只有成雅风意思意思挽留了两句,笑容可掬地送她到了府门口。
  成雅风送了公主出去,再进会客厅的门时,便见屋子里一片狼藉,满地碎瓷片,桌上所有杯壶都砸了个干净。
  外人说他乖戾孤僻却也是真的,他性子当真算不得好,只是生气的时候极少冲人发火,常常自己一人窝在书房中砸东西。
  成雅风也是后来才注意到她的夫君发怒时,便爱听瓷片砸碎的玲珑清脆声,可她从来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凭他一人把这脾气克制下去,怎么劝都没半点作用。
  她能做的,也仅仅是把书房卧房的摆饰都换成了瓷的玉的。只为他砸得时候听得顺耳些,能快点消了气。
  成雅风垂眼看去,他面容紧绷,合着眼刻意放缓了呼吸,呼吸绵长粗重。想来是方才被碎瓷片划破了手,此时他右手上鲜血淋漓,不知得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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