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都是杂草,珠花双手拂开过膝的草,眼神四处搜寻着,不知珠花运气好还是怎么,竟真的给她找了朵大的菌子,邱艳心里不是滋味,动了动唇,想劝沈芸诺被搭理二人,一瞧就是没安好心的,甚至,邱艳后悔带沈芸诺来山里了,早知遇着两人,在家里待着就好。
珠花笑着递上手里的菌子,打卷的叶子上残着露水,滴落在珠花脸上,脸上的胭脂散开,露出原本肌肤的黄,邱艳挑了挑眉,拉了拉沈芸诺的手,示意她别接。
果然,沈芸诺害怕的躲在她身后,额头贴着她后背,害怕极了,邱艳心情大好,脸上不免得意,“阿诺怕生人,你们还是自己吃吧,我和阿诺再找找。”如愿看珠花脸上的笑渐渐收敛,邱艳又慢条斯理补充道,“珠花,你脸上的胭脂散了,一块黄一块白一块红的,瞧着怪吓人的,赶紧回家照照镜子吧。”
珠花嘴角抽搐两下,抽回将在半空的手,转身,问方翠脸上的妆容是不是花了,得到方翠点头后,惊叫起来,牵着方翠急走,嘴里骂骂咧咧的,沈芸诺勾了勾唇,低头,对上沈芸诺清明了然的目光,微微一笑,佯装镇定道,“阿诺,她们是坏人,以后别搭理她们。”心里不由得想到,珠花怕是真看上沈聪了,如此迂回的法子都想得到,忍不住往深处想,珠花半夜翻沈芸诺家的栅栏怎么办?
依着沈聪清冷的性子,不管男女,都讨不到好处,琢磨透了,又高兴起来,之后,两人再去找菌子,要么被人捡了,留下新鲜的泥土印迹,要么杂草太深,什么都看不清。
树影斑驳,点点光洒在沈芸诺脸上,透着轻轻暖意,邱艳一时看呆了,若沈芸诺敞开心扉不畏生人,该会有许多男子愿意娶她吧?山里看不清日头,篮子装得差不多了,邱艳才和沈芸诺家去。
沈芸诺生火,她做饭,捡了两样篮子里的野菜,又把菌子洗了,和蛋调在一块,准备做菌子蛋汤,做好饭菜,仍不见沈聪和邱老爹回来,邱艳站在门口,朝着田地的方向大喊了两声,朦朦胧胧听到回复后才止了音,扯了扯自己喉咙,干得厉害,问沈芸诺,“你吓着没有?”
见她摇头,邱艳满脸是笑,把碗筷摆放好,等沈聪和邱老爹一回来就开饭。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邱艳欣喜不已,站在门口,凝眸看向沈聪,却在见着他手中的菌子时,笑意僵住,抿了抿唇,道,“爹,您回来了?准备吃饭了。”又故作不经意的问沈聪,“哪儿捡来的菌子,比我和艳儿找得都大呢。”
邱老爹放在手里的线,抬眸道,“哦,你们也在山里捡着菌子了?”
邱艳点头,心里不太痛快。
邱老爹仔细将菌子的来历说了番,“路上遇着珠花和方翠,说在山里遇着你们,听阿诺说喜欢吃菌子,强把手里的菌子塞给我。”邱老爹没有和珠花方翠打过交道,却听说了不少珠花和邱长胜的事儿,他心底看不起珠花,今日打招呼后,发现珠花性子实诚得很,不像那种会来事的,邱老爹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儿了。
沈聪将菌子放在石阶上,看桶里有水,简单的洗了洗,和屋里的沈芸诺说话。
田里事情多,吃过饭,邱老爹让沈聪去屋里睡会儿午觉,以免中暑,沈聪不言语,垂着眼,在凳子上坐了两刻钟,听旁边屋里,邱艳和沈芸诺说话声渐渐小了,思忖番,兀自去了田里,在家从没睡过午觉,多少年都习惯了。
邱老爹不过去茅厕一趟,又抱了两捆柴出来,屋里不见了沈聪影子,猜测沈聪约莫又去田里了,欣慰的同时又暗含自责,走之前,就该和沈聪说好,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身子怎么承受得住?接着,邱老爹也去了田里,远远的,空荡荡的田野里,弯腰干活的身形格外惹眼,邱老爹暗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和沈聪道,“不是叫你在家歇会儿吗?太阳毒,小心中暑了。”说话间,邱老爹跟着下来田,中午的田野,水暖暖的,邱老爹坐在发烫的凳子上,慢慢弯腰。
“邱叔,您在树下歇会儿,别累着了,我一年到头没有午睡的习惯,在屋里闲不住才来田里打发时间,您快上去歇着。”树下,又没有回家吃饭的汉子,等着挖田,犁田要银子,人多得人家舍不得那点银子都会自己挖的田,邱老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年年都让别人帮忙犁田,给银子完事。
肖氏中午也没回家,靠在树荫下,和村里妇人东家长西家短,一眼望去,田里就两干活的背影,亏得沈聪天不怕地不怕,再过些时日,田热了,看他还敢这么拼命不?
将沈聪努力干活看在眼里,言语间,说邱老爹坏话的人也少了,都夸他找了个好女婿,前些日子帮忙割麦子,如今又来插秧,亲儿子都不为过,和这话和肖氏说了,肖氏反驳道,“你看上人家聪子,也要瞅瞅聪子看不看得上你家闺女,别看人名声不好,眼光可高着呢。”
意味不明的回答,叫周围妇人来了精神,直起身子,问肖氏,“你的意思是他还是挑三拣四的性子,寻常人家看不上?”
肖氏嗤笑声,低低道,“你们也不想想,我四弟手里田地多,膝下有只得艳儿一个闺女,百年后,那些田地不是沈聪又是谁的?有了几亩田,谁还敢提他当年偷鸡摸狗的事儿?”沈聪当时也是个孩子,竟有胆量带着妹子分家过日子,这几年,手里没有田地,可屋子是有的,靠偷鸡摸狗过日子,送来的聘礼有银簪子银镯子,目的可想而知。
这会儿,肖氏才知道沈聪的厉害,不管钱从哪儿来的,讨了邱老爹欢心比什么都好,现在付出多少银子,以后加倍的收回来,这笔账,怎么都是沈聪赚了。
经肖氏一说,众人恍然大悟,看沈聪的目光,愈发耐人寻味,不知谁说了句,“他心思如此深,咱哪是对手,以后,更不敢得罪他了。”
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何时,田埂上走来两个妙龄少女,穿着身鲜艳的衣衫,脸上涂了层厚厚的脂粉,指甲燃了丹红,猛地下,众人没认出来,听声音,才认出是珠花和方翠二人。
珠花中意长胜的事儿在村里不是秘密,偏偏,长胜和莲花说了亲,年纪稍微大的妇人脸上闪过揶揄,“珠花,你们怎么来了?瞧瞧,这脸蛋白的,婶子都快认不出来了。”
珠花手里捏着巾子,瞥了眼田里干活的汉子,满面通红,娇滴滴道,“婶子,我和翠翠随便走走,这会儿了,你们怎么在这边呢?”声音软绵娇柔,听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好事的妇人也疑惑起来,“珠花,长胜家去了,可不在,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众人哄笑声,珠花无地自容,气得跺脚,“长胜哥都说亲了,婶子怎么还拿他打趣我,陆婶子和莲花妹妹听到了还以为我做什么丢脸的事情了呢。”拖足了长音,听得旁边树下的男子翻身坐了起来,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珠花看。
妇人暗骂声狐媚子,面上却笑盈盈的,见珠花和方翠往田埂上走,众人觉得莫名,待看清珠花在邱老爹田地的田埂上停下,更是端足了看戏的姿势,有汉子唏嘘出声,吹了声哨子,“珠花,过些时候邱叔就要当岳丈了可没心思成亲,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想着给艳儿当后娘呢?”汉子本想说给邱生当继室,想想珠花的年纪,和邱艳差不多,临时又改了口。
珠花面色绯红,气恼的瞪说话汉子一眼,似嗔似恼,勾得一众人丢了魂儿。
邱叔抬起头,面色有些难堪,他打定主意不成亲了,外人打趣他不要紧,珠花还是黄花大姑娘,开玩笑也过了,温声提醒珠花,“天气晒,珠花怎么跑到这儿来玩了,快回家吧。”
沈聪低着头,继续拔秧苗,珠花的目光落在他汗湿的后背,紧实的腰身,以及,微微曲起的长腿上,两颊通红,“邱叔,我来,问问阿诺妹子在家不,早上,她让我们带着她去玩来着。”
说完这话,如愿见沈聪抬起头,清俊的脸庞闪过错愕,黑曜石的眸子好似水间漩涡,能把人给吸进去似的,只一眼,珠花就低下了头,又羞又喜,邱老爹正觉得奇怪,沈芸诺胆小,刚来邱家那会,见着谁都害怕,怎么会主动说和珠花出门玩,待见珠花耳朵通红,双手玩着手里的手帕,才明白过来,顿时,冷了脸。
“阿诺和艳儿还在家睡觉了,下午,艳儿带她去山里走走,不会觉得无聊,你们忙自己的事儿就是了。”他想得更多,中午回家遇着珠花,说什么都要把菌子给他,他还和沈聪说了两句,顺手将菌子递给了沈聪,邱艳见着菌子,面色不对劲,想来是两人在山里遇着了,邱艳看出珠花的用意。
珠花听了这话,僵硬的抬起头,不明白邱老爹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又去看沈聪,眼圈泛红,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邱老爹气闷,不知晓的人瞧着珠花的模样,还以为他为老不尊欺负人了呢。
“沈大哥,我能找阿诺玩吗?”梨花带雨,再是楚楚可怜不过。
树下,看热闹的算是反应过来了,珠花不是看上邱生了,而是沈聪,老实说,大家都见过沈聪,敢认真打量他五官的却十分少,沈聪为人太过阴沉,哪怕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心惊肉跳好一会儿,说吃饱了撑的敢对沈聪容貌品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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