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下眉头,这两个小丫头瞧着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姬泽特意点名二人,莫非竟是身负绝学?论起来,春儿与小秋皆是原公主府下人子女,瞧着身份并无特殊之处,如今方知竟与行人司有关系。这般说起来,行人司竟是许久之前便在公主府中埋下了眼线,若是并无自己和亲之事,也不知道,日后这二人效用如何?
她心中思绪密麻,一掠而过。实则不过是片刻时间,恢复神情,微笑着道,
“都是鲜亮水灵的小女孩子,瞧着都觉得我老了!”
“胡说,”陶姑姑板着脸道,“郡主如今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还没有到盛放,如何用的上一个老字?”
阿顾略觉理亏,朝着姑姑歉意笑笑。随手指道,“这些小丫头个个人品伶俐,我觉得都是好的,只是用不了太多的人,我想就先挑六个留下来,先由姑姑指着人带着。待到日后活计都上手了,再提到堂中服侍了!”
便点了六人,小丫头们都不大沉的住气,随着阿顾的点名,面色变幻不定,有的欢喜,有的沮丧。到最后春儿,小秋俱在其中。陶姑姑瞧着安春的容貌,不由皱了皱眉,私下里悄悄禀道,“那个□□儿的未免生的太美了,若是日后犯下和瑟瑟一般的事体,就不好了。依着老奴的意思,还是不挑她的好!”
阿顾道,“容貌美不是过错,性子才是决定一个人行止最关键的地方。这春儿生的貌美,尚能让姑姑挑了送到我面前,可见得其他地方定极为妥帖出色。我便先挑了,日后细细看看性情,若是不好,便不放到眼前就是了!”
陶姑姑闻言只得道,“如此也好!”未挑中的小丫头们已经是被带了出去,此时朝着留下来的六个小丫头吩咐道,“郡主挑中了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你们日后要好好做活,争取早日到郡主身边服侍,明白么?”
小丫头们齐声应答,“听明白了!”
陶姑姑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银钿道,“你将她们带去安置吧!”
银钿笑着屈膝应道,“是。”
六个小丫头随着红玉在廊上行走,其中一个叫彩儿的讨好的唤道,“银钿姐姐,这郡主府可真大啊!”
“这当然,”银钿傲然笑道,“这郡主府本是从前丹阳公主府,丹阳公主便是我们郡主的阿娘,如今公主过世了,这郡主府便是郡主一个人的了!”
“真厉害。”小丫头们惊叹。
银钿矜持一笑,“郡主是这府邸唯一的主子,按照规矩,郡主身边应当有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十六个小丫头。如今前两等丫头都已经是有数的了,因此你们只能从三等小丫头做起。”
话音刚落,她见几个小丫头面上都有些失落,不禁又笑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郡主身边的几位大姐姐如今都到了快成昏的年纪,只要你们好好的做事情,一定有升等的机会的。”
“真的么?”彩儿眼睛一亮,雀跃道,“真的么?只要我好好做,郡主就会升我们为二等丫头?”
“呃,”银钿面上笑容不免尴尬,小秋上前一步劝说笑道,“彩儿姐姐说笑了,我想着,不管郡主和几位姐姐怎么看,我们只需要好好做事情就好了!”
银钿松了口气,点头笑道,“你们就住在这儿,如今郡主府中只有郡主一个主子,屋子就十分宽绰,你们这样的小丫头,毎两个人共住一间屋子,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便找斋儿或者是我。”
“多谢银钿姐姐,”安春一笑,满室灿然生光,“这屋子很好,我们是很满意了!”
“那就好,”红玉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丫头不经叫是不能进郡主的屋子的,你们只要在院子里随时听候吩咐就可以了。今天好好安顿下来,明儿一早就要过来听候吩咐了。”
一片发黄的叶子从梧桐树上落下来,落到池水中,渐渐浸润湿透。卫瑶倚在客院窗前,瞧着院中凄然风景,心中情绪抑郁。自当日离开学士府,便返回娘家卫府。她亲父国子祭酒卫济早逝多年,如今的卫府是由同胞兄长卫康当家。甫见自己归家倒是热情的招待,待到弄清楚了自己归家的因由,便不以为然,中夜之中,嫂子齐夫人悄悄道,“妹妹未免太过任性,依着我说,妹夫并没有什么错处,她身为学士府主母,就这么将一府中馈抛下,自己回了娘家,竟是很不好。”
卫康没有说话,面上神情深以为然。只是卫瑶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存着一丝疼爱之心,便吩咐道,“阿瑶是卫家女儿,想在家中住着住着吧。待过一阵子她的气消了。再劝了她和妹夫接她回去,夫妻两个就自然和好了。你是她嫡亲嫂子,一应可别委屈了她!”
齐夫人心中闪过一丝黯然之意,明朗的笑起来,“瞧夫君说的,妾身是这样的人么?阿瑶也是妾身的妹妹,妾身疼她都来不及。好容易她回家了,”
卫康满意一笑,搂着齐夫人,“夫人贤名卓著,我自然是信的过的。”帐幔落了下来。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齐夫人醒来,面色红润,心情颇好。梳妆打扮之后,容光焕发,来到客院,握着卫瑶的手笑着道,“妹妹这般的天仙人儿,妹夫不放在心上,实在是太不该了。你阿兄和我都是疼你的,你尽管在这儿安心住着,你便是在这儿住着一两个月,也都没有关系。”
卫瑶听着这话心中梗郁,抽回手来,笑着道,“如此,我就多谢嫂子了!”
凤仙源前来卫府拜见师傅,瞧见卫瑶面色微微沉静的容颜,脚步一顿,随即扬声笑唤,“师傅。”
卫瑶见了爱徒,眉宇间扬起欢畅之意,打量凤仙源,“许久未见,阿元长大了,如今也成为人妇,瞧着模样,竟都有些让为师不敢认了。”
凤仙源跪在卫瑶面前,心情也激动,“阿元任性,从前辜负了师傅一片厚望,如今总算脱出了从前缠身俗事,夫家人口简单,操持并不费力,百岁春也步入正轨,不用我太多心神,方有了余暇,能够重拾画笔,然画艺荒废大半,练习许久,方觉略有回复,如今得了作品,方敢重新前来见过师傅。求师傅宽恕徒儿不孝之罪。”
“好,好,”卫瑶面上流下泪水,“你能够一直存着一颗向画之心,师傅心中已经是欣慰了。”展开凤仙源带过来的画卷展开观看,见画中亭台楼阁俨然,一株杨柳绘在庭前,垂下青绿枝叶,柳丝在风中微微摇摆,弧度柔和。
“这画,”她道,“瞧着倒是颇为眼熟。”
“是。”凤仙源点头,“阿元自幼孤苦,唯一快活时光就是在学士府中随师父学画的时候。对学士府的一草一木极有感情。这幅画便是照着记忆画丹青阁的模样。”
卫瑶手指扣着画卷轴束,问道,“阿元,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做错了?纠于一些从前旧事,将自己如今的生活搅的一团糟,很是蠢笨不值?”
凤仙源道,“师傅是艺术大家,大凡醉心于艺术的人总是较诸常人更为清高,对一些事情标准更为严苛。相对应的,也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痛楚与责难非议。所谓食的咸鱼抵的渴,只要能够接受付出这般代价,维持这等孤高的生活也是该当的!”
“食的咸鱼抵的渴。”卫瑶念着这句话,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怅惘之色,“此语虽俗,倒也含着一些人生百味!”
凤仙源道,“师傅。阿顾那边如今也出了些颇大事体,心中烦忧,并非故意不来瞧你,还请师傅别往心里介意。”
卫瑶闻声挑眉冷笑,“谁稀罕她来瞧我?说起来,阿顾乃是梅妃江氏手把手启蒙教出来的弟子,却偏偏送到我的门下学习丹青。还不知道其中打的什么主意呢?这些年,她在学士府和宫中穿梭,也不知道传递了多少情思信语,我可担不得。”
“师傅,”凤仙源闻声喝止,声音严厉,“心有悫怒而迁怒于人,非君子所为,您过举了。阿顾不是这般的人,她心思灵透,这世上又有哪个人能够指使她做这样龌蹉下作的事情?您这话,说的实在太过了!”
卫瑶一言既出,也是自悔失言,低了头不肯再说。可是心中到底生了一丝芥蒂,待要如从前一般待阿顾亲厚,却也是不可能了!
贞平二年八月,风沙自天边吹出,一支队伍从范阳通过潼关,来到长安城外,一身风沙。领头坐在骏马之上的怀化将军孙沛恩身姿挺拔,神情坚毅,乃是平卢、河东、范阳三镇节度使孙炅的嫡长子,身上有一种经过沙场的铁血气息,抬起头来,瞧见城门上气势磅礴的“长安”二字,眸中闪过一丝赞叹色彩,“千年古都,果然巍峨如此!”
礼部主官杜邑在城门前守候,瞧着孙沛恩的仪仗,恭敬迎了上来,笑着问道,“敢问来的可是孙将军?”
队伍中一名裨将出列,“正是。”
“久闻孙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杜邑热情道,“孙将军远道而来,一定劳累了,不若下官带着回驿馆好生歇息歇息。”
孙沛恩笑着道,“客气了!”
驿馆的陈设舒适周全,孙沛恩梳洗过后,换上一身宝蓝色圆袍衫子,愈发显的英姿勃发。第二日一身武官礼服前往太极宫,拜见姬泽,“臣孙沛恩见过圣人,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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