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乌鲁拉就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是一把金色的,镶嵌了红黄蓝三原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听说这把匕首是乌鲁拉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物品,而他的母亲早在一场动乱中死于箭下了。
“阿卡兰,保护好谢姑娘。”乌鲁拉走到一半,似乎还不放心,又转过身来对阿卡兰叮嘱道。
阿卡兰努了努嘴,略带撒娇道:“哥哥有了夙卿都不关心我了,我也是个女子,你怎么就不担心我的安危?”
乌鲁拉愣了一愣,看了谢夙卿一眼,脸颊微红,随即又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如天空中传来的最有力的力量,“咱们乌藤一族的人,天生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保护好谢姑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么。”
阿卡兰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便挥了挥手,让乌鲁拉小心点去。
乌鲁拉轻手轻脚的走到那人的身边,是一个穿着红巾铠甲的士兵,头盔低垂,遮住了他的面容,但从服饰和佩剑上来看,应该是西楚的士兵。他用匕首拨了拨那人的头盔,这一拨,就看见了一张令人惊骇的脸。
脸颊上被腐蚀了一个大坑,流着黑色的脓血,中间还有许许多多的蛆虫爬过,忽然,一道黑影朝着乌鲁拉窜了过来,乌鲁拉早有提防,身子往旁边一侧,同时出手,匕首狠狠的朝黑影劈了下去。
地上顿时出现了两半尸体,是秃鹫,谢夙卿和阿卡兰立马跑到乌鲁拉的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乌鲁拉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没事,只是一只秃鹫而已,但是这具尸体就别碰了,上面有很多的毒素,已经被腐烂的差不多了。”
谢夙卿认出了这人的衣服,是西楚国的战甲,第十一营,楚胤亲自率领的那支军队。“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的长相?”
谢夙卿的声音略有些颤抖,她知道这不是楚胤,但还是想看一眼。
乌鲁拉用匕首顶住尸体的头盔,他对谢夙卿说道:“他已经面目全非了,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谢夙卿点点头,前一世她被邱赫推至火坑,被烧得面目全非时,灵魂已然出窍,亲眼看着自己被烧得体无完肤的样子,她想再恐怖的场景也对她没有太大的作用了吧。
看了那具尸体,谢夙卿心下只有庆幸,这不是楚胤,然而士兵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是死前的恐惧和不甘,谢夙卿没有畏惧他满是脓血的面孔,而是取出一块帕子,帮助那名士兵阖上了眼睛。
这一个举动,看在乌鲁拉的眼里,顿时对她心生敬畏,这样一个不娇柔造作,有着强大心理的女子,世间难得。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他是怎么死的?”谢夙卿问道。
乌鲁拉检查了一番尸体,尸体的脚踝处有一道重重的勒痕,就连脖子上也有,而他发青的眉心,不是中毒,而是憋气而造成的,阿卡兰道:“这勒痕不是绳子,像是……是蛇缠出来的痕迹。”
“地上有爬痕,很多!”谢夙卿再看向士兵周围的地面,原来没有发现,是因为痕迹太多了,也就如同普通地面一样。
“是金足蛇!成群出现,爬行速度惊人,善于缠人窒息而死。”乌鲁拉说着,一阵阴风吹过,风吹过草地,窸窸窣窣,发出叶与叶之间摩挲的声音。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乌鲁拉也打了个寒颤,拉起阿卡兰的手,往一旁的灌木丛走去。
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没过腰部,让乌鲁拉一行人寸步难行。
“就快出去了,坚持住!”乌鲁拉在最前方开路,金色匕首在他的手中挥舞,砍下的木屑全打在了他的身上。
谢夙卿和阿卡兰虽然走在后面,伤害已经减少了许多,然而她们的衣裙还是被树枝撕成了一根根布条,狼狈不堪。
谢夙卿叉着腰喘着粗气,早有准备要受尽磨难,却不想这般举步维艰。
前方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还有一小段路程就可以喘口气了,谢夙卿打起精神,却在此时,前面的阿卡兰忽然惊叫了一声,她赶上前两步,扶住了阿卡兰晃晃悠悠的身体,问道:“怎么了?”
阿卡兰只知道,自己的手臂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传来一阵剧痛,很快,整个身体都被震麻了,脑部晕眩,无法控制,她嘴里喃喃向乌鲁拉求救:“阿和……阿和……”
生死关头,阿卡兰只能吐出自己最熟悉的母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见楚胤
乌鲁拉检查她的身体,发现她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鲜明的口子,汩汩冒血,血是黑色的,有毒。
“是封喉草!”乌鲁拉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皱的比任何时候还要深,他无比在意自己的妹妹,虽然两人是同父异母,但从小的情谊不会变。
谢夙卿不知道封喉草是什么东西,但是“见血封喉”,这样剧烈的名字又怎么不会有剧烈的后果,但是灌木丛中行动不便,怎么样也得出了这块再说。
“我们先出去吧,森林里的毒物多,但是珍贵的草药也多,待会儿你告诉我怎样照顾阿卡兰,你去找草药。”
谢夙卿一边说着,一边绕到乌鲁拉的前面,乌鲁拉要把阿卡兰抱出去,开路的事就只有谢夙卿来做了。
谢夙卿接过乌鲁拉的金匕首,用力挥舞着,此时的她无比坚定,坚强。
在逆境中,人们总能发挥出自己强大的潜能。
虽然速度慢了些,但最终还是顺利出关了。
按照乌鲁拉的指示,谢夙卿留在原地照顾好阿卡兰,乌鲁拉只身一人进入更加茂密的森林寻找一种叫银尾的草药。
乌鲁拉说,银尾这株草世间稀少,只有在悬崖峭壁上才寻得见,而也不是每一个悬崖峭壁上都有,若生,只会生一株。
银尾草还有一种功效,就是驱除蛊毒,服下银尾草后,银尾草的味道就会将蛊虫引出,从而达到驱除的目的,所以正巧,谢夙卿的蛊毒也是需要这样的草药。
阿卡兰只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了,若是乌鲁在一个时辰里不带回一株银尾草,阿卡兰就真的会像所中之毒的名字一般,见血封喉。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夕阳的光辉一点也不温暖。
阿卡兰已经完全失去的直觉,漂亮的眸子已经关上,看不见里头的流光溢彩,谢夙卿替她拂去粘在发丝上杂草,心里默数着剩下的时间,至多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乌鲁拉,你到底在哪里?
谢夙卿头疼欲裂,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手不是自己的手,腿也不是自己的腿,唯一能够控制住的只有自己的意识,可是她害怕,自己的意识也会控制不了。
她仿佛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蛊虫在不停游动,一点一点吞噬她的五脏六腑。
就在眼睛渐渐阖上的时候,她的余光看见了一个身影,颀长的身影,她以为是乌鲁拉,她的嘴角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虚弱道:“你终于赶上了,阿卡兰有救了。”
唇瓣上一片清凉,不知道什么东西滑入了自己的口腔,顺着喉咙一直滑了下去,全身就像有股暖流通过,焕发了新生。
再次睁眼,感觉到自己好像枕着一个肉垫,很是舒服,眼前火焰攒动,周围是漆黑一片,原来是有人点燃了篝火。
谢夙卿挣扎的爬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是枕在了一个人的腿上,她以为是乌鲁拉,便如同触电了般坐了起来,却在这时,一个力量又把她抱了回去,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的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谢夙卿就这样跌入了一个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
谢夙卿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想要立即回头,却又不敢,怕自己只是在做一场美梦。
“你都不想看看我么?这么久没见,你也不想我?”富有磁性的声音,每每听见他的声音,都会觉得这是世间最好的享受。
饶是坚强了许久的谢夙卿,如今也流下了泪,如同崩落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她反身抱住了那个思念已久的人,埋在他的胸膛里。
突然谢夙卿又想起了什么,坐起身来望了望四周,看见了远远躺在地上的阿卡兰,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在她的身边喷着热气,这里已经不是当时晕倒的那片草地了,而是一片森林。
“阿卡兰!”一个时辰不知道在多久以前就已经过去了,阿卡兰有没有度过危险?谢夙卿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已经给她喂过银尾草了,刚刚才睡下,你再大声点就打扰人家梦周公了。”楚胤又把不安分的谢夙卿拉了回来,把她安放在自己的腿上。
谢夙卿才安下心来,好好的看着楚胤。
楚胤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渣,经过风霜的磨砺,整张脸的线条更加明显了,有棱有角,如果说他出征前还是个青涩的少年,此时的他就是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了。
谢夙卿纤弱的手指抚上了他的剑眉,如同深海的眸子,额角细微的伤疤,在她的指腹上显得更加突兀,“你受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
谢夙卿巧目盼兮,目光里流淌着秋水,在楚胤的眼里,有别样的风情,眼神都变得迷离了,他微微垂下了头,两人的嘴唇相接,一片温热。
两人片刻的缠绵过后,篝火映衬的谢夙卿的脸颊呈酡红色。
“乌鲁拉还没有回来吗?”谢夙卿问道。
“之前的那块地不能久待,一旦入夜,猛兽都会出来休憩,以狼群为主。我已经留下了记号,想必不久之后他就会找来。”楚胤将谢夙卿抱在怀里,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