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眼看三更了,淳氏犹还在院子里等着。
唐牧披衣束腰带出门,进了书房才问淳氏:“冯运机入宫了吗?”
淳氏道:“方才宫里送出消息来,似乎高太后很满意他,应该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唐牧抬头,与淳氏两人相对皆是掩不住的笑,而且还笑的十他狭促。唐牧笑完了复问道:“真的仍能行人事?还能叫太后满意?”
淳氏忖了许久,十分肯定的道:“二爷,您要相信属下的手艺,也要相信民间的谚语,于房事上,独头蒜更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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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韩覃才起来盘腿坐在妆凳上漱口,就听坠儿趁着珠儿出去的功夫说道:“乔娘子昨儿就跟奴婢说,叫表姑娘一回来就去她那里,她有话要给表姑娘说。”
乔惜存?她能有什么事。难道是有关大壮的?
韩覃穿好衣服草草用了几口早饭连忙往小后院去。乔惜存此时亦在用早饭,她见韩覃进屋子,先就似笑非笑问道:“二爷出公差都带着你,怎的不正经给你开了脸放在屋里做个妾?
你也是蠢,二爷那样的人材,就算拿你做个妾,你也该忠心实意的待他。你这样三心二意与大壮勾弄到一起,早晚要出事。”
韩覃坐到她对面问:“你何事着急唤我?快说。”
乔惜存挥退几个丫环才说道:“大壮昨儿来了一回,说自己那小炭窑如今生意好的不得了。但如今也有个难处,他在日忠坊租了小小一间商栈储炭,谁知城中不比城外,先是税束不由分说给他订了一月五两银子的课税,这也就罢了,有几个泼皮混混每日必要上门臊皮一回。
另就是他才开便遇上几个说是京中各府奴才要拿炭的,带着他雇的人在城中绕得几绕忽而不见,车丢了炭丢了只回来个空人,如此他铺子开张七八天,进项反而不够丢失的炭钱,更何况还折掉了几辆大车一辆就要二两银子。我听他昨儿的意思是不想再开下去,重要撤到城外去。
以我的意思来说,已经赔了这许多,撤出去就等于折了本钱,不如咱们再添些银子顶一段时间,万一有那家王府或者宫里要炭,咱们挣一注大的,那些钱也就回来了。
可你是东家,主意还要你拿,你给我句话儿等他再来了我好回他。”
韩覃唯一做过的买卖就是卖樱珠与米并各类杂豆,一人蹲守着卖完即可回家。如今要在京城做点小买卖,外面看着平展展的生意,淌进去才知道竟是这样深的水在里头。她苦思许久抬头问乔惜存:“你原先说过原先那黄家炭行有一半儿是你家的,你想必比我更懂这里头的门道,是要到顺天府去找税吏来打招呼,还是直接找个痞子头子打点些银钱护着?
再有就是那些骗炭的也必是这京城中的油子,须得捉住一个打个半死再扭到顺天府去吃一回苦,不然的话只怕震不住他们。”
乔惜存翻翻白眼:“话都让你说完了我有什么好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韩覃起身去揉乔惜存的腕子:“这生意既是你干儿子家的,你自然比我更懂得要怎么做,你给咱们想想办法好不好?毕竟若是舍了钱,也有你的一半。”
乔惜存这才道:“说起来那顺天府的税吏是我干儿子,西城的混混头子还是我的干孙子,就是那些专门欺负商家的油头小混子们,听了我的名号都要抖三抖,可如今常德死了,干儿干孙们也就没了,我又能怎么办?”
她忽而眼前一亮:“你去找二爷,叫他出面帮你不就行了。”
韩覃迟疑许久才诚言:“铺子在我手中这事儿到如今我还没找到时机告诉他,若叫他知道只怕要生一通好气。”
她想起昨夜两人曾有过的争执,以及害死许知友的愧罪,心中下定决心等他今夜回来就要把自己接手西山小煤窑生意的事情告诉他,否则再拖一拖别最后又拖成个无法告诉他的事情。
乔惜存见韩覃愁眉,拿帕子在她眼前甩着:“大壮说他今日还来,你可要早想办法,他如今一天倒能赔出去三五两银子了。”
韩覃止不住又去咬指盖:“你叫我再想想。”
她咬了许久的指盖,叹道:“仍旧关张了退到城外去吧,城里的大买卖咱们没有能力做,能在外城赚些小钱就得了。”
外面小丫头忽而敲门:“娘子,表姑娘家那亲戚又来了,正在大门外等着,门房问可需要放进来?”
这些小丫头们如今叫淳氏勒令着改了口,一律皆是呼她为表姑娘。
韩覃直接起身迎到院子里,点头道:“快叫他进来。”
大壮一进小后院的门倒是喜气洋洋的样子,他进门见韩覃在台阶上站着,就扯着嗓门叫道:“韩覃,今儿我又好好赚了一笔,咱们又挣钱了。”
韩覃不解,迎他到屋内坐下才问:“那泼皮们可有再去闹你?”
大壮摆手:“没得,昨天下午起就一个都没有。早起有个收保护费的,才到我门上就被顺天府的捕快与衙役们全给抓走了。想必是我的诚意感动了老天爷,叫老天爷替我收了那帮泼皮们。”
乔惜存撇嘴摇头:“老天爷也管不得京城里的泼皮们,韩覃你怕是搭上了什么贵人而不肯告诉我们吧。”
大壮犹还乐的合不拢嘴:“喜事还不止这一桩哩。昨夜擦天黑时,来了几个光禄寺的衙役,说从今往后,大内皇宫所有的银骨炭都要叫咱们供,这一冬,他们要出十万银子,先预支五万两叫咱们给工人开销工钱,待到了二月间,再支剩下的五万两!”
乔惜存一听这话就开始撇嘴鄙夷韩覃:“瞧瞧,还敢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搭上宫里有头有面的人物,一年十万银了的炭钱都能挣得,也就难怪你不热心给二爷做妾了。”
韩覃乍一听大壮这话,却是吓的头皮森森,她撕住大壮衣领问道:“你可曾收了光禄寺的五万银子?”
大壮叫她这突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还未曾,他言明儿一早送银子来。”
韩覃厉声道:“大壮,关了城里的店面,退到城外去,那光禄寺的生意,咱们不能做。”
“果真脑子有病!”乔惜存听了韩覃这话再不能忍,气乎乎推了粥碗道:“常德活着的时候,宫里一冬的炭火我们也只能占到三万。你今年要把皇宫的炭给包圆了,这样大注的银子不赚,辛苦一冬就只赚几个穷寒人家的零头?”
韩覃上回已经叫陈九利用过一回,也知道自己如今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唐牧声誉,遂一把将大壮拉出乔惜存的院子,厉声叮嘱道:“既我是东家,我就做主,把城里的店面关了,全退到城外去,咱们宁可挣个辛苦钱,也不能图皇宫里的那一大注。”
乔惜存赶了出来,两只眼睛也是盯紧着大壮:“既然说了是三个人的生意,商量起事情来,至少要以少服众吧?无论什么样的银子,十万银子刨过人工也能落得八万。韩覃,京城里的生意就是这样,那八万两,你至少得返给光禄寺少卿韩复四万两的好处,剩下的四万,你得两万,我和大壮各得一万,好不好?”
大壮左看看韩覃右看看乔惜存,官老爷后院里这两个女人,目光都是恨不能吃了他一样。他正左右为难着,乔惜存忽而冷笑起来:“说了见者有份,若不是我的银子,你们这生意也做不起来,如今要赚大钱了,就想抛开我,两家分帐?”
韩覃从宣府回来本就疲惫不堪,也懒得再跟乔惜存打嘴仗,连推带搡一路把大壮推出了后门,一路叮嘱道:“务必退到城外去,但凡上千两的大注单子都不要去接它,咱们才做了几天生意,京城的水这样深,我们两外乡人不好深淌的。”
☆、第42章
大壮软耳朵,也未见识过大注的银子,不如乔惜存挣惯了大钱对钱有那么深的渴望,连连点头应着走了。
韩覃才回过头,便见乔惜存抱臂在身后站着。
她脸上又是好奇又是玩味:“实话告诉我,你搭上十二监那一监的掌印了,还是主事?要知道皇宫里有头有脸的太监就那几个,我都门儿清,快告诉我。”
韩覃不能理解乔惜存对于太监们的执著,再想起陈九那个人已然头皮森森,连连摇头道:“真的没有,十万银子有常德在你都挣不脱,如今常德都死了,咱们就更别想了,快回去好好歇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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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正院时顺带到小西院一带,竟见如今索性工人连小西院一并砸掉夷为平地,因如今寒天眼看冻土,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干着。熊贯抱着根鞭子在巷道内架个高椅子坐着监工,见韩覃过来忙跳下来拱手叫道:“表姑娘!”
他愁眉苦脸垂着鞭子,低头站在韩覃面前不语。韩覃知他与许知友多年共事有兄弟情份,低声说道:“许叔叔死在外头了,想必有人跟熊叔叔说过吧。”
熊贯点头,转身往地上抽着那鞭子:“昨夜二爷来跟我说过,我俩对坐着喝了通酒。我们原本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三兄弟,二爷虽比我们小可比我们沉稳比我们看得远,我们这些年跟着他无怨无悔,虽在江湖混就要准备好随时赴死,可三兄弟猛乍乍少了一个,这也让人太难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