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乖,我们的孩子也很乖。”他事先给她配好的保胎丸,是有特效作用的。可她在短时间内大剂量服用,确实有些伤身,在她昏迷过去的时候,身子见红了,孩子也差点就保不住。在他赶到之前,兴隆山的大夫给她喂食了安胎之药,之后他又重新调整了方子。除了熬药内服,还外用熏蒸,这才舒缓了过来。
“下次不可心急,那药丸子,得按剂量服用,三个时辰内,最多服用两粒——”
“下次?”墨九躺着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还想有下次呢。”
萧乾抿着唇,又忍不住笑。
“是是是,娘子,为夫错了。”
“知错就改——去让玫儿给我弄点吃的吧?我饿了。”
“好。”
兴隆山是墨九的桃花源。
这里不仅富饶,物质生活也精致得超过世上任何一地。
在她没有醒来的时候,灶上早就备好了各种食物了。
得闻她醒转,玫儿喜极而泣,不顾自己伤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像过年似的,兴高采烈地奔走相告,然后蓝姑姑、心小悦还有几个熟悉的丫头都跑过来帮着摆饭。
而萧乾却趁着她们陪墨九的时候,默默地去了兴隆山的另一个地方。
——墨妄就躺在那里。
------题外话------
今天更得有点少,不好意思啊。
明天开始,文中的时间节点,可能会有大幅跳转。么么哒——
☆、坑深311米,什么都没有
兴隆山上的日子舒缓平和,时近黄昏,墨妄独居的小院儿里,弟子们正在准备晚膳。在山上居久的人,习惯了缓慢悠闲的生活,日子过得像诗一样,一言一行间,如同手指跳跃在琴弦,极富节奏,把这座小院衬得像一副画。
怪不得都说兴隆山是世外桃源。
若非墨妄出事,气氛又岂会这般阴暗?
萧乾心情沉甸甸地迈入院子的门槛,墨家弟子纷纷过来行礼。
“见过神医!”
“嗯。”萧乾神色淡淡,往墨妄的房间走。
“神医吃过晚膳没有?这里都备好了,要不将就一口?”
“不用。”萧乾瞥一眼众弟子,目光落在欲言又止的曹元脸上,眉头微微一蹙,“左执事可有变化?”
曹元双手微垂,闻言攥了攥,轻轻摇头,声音颇有哀意,“弟子说按神医所说,一个时辰为左执事服食一次汤药,半个时辰拍击周身大穴……可过去这般久,左执事亦不曾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萧乾凝重地点头,“我去看看。”
“神医,稍等——”曹元心底知晓他是萧乾,可在众弟子面前,他还是随大家一起生疏而客气地称呼神医。因为萧乾本人此时应当在古璃阳的军中,若让人知晓他独自在兴隆山,恐会徒生事端。
萧乾不知曹元有什么话说,但还是随了他的意思,停了下来。
曹元回头摆了摆手,让几个弟子都去吃饭,然后走近萧乾,小声道:“方姑娘在房里——”
方姬然来看墨妄有一会儿。
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曹元急着提醒萧乾,是怕方姬然认出他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他说完,萧乾眉头就蹙了起来,显然对此事有些烦躁。
曹元见状,建议道:“若不然神医先去那边吃点再说?”
“我来不及了。”萧乾冷冷剜他一眼,“一会我便要下山。”
“这么快?”曹元一惊,语气里满满都是失落。
有萧乾镇守在兴隆山上,他对墨妄还可以治愈的希望就多一分。若他此番离去,不知何时才得过来,若墨妄有个什么事,又怎么办?曹元心里顿觉不安,不时拿眼风瞄他,满带请求。
萧乾明白他的想法,抿了抿唇角,突然喟叹一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在与不在,都不会耽误左执事。待我探完病情,会写成医案,记录在册。后续的治疗,昨日我都已交代给钟大夫,他都知晓的。如今,我唯有一事不放心……”
他不说,曹元也知道,不放心墨九。
于是他抬头,凝重地抱拳一揖。
“神医且放心吧,弟子会好生护好钜子。”
“那便托付你了。”以前有墨妄在墨九的身边,其实萧乾心底更为放心。至少他相信,那个男人会在墨九需要的时候保护她,墨妄也有那样的能力可以照顾好墨九的一切。如今突然没有了墨妄,在他的心里,墨九的安危也就少了一分屏障。
而这一点,他也是这两日才意识到的。
前方战情紧急,若非墨九迟迟不醒,他昨日便已离去。
正因为没了墨妄,在墨九没有醒转之前,他到底不敢放心离去。
于是,他不得不又在兴隆山多待了一天。
然而,就在墨九昏迷的两天两夜里,外面的战事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天下都打乱套儿了。南荣、北勐、突然“被谋逆”了的苏赫,还有两天前古璃阳部宣布脱离南荣朝廷,投奔突然“复活”要以血洗刷萧家大仇的萧乾一事带来的轩然大波……
一切事情都纷至沓来,需要他去处理。
就在两个时辰之间,古璃阳和辜二各有一分急报过来。
战事千头万绪,群龙无首,他再也不能凝滞在兴隆山了。
“那神医稍等,我去叫方姑娘——”曹元刚说到这里,里屋的帘子就挑开了。
方姬然款款走出来,站在门口,帷纱下的面孔看不太仔细,可声音却比往日更为沙哑了几分。
“大夫来了?”
萧乾转头看她一眼,点点头,并不答话,直接就往里走。
被他高大身躯带来的冷风一扫,方姬然怔了怔,温婉地侧到一旁,欠身行礼。然后慢慢抬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进入室内,目光幽幽片刻,看了曹元一眼,慢慢跟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静谧。
墨妄无声无息地躺在床榻上,被子紧捂,萧乾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安静地为他切脉,神色凝重,双眉紧锁,嘴唇紧闭,那冷肃的样子,让方姬然的视线微微跳跃一下,脚步便慢慢地移到他的身侧。
“敢问神医,我师兄的病情……如何了?”
萧乾没有回答他。
好一会,半点声音都无。
受了冷遇,方姬然也不觉得尴尬,她就那般安静地站着,等着萧乾将墨妄的手腕放入被子里,慢慢地站起身来,不得不面对站在面前的她了,这才朝他浅浅一笑,“神医似乎很不愿意见我?”
萧乾紧锁的眉心,没有松开,声音异常冷漠。
“对于一切狰狞的东西,我都不愿见。”
时人惯用一些美好的词语来形容女子,如柔荑比手,玉比肌肤,哪怕再不好看的女子,在男子的形容里,也都自有一番美好的姿容。萧乾如今用“狰狞”一词来形容女子,实非时下君子所为。
故而,他不君子的话,惊了方姬然。
她窒了窒,良久说不出话来。
好在,她有帷纱遮脸,若不然,那怎样一样变色了得?
萧乾对于她有什么想法,似乎并不在意,冷冷瞄她一眼,错开身体径直走向桌子边上,将墨妄喝过的几个药碗都拿过来摆在面前,一个一个瞅着,然后坐在那里沉思片刻,又提笔写起了医案。
他带兵打仗的时候严肃冷峻,做大夫的时候,也一本正经。
那捋袖写医案的侧影,那熟悉的动作,让方姬然唇角微微一挽,再次走近,“神医还没有回答我,我师兄他到底怎样了?为何一直不曾醒来?我先头观之,气息甚微,似乎有些……”
“你想他死?”萧乾没有抬头,问得突兀。
方姬然脚步顿住,“神医不要胡说,我当想师兄好来——”
“那方姑娘就管住你的嘴。”萧乾徐徐侧眸,不冷不热地扫向他,“不要在大夫思考时,随意打乱他。”
方姬然喉咙一噎。
张了张嘴,她想辩解什么。
可萧乾已然收回视线,凝神继续写字。
她无声地苦笑一下,就这般站着,一动也不动。
此时,室外天气阴霾,屋子里就一盏油灯,光线更显微弱。
火光的光晕里,萧乾一口气写了五页医案,等把医方以及对墨妄的后续治疗方案都一一写完,他方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慢慢放下挽起的袖子,扫一眼方姬然,眉头一蹙,起身往外走。
方姬然咬了咬下唇,猛地横在他的面前。
“神医留步!”
萧乾淡淡睨她,“方姑娘有何指教?”
对他的冷言,方姬然微微气苦,旋即又笑了。
这笑声里,有苦涩也有凄哀,哑得仿佛缺水的声音,听上去格外让人怜惜。可她面前的男人,并非愿意给她温暖与疼爱的那一个,哪怕她有再多的苦与伤,他似乎都可以视而不见。
“方姑娘,若无甚可说,烦请让路!”
他加重了语气,全是不耐烦。
“六郎。”方姬然突然抬头,视线盯着他的脸,“你是六郎,对不对?”
氤氲的灯火徐徐洒下,为萧乾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让他的面孔与往昔相比,不仅添了沧桑,还有太多的陌生——她的话中有疑问,似乎并不确定。而萧乾亦没有要与她承认或者不承认,解释或者不解释的想法以及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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