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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太后难为 [榜推] (顾青河)


  高演在一旁伫立良久,面上有几分愧疚之色。昭君虽是背对着他的,却觉得他此刻面容之上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且知道他现在心里头大约又将早上那个立储君之位的念头提了起来。
  昭君伸手掖了掖高湛的被角,掖完之后一双手停在他的面颊旁良久都不收回,再抬头之时,已是有些潸然:“我听说,湛儿初回宫之时提到了他在宫外遇到的一位姑娘,那是个什么样子的姑娘?你们可曾见过?”
  元禄同赵忠面面相觑,都答道不曾见过,长广王未曾将那姑娘带回宫。
  高演有几分不明所以,略惊诧道:“姑娘?什么姑娘?”
  元禄之前已经答了那样子的话,后头详细的话便也不大好说,只说是长广王流落宫外之时遇到的一位好心姑娘,那姑娘救了他,后来的情形他们并不知晓。
  高演几分唏嘘,昭君亦是跟着几分唏嘘,还落了两滴泪,作出不想让大家看到而悄悄抹去的模样。却是很不小心的被高演瞧见了。
  昭君同高演一起在高湛床前坐了坐,因高湛还在昏迷之中,不便打搅,便同元禄说了两句话就起身走了。
  出了修文殿,高演依旧有几分唏嘘之色,同昭君徐徐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姑娘,竟有这份胆识。”昭君也跟着唏嘘道:“是啊,等湛儿醒来一定要问一问他。不过那姑娘也忒不懂事,想来这一月之余湛儿都在同她在一起,怎么也不晓得替湛儿包扎包扎伤口。倘若那时候她能治好湛儿的伤,湛儿也能早些回宫。唔,演儿,你说是不是?”
  高演脚步顿一顿,默了默,道:“是。”
  昭君朝他笑一笑,甚是亲和道:“你莫不是还在担心唤云?朝堂上的琐事这几日你舅舅还能替你挡几日,你且去陪陪唤云,尽早给哀家生出个小皇孙来才是。”
  高演应了一声,面上愁苦之情更甚。
  一行人继续在宫道之上走了良久,终在仁寿殿外分道扬镳,昭君同青蔷一起继续往昭阳殿走。她觉得,这一日过的亦是很圆满。
  子孙之事是萧唤云同高演的死结,萧唤云不肯生下孩子为的是什么他心里头自然知道。从前昭君逼的紧,他便一心想要抗住昭君护住萧唤云,如今这个问题自然是要推回给他们夫妻两的。需知道,一个男人,他即便是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会想的。且这种对孩子的想头随着年岁愈甚。
  昭君拍了拍有几分走神的青蔷,将她拍的回过神来,同她笑道:“哀家记得,你好像有个姐姐,名唤作红袖来着的。”
  青蔷纳罕道:“有是有的,姑妈您想见她吗?”
  昭君面颊之上的笑意越发艳丽,梨涡深深:“是,哀家想见一见她,且见一见她那个女儿。”
  那是一岁有余的小姑娘,前世昭君曾见过一两面,是个喜笑且可爱的小姑娘。那时青蔷被王璇害的跌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昭君便赐了个恩典给她,让她唯一的嫡亲姐姐带了孩子进宫来看她。犹记得那时候,那个穿了件红衣裳圆滚滚的小姑娘从她娘怀里滚到青蔷的床上,抱住青蔷大腿,乌黑的眼眸亮闪闪的:“娘亲说小姨妈摔台阶上了所以才起不来。那台阶太坏了,回头让娘亲拆了它!苏苏给小姨妈呼呼,小姨妈就不疼了啊……”
  这么个一岁多的姑娘,委实是可爱的要紧。昭君在心里头同假想的高演说,演儿,为娘这便让你过一过当爹的瘾。
  作者有话要说:  ╮(╯▽╰)╭ 八点存稿君


☆、手伤

  昭君想要让高演过一过当爹的瘾,可这件事却并没有很顺当的进行下去。因为昏迷不醒的长广王高湛终于于一日深夜缓缓转醒,且一醒过来就急急忙忙的披了件衣裳从修文殿跑到了仁寿殿去。
  昭君同前来报信的青蔷坐在窗前,借着灯下昏黄的光芒慢吞吞的绣着一幅山河绣,透过半敞窗扉可以瞧见外头的夜幕,以及繁星点点。她觉得明日天色一定甚好。
  如她所愿,第二日的天色大好。昭君醒来的时候是趴在软榻上的矮桌上睡的,一幅山河绣话落地面,略抬一抬头便瞧见对面一同趴着睡觉的青蔷。窗外有几声鸟鸣,枯木生出稚嫩新芽,春意缓缓爬上窗台。
  在这样天色大好的日子里,昭君一直在等着的圣旨终于下达,颂旨的内侍太监念完一张圣旨,修文殿中的眼线便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圣旨的内容传了过来。同昭君料想的分毫不差——册长广王高湛为傍山王,赐封地十余郡,以陉陵别院为居。
  这些都是最为重要的信息,后头还有几个不太重要的,也就是赐了高湛多少多少的黄金,以多大的殊荣以及多好的待遇,再则就是想要给他建一栋大房子让他住进去之类的余余。这一切虽说是厚待,却跟皇太弟一比相差甚远。
  昭君觉得很满意,青蔷亦是跟着觉得很满意。但这份满意还未曾教她笑多久,眼线便极快的传来了第二拨的信息,说的是皇帝的这封圣旨被长广王高湛接过去之后,他跪下拜了拜,便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张纸,说是那绑他的劫匪不小心掉到他面前的。
  眼线说,那纸条之上写的是什么样子的内容他并不晓得,他只晓得皇上看完那张纸条便动了怒,如今同长广王一起进了修文殿便不曾出来。里头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晓得,他晓得的是里头的讨论似乎不大愉快,时不时的便会传出皇上的怒斥之声云云。
  昭君摆了摆手,阻了那眼线絮絮叨叨十分啰嗦的汇报,额头青筋跳的有几分欢快,她揉了揉额角。青蔷便蹙了眉道:“姑妈料想的果真不错,那长广王见自己势去如山倒,便也顾不上什么兄弟情义了。”
  昭君笑一笑,似乎是被这兄弟情义四个字惹笑的。她从窗前软榻踱到正殿的主位之上,拢了衣袖坐好,才与青蔷轻笑道:“他心里头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义?哀家毒杀了他的娘,哀家的儿子又抢了他的位置,前些年哀家又夺了他的心上人。若换成是寻常人,只怕是恨不得要将哀家千刀万剐了。高湛不亏是个能忍的,竟能在他娘被哀家毒杀了之后的这些年里唤哀家一声母后。”
  青蔷作出沉思的神情来,片刻,抬手道:“姑妈这般从容镇定,莫不是在等皇上过来?”
  昭君深深望她一眼,便低了头继续绣着方才从地上捡起来的绣布,不欲再开口说话的模样。青蔷便也索性闭了嘴立在一旁,时不时的同昭君讨论着柏树的颜色应当深一些松树应当更深一些,以及初升的那轮红日应当用什么颜色的绣线才显出它的朝气蓬勃。
  高演来的极快,昭君于主位之上落座未曾多久,昭阳殿的大门便已经被他推开。昭君略抬了头望去,只见高演立在门口,单手扶住门框支撑着他自己以便不倒下去,金色晨光于他身后洋洋洒洒的落进来,斑驳了一地琉璃般的晨色。
  高湛便立在他身后不远处,自昭君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瞧不大清楚是个什么样子的神情,只觉得此时的他应当是在笑着的。
  两方对视良久,高演终平定了气息,踱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高湛也踏进殿门里来,他的确是笑着的,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一种自满得意的笑容。
  昭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许长的绣布就搭在膝上,花里胡哨的绣线散落了一地。她含笑伸手招呼他们:“演儿,湛儿快些过来瞧一瞧,哀家给湛儿绣的这一幅山河图如何?”
  这是极热情的话语,而座下两人却是一动未动,一个面色沉寂如水,似乎有几分怒火,一个是似笑非笑,几分得意显而易见。
  昭君指尖缓缓拂过绣布上微微突起的几处绣线,在心里头同高湛笑一笑,眼前的这个少年毕竟还是太年轻,心里头的得意藏也藏不住。他大约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没什么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却不曾想这世间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她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可面上却硬生生装出了一副不解的神情,几分惊诧道:“你们俩今日是怎么了?”
  高演本是隐约有几分怒色的,见昭君这般一开口,面上怒色便更甚,左手一扬,扬出一张纸条来,上头写的皆是精致小巧的簪花小楷。
  那是个什么东西,昭君安插在修文殿中的眼线上报之时说并不晓得。可昭君却很晓得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高欢死的那一日,她命青蔷写给魏国国君的书信,上面是她的笔迹,写的是托魏国国君,大意是昭君自己不方便出手所以让魏国国君出手偷偷处置了高湛,届时大齐朝纲动荡,高演便能继位。而魏国国君做这一切的好处便是,待到高演继位,他便能得到大齐同魏国毗邻的连绵十郡。
  左看右看,横看竖看这封信都具有很高的可信度,它具备了各种私信应有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好处。
  但唯一不足为信的是,这一封信的字迹虽说同昭君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可它却缺少了昭君应有的力道。高演记得幼时他爹曾经夸过他娘写的字可谓是力透纸背,那时他娘是宫里头最貌美且最有才情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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