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强有力的将柳然的手掰开,然后牵起了谢夙卿的手,顺着手,目光向上眼神,楚胤黑色的瞳孔,深邃似海,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谢夙卿第一次正视他。
柳然皱了皱眉,楚胤这样做,让她很是下不来台面,可是再看到楚胤的目光,柳然只好颓然下去,无力反抗。
谢夙卿把手用力的抽了回来,楚胤也没有再说什么,盯了她几眼之后,返身坐回了他的位置上,不再说话,只是喝着茶,神色很是不郁。
谢夙卿整顿好心情,“今日来,是为了祝贺皇后娘娘,喜得皇子。”
谢夙卿招了招手,苏姑姑立马上前来,手中抱的一个锦木盒子,递给柳然。只听谢夙卿继续说道:“此物,聊表心意。”
柳然本来是没什么期待的,随意的打开了盒子,可是光芒四射闪亮了她的双眼,她的神色变得兴奋起来,是先太皇太后的那支金步摇,她想要了很久的东西。
然而,楚胤也看见了盒子里的那支金步摇,那一瞬间,他的脸色一黑,如同乌云过境,灼热的目光落在谢夙卿的身上,谢夙卿感受到了,却又能怎么样呢。
柳然没有意识到楚胤的神色变化,她只知道,谢夙卿送这件东西,已经说明了什么,谢夙卿认输了,她甘愿拜倒在自己的脚下,那一刻,柳然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喜形于色。
谢夙卿笑了笑,道:“皇后娘娘喜欢就好了,臣妾告退。”谢夙卿的目光在那支金钗上边略一停顿,心中是对太皇太后的愧疚,然而,她现在必须这么做,相信太皇太后会理解她的。
柳然收起金钗,笑道:“妹妹的礼物,本宫甚是喜欢。”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交,碰撞,谢夙卿已经明白,柳然对这件事情做出的回应,算是舒了一口气,淡然的回身,离开,一切都如流水般那样顺畅。
当她走在宫中的路上,周身是绝美的风景,但是赏风景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思在赏风景,倒是可惜了这一场美景。谢夙卿静静的走在路上,一言不发,却是忽然被一股力道给拉了过去,后背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谢夙卿皱眉,闻见他身上独特清新的香气,就知道他是谁了,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是没法挣脱,“皇上!”谢夙卿有些气恼,语气有些不善。
楚胤将她的肩膀摆正,沉声道:“为什么拿那支金步摇做礼?”
第三百零四章 好好活下去
谢夙卿看着他的眼睛,漠然,回答道:“她需要什么,我便给什么,我只想换来一个安心。”谢夙卿没有隐瞒,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楚胤一听就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你觉得朕护不了你?”楚胤的语气变得十分冷硬,像水结成了冰。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对她动怒,把她的心吓的一颤一颤的,但是面上怎么能够输于他,于是谢夙卿的态度更加的坚硬起来。
“如今这幅局面,我不该自己保全自己吗?你若要护我,那么柳然肚子里的孩子呢?我知道,即使你对柳然不甚在意,但绝不会把气撒在那个孩子身上。”谢夙卿的话确之凿凿,就是楚胤也没有办法反驳。
看见楚胤不再说话,谢夙卿轻笑了一声,就拨开楚胤的手,继续往前走去,楚胤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中像是被割了千万刀。他看着谢夙卿的背影,道:“我会护你的,就算你排斥,我也会护你!”
谢夙卿就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去,可是面上的表情已然出卖了她,脸颊上哗啦啦流下来的泪水,流进了嘴里,甚是苦涩。
回到龙息殿,谢夙卿就往自己的屋里走了,妙荷看见她这副模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叹了口气,道:“娘娘,您与皇上这样,不如搬回梅林苑住吧?”
谢夙卿笑着摇摇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与楚胤闹成这样,还不搬出龙息殿,给自己找罪受。说到底,她还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待在这里,是将孩子生下来的最好的选择,离开这里,就等于把自己都亮于人前了,说不定哪一天,柳然又下黑手了呢。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楚胤确实能够给她带来一定的庇佑。
妙荷以为谢夙卿不愿意再说话,便同苏姑姑出了门,谢夙卿一人在房中休憩。每回睡觉再醒来,都会见着泪水浸湿枕头的痕迹。
谢夙卿原以为,她的结局会是这样的:安然生下孩子,躲在楚胤的羽翼下,卑微的过一生,看着柳然站在枝头。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结局,等到孩子长大,可以独当一面,她会求着楚胤,给自己的孩子封王,拥有自己的封地,离开这里,远离争斗。
那是,谢夙卿便也没有那么多的牵挂了。
可是不知道是上苍的开眼,还是之前谢夙卿太过愚笨,又或许是阴差阳错,老天专门戏弄了一回,故意制造一些磨难给有情人。
然而,有些事情被人揭穿了,总有一个人会遍体凌伤,疤痕满布,过往的一切,都变成了荒唐。
活在荒唐中的人,终有一天会被救赎。而这一天,来的说早也早,说迟也迟,多年以后,谢夙卿与楚胤想起这段过往,不免会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事情,就发生在谢夙卿怀孕五个月,柳然怀孕三个月的时候。
那日,天降暴雨,宫中已经没有人出来走动,龙息殿中,谢夙卿在里屋睡觉,楚胤在外头批改奏折,这两人已经许久没有正常的交谈过了。
而承乾宫中,也依旧如往日那般运作着,宫女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路上湿滑,有个宫女不慎摔了一跤,就倒在水坑里,水花四溅,本来她的手上拿着刚从洗衣房拿回来的干净衣裳,柳然点名要穿这件,于是这个宫女即使摔倒了,也高高的举着衣裳,可是还是被弄上了几滴污渍,她这下可急坏了,皇后非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她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鼻子酸楚,简直要掉眼泪了。这时候,她晃眼看见了一个身影,卑微的拿着笤帚,在扫着长廊上的水渍。那是红螺。
宫女眼珠子滴溜一转,忽然心生一计。
她赶忙翻动了一下衣裳,把染有污渍的那一块翻到了下面,表面上看上去,一点脏都没有,她一边哎哟的叫着,一边跛着脚往红螺的地方走去。
红螺闻声,抬起头来,道:“怎么了?”
那宫女哀声道:“我摔着了,腿磕坏了,这件衣服是娘娘点名要的,你看我这样,怎么送过去?”
红螺看看她,行动不便,身上也是脏兮兮的,的确是不能进去送东西,可是她也害怕柳然,没有办法进去,还在犹豫,那个宫女继续诱惑道:“娘娘近日心情好的很,你进去露个面,说说好话,娘娘说不定会念着你的好,那个绿香也不会颐指气使的对你了。”
宫女的话一语中的,正好说到了要点,红螺果然心动了,道:“那我帮你送进去吧。”
宫女感激的将衣服交给她,道:“真是麻烦你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红螺没有听出宫女异样的表达,如果有机会的话……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红螺兴匆匆的接下衣服,道:“没事。”
于是就往内殿走去,可是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看到了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一瞬间,沧海桑田,翻天地覆的变化。
她走近内殿,屏风后面人影绰约,她正想出声,可是那一刻,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惊恐的不能言语,她看到了什么?
柳然褪去衣衫,衣衫后边,是藏着的布袋,里边应该全是棉花,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原来是假的,这还不要紧,她分明看见了一块沾了血迹的布,这个东西很隐私,很羞怯,但是女人一看,都知道是什么。
不是说,柳然怀有身孕吗?可是为什么,她的肚子是假的,还来了月事?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分明没有怀孕!
红螺惊恐万分的往外退去,腿部发软,却跑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快,只是在退出房门的时候,脚磕在了门槛上,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声响,这一声响,足够让柳然惊觉。
“谁?”柳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瞬间她的本能反应就是,有人闯进来,并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眼里浮出的杀意,正在翻涌。
红螺疯狂的往外跑,她不知道柳然看见了她没有,如果看见了,她难逃一死。现在,她已经失去了意志,一心只想往外跑,跑出承乾宫。
因为下雨,外边都没有人,所以也没有人看见她这样失态的奔逃,她的衣服早就落在了逃跑的路上。红螺跑着,却在一个转角处撞上了一个人,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冷到了几点,整个人像是落入了十八层地狱。
她颤抖,捂住嘴巴,却不敢叫出来,大雨打湿了她的脸庞,发丝粘在脸上,很是狼狈,她抬头,看见方才撞上的人,是范嬷嬷。
“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范嬷嬷抓住她的手,眉头皱了起来,神情严肃。
红螺颤抖着不说话,拼命摇头,却也拼命的想要离开这里,向外跑去。
范嬷嬷看见她这副模样,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小的事情,不然这个孩子不会吓成这个样子,她柔声道:“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会害你的,我可以帮你!”
红螺一下子哭了出来,“我看见……我看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