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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 完结+番外 (我是浣若)


  人言十指连心,叫人剁掉一根手指,柏舟该是受了多大的疼痛。
  韩覃颓坐在地上,将头伸到书案下置宣纸的隔层中不停碰着自己的脑袋,咬牙不敢让自己哭出来惊动了屋外的赵嬷嬷与绮之夏奴几个。
  是她自己的慌张和蠢气害了柏舟,上回差点就落崖摔死,这一回又断了一根手指。
  她闭眼回味自己看到柏舟的那一眼,他头发是新理过的,脸也圆了许多,身上还穿着件新衣,显然妙法将他带的不错。他早就望到了她,伸长手唤着:“姐姐,姐姐!”
  在这间宽敞的屋子里,似乎总有那么一双眼睛时时窥伺着自己,那个人到底是谁?绮之还是夏奴,或者赵嬷嬷,还是那两个小丫头?
  韩覃将那根小指用裁细的宣纸一层层缠好,另取一方绢帕细心裹好放进床头上置私物的三层妆奁最下面的一层子里卡严卡紧,才高声唤道:“嬷嬷,进来帮我梳洗。”
  她闭着眼盘腿坐在床上等绮之帮自己洗脸顺发,完了又洗过脚,才起身到盥洗室去另洗了一番,回来后见夏奴已经眼巴巴抱着个食盒在床边站着,低声吩咐道:“我今日不想吃东西,拿出去,我这里亦不需要人守夜。”
  这夜,待夏奴出了卧房,她便将卧房并盥洗室的门皆从里头反锁掉,然后又把书房临窗的帘子全拉的严严实实,又仔仔细细搜寻看房中究竟有无暗道通外。
  这样搜寻了半夜自然仍是一无所获,韩覃又必得要寻出个所以然来,连床底并各处柜子后面都一并趴在地上用手细细摸过,开盥洗室的门连盥洗室一并也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终于叫她在书架下面一尺余高的柜门里寻出些香灰来,韩覃拈香灰到鼻子上嗅了嗅,闻着有些崖柏气息。
  她索性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搬下来翻检,看墙后可有机关通外之物,恰翻到一本《五代十国之南汉史》,从中飘出一页纸来。这纸上书着蝇头小楷,看字迹当是唐牧手书。韩覃略略通读了一番,就见上面书道:
  唐牧,字清臣。
  元贞元年甲辰科金榜殿试三鼎甲状元及第,初授翰林院修撰,予归娶,妇不详。
  元贞三年拜司经局洗马兼翰林院侍讲,其时查恒为首辅,陈保掌司礼监,联手把持朝政。
  越五年,牧进工部主事,又进吏部右侍郎,再进户部左侍郎,及任户部尚书。于任上五年,入阁为文渊阁大学士。间丧妻,再娶韩氏。
  牧入阁一十三年,间推新政无缀,母丁忧而请辞,因新妇治死前子而遭参,病亡。
  *
  这行文语气当是一份小传,但唐牧当是元贞三年三鼎甲的榜眼才对,这一条先就不对。再往下,予归娶这一行亦不对,唐牧如今还未娶亲,才与查恒府上的庶女查淑怡订婚而已,怎能在三年前就予归娶?
  韩覃见这书的全然不对,也再无心往下看,仍夹到书中自去翻检别的书。
  翻了半夜,在书架下那小柜子里,韩覃捡到一块崖柏熏香,她捏到鼻尖嗅了嗅,随即仍原样放回了原处。
  次日一早,韩覃起得床来,因见院中砍去了竹子,赵嬷嬷又带着丫头们栽了些苗子在花圃中,眼前一派清亮,遂将那妆凳搬到了书法临窗放着,闭眼仰头坐了,吩咐绮之道:“我要坐在这里梳洗,你将面盆给我端进来。”
  绮之应了,撩着珠帘出门去了。
  韩覃闭眼假寐着,心中仍在想究竟如了那上内应是谁,为何能够无声无息进出于叙茶小居。她心事重重想的出神,忽而闻到一股甜腻腻的桂花香,睁开眼便见窗下净亮的条案上摆着一只食盒,而唐牧穿着件本黑的鹤氅,正负一手站在书案后,执笔画着什么。
  昨天才在茶楼见过,韩覃也知他领着翰林院修撰的差职,若不逢休沐,是不可能这么早来唐府的。她心中首先到的是唐牧是否发现了什么,但见他依旧缓眉舒面是个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想着或者他不过是来看看自己。
  为了柏舟那可怜的一根根手指头,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缓缓松双腿下来趿上绣鞋,轻声唤道:“二舅!”
  唐牧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复又垂了眉道:“娇娇过来!”
  待韩覃转到书案后,他仍抱她跪坐到太师椅上,调转笔头指着宣纸上一幅人物小像问道:“你瞧她是谁?”
  只是一幅浅浅勾勒的水墨,画中一个妇人,容圆的脸儿,虽不算很漂亮,但面相十分讨喜。不用猜,凭着这长相,韩覃也能猜出唐牧画的是柳琛的母亲唐汝贤。
  如了叫她假扮失忆,却没有教过她,当她作为失忆后的柳琛,看到唐汝贤的肖像时,该怎么办。毕竟母女天性,一个人忘了所有,总不能连自己母亲的模样也忘掉吧。
  唐牧此时微微簇眉,一双薄而清透的凤眼盯着韩覃,出口仍是柔而缓的声音:“娇娇,告诉我,她是谁。”
  


☆、挨打

  “她是我娘!”韩覃抬眉回道:“虽我忘了前事,可看到这幅肖像,便知她是我娘。”
  韩覃说这话的时候,亦是紧紧盯着唐牧面上的神色,想要看出他画这幅画的动机,是试探她,还是仅仅为了缅怀亲人。
  过了约摸有三息的时间,唐牧却是缓缓摇头,又过了许久,他才道:“孩子,这并不是你母亲。”
  他仍背了笔头,指着画上女子光洁额头上那发际线道:“你娘与你一般,发前皆有美人尖,而这妇人,是没有的。”
  韩覃听了这话,顿时手脚冰凉。
  小姑娘们在未嫁前,额前皆要蓄流海缀额,只有等成亲以后,才会撩起发帘梳妇人头。柳琛到渡慈庵住了一个月,替她洗澡梳发的只有韩覃,也只有韩覃才知道,柳琛额前的发际线,在眉心位置微弯着弧形形成个美人尖。
  除此之外,如了不知,如了手下那些尼姑们更加不知道。
  而唐牧今日点出这一点来,不是试探,他或者是想要以那美人尖,直接来辩她是真是假。
  韩覃此时还未梳发,额前深深的流海盖着,当然看不出是否有美人尖来。但那不过片刻间的事,等唐牧撩起她的头发,只须一眼,立即就能揭穿她。
  唐牧停了片刻,将笔丢进笔洗中,指着窗前条案上的食盒道:“那里头有你爱吃的糯食,是我吩咐怡园的厨子们临出门时做的,快去吃吧!”
  韩覃哦了一声,眼见唐牧出了门,跳下太师椅几步跑到窗前,隔着窗子,便见他并未走,此时站在院子正中央,也正回头盯着她。
  两人目光相交的片刻,韩覃心中有鬼,自然吓了一跳,慌得便躲开了眼。
  好在唐牧就此转身走了。
  *
  她梳洗完要往品和堂去,恰就在籍楼门口碰见几日不见的唐世坤带着和个小厮,提着绳子棍子气势汹汹的正在砸籍楼的门。未几籍楼门开,唐逸仍是寻常那件石青色的棉布交衽长衫,他或许也知父亲是要打自己,转身进了门,等父亲唐世坤也进了籍楼,随即掩上门,压低声音问道:“若不是我逃学,你是否还不会想着回家来?”
  唐世坤上前就给了唐逸一巴掌:“小屁孩子,丈着会读点书,如今连你老子我也不放在眼里了?我是大人,在外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小小孩子不知道去读书,逃学在外胡逛,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唐逸一边脸呼啦啦肿了起来,恨恨盯着唐世坤仍是压低着声音:“你是否仍然贼心不死,是否仍要图谋柳琛那份银子?”
  唐世坤叫儿子戳穿心思,气的一把扯着唐逸的衣领拉他出籍楼,外面那几个小厮一溜烟上前就来捉唐逸,唐逸见父亲恼羞成怒,越发心寒无比,怒声道:“放开,我自己会走,放开!”
  他终是叫那几个小厮捉腿的捉腿,捉手的捉手给抬走了。
  韩覃一路跟着,也不敢凑太近也不敢离太远,一直跟到前院一品堂外,他们把唐逸从仪门抬进去抬到正院大厅外面。院中有一张半人高的长凳,几个小厮如甩死鱼一般将唐逸甩到长凳上,另从屋檐下一人捞了一条长棍,上前就打了起来。
  韩覃听闷棍到到屁股上的扑扑声吓的肉疼,回头见唐老夫人还未到,自己又提裙往品和堂飞奔而去,恰行到垂花门外,就见唐老夫人边走,身后品玉还在替她戴着抹额,显然亦是焦急万分。她迎上前诉道:“大表哥已经把阿难抬到一品堂大厅外,正在打棍子。”
  唐老夫人伸犀角拐杖狠戳着地面,甩开几个丫环快步走着:“他是个什么好东西就敢打我的阿难?明明这事昨天他二叔已经传过话,我也刻意交待过不许打,他竟然还敢打。”
  老夫人一路走的比谁都快,才到一品堂角门上就怒吼道:“你将我打死,你将我打死算了!”
  唐世坤犹觉小厮们打的不够狠,此时正在亲手抽阿难的屁股,见自己一把年级的奶奶进来,忙扔了棍子讪笑道:“奶奶,孙儿不过是想要教育阿难,您老仍回屋养着好不好?”
  唐老夫人见阿难长衫叫他撩起,下面裤子上渗着斑斑血迹,怒火攻心气的持起拐杖就来敲唐世坤的脑袋:“你还敢打我的阿难,你是个什么东西来打我的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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