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的眼睛里不无赞许:“阿桑,你长大了,我很欣慰。首领就是这样子的,在关键时刻,是必须站出来出头的。”
数以千计的姜寨民众在姜姬的带领下,怀着感激和忐忑的心情,回归了各自平凡却温暖的家里。
阿桑一个人等在道路旁,手中拿着一截普通的榆木树枝,深沉的夜色当中,越发显得孤单冷清。
大雨终于滂沱而下,毫不留情地浇灭了道路两旁的篝火。道路也终于变得泥泞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扬而起的泥点子溅了阿桑一裙子,刻有祭宫标志的车子硬生生在阿桑身旁停下,车上的神官探出半个头来:“姜寨的人呢?姜姬大人呢?为何不见迎接大祭司的民众和篝火?”她的声音尖锐,戾气毫不掩饰。
“篝火被大雨浇灭了,民众们等了几个时辰,乏了,累了,我担心他们生病,就叫他们都回去休息了。”阿桑握着那截树枝,目光平平说道。
“什么?你叫他们回去了?”神官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
“我叫阿桑。”阿桑平静地回答。
那神官倏地缩回头去,和车子里的另外一个人议论了一阵子,又探出头来,借着祭宫的灯笼,细细打量了阿桑一回:“请问您果真是阿桑大人?是姜姬大人的二女儿阿桑大人吗?”声音一下子就恭敬了起来。显然,他们身为神官,不会没有听说过有关南离从前的传闻。传闻里,南离曾经为了阿桑不畏生死,一片痴情足以感天动地。
“是。我就是阿桑。”
“大祭司就坐在后头的车子上,顷刻便到。”车子里的一男一女两个神官跳下车来,朝着阿桑恭恭敬敬地行礼,阿桑知道他们是看在谁的份儿上。
“还请阿桑大人带我们进寨。”为首的那名女神官语气和善地说道,“大祭司法驾来前,我们总要先将落脚的地方清扫收拾一番。”
“姜寨没有给大祭司准备什么落脚的地方。”阿桑很直接地说道,“他从前一直住我的屋子,如今若是嫌弃,大可以不要来。至于这些车子,行至此处,也就够了。”
两神官同驾车的侍者面面相觑。
“为什么?”男神官忍不住问道。
“因为扰民。”阿桑简明扼要地回答,“你们是祭宫的人,出行必要沿途民众跪拜逢迎,太扰民了。所有人和所有车子,都不准超过地下这条界限。南离若想进姜寨,叫他自个儿走过来便是。”
“这——”众人望着脚下不知道阿桑在什么时候用榆木树枝画出来的深深的一条线,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阿桑!”正在这时,后面的车子也已经赶到了。大概是已经听说了这些对话,车子里的人急匆匆跳了出来。他玄衣高冠,手持青铜法杖,大踏步朝这边赶了过来。挂在祭宫车子四角的水晶灯笼折射出一片璀璨的光,也照见了他清俊如昔的面容。
“祭宫事情太多,我来迟了。”他愧疚地说道。
阿桑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自己跟前,不但没有迎上前,反而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说道:“这青铜法杖太沉了,上面有血腥味,我很不喜欢。还有,你这羽毛冠帽太丑,摘了才好看。”
“好。”南离说,随手将羽毛冠帽摘了下来,连同那青铜法杖,一起扔给了随行的神官。
“子羽说你变聪明了,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南离微笑道,顺手将阿桑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三个月未见,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阿桑沉默了一瞬。子羽君是稷下川四君之一,也是南离的好友,从前经常替南离来看望阿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月里,他却没有再来过。
“他们都说,你变了,你变得不像从前那个南离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变。”阿桑说。
“无论如何,我对你的心意,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南离轻声道。
阿桑头上的木簪被他轻轻一拔,黑亮如缎的秀发顿时落了下来。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南离突然觉得有些忍不住了。
“你们都在此处等我,谁也不许超过了这条线。”南离吩咐道。然后,他将阿桑拦腰抱起,向着姜寨中心的那栋大屋子健步如飞。那里便是阿桑的家。大雨如注,丝毫未能阻拦他的脚步。
留下一群神官、侍者、神仆面面相觑。
“大祭司……跟在祭宫之中……变了一个人似的……”终于有神官忍不住说道。
“算了。他心情若是好时,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些……”有人说。他的话引来了所有在场人的一致赞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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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祭司之威(二)
阿桑家的房子是姜寨里最为高大的建筑,但是最好的屋子自然是留给家主,也就是阿桑的母亲姜姬的。
阿桑所居的屋子是主宅和后院之间的小小一间耳房。门前长满了野草,此时大多已经枯黄衰败。考虑到十几年来她一直是不被姜姬所承认的野孩子,直到半年前才被接回姜家,这样的安排其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南离和阿桑来往已久。按照稷下川的规矩,青年男女要么在野外过夜,要么在女方的屋子里快活。故而这间小小的耳房,南离也来过不止一次了。然而这一次他刚刚进了屋子,便觉得耳房狭小而阴暗,空气也有些污浊潮湿,不由得开口说道:“这屋子也该翻修翻修了。如此怎能住人。”
阿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睛。
门外大雨滂沱,耳房里更是黑暗一片,南离随手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亮铺满了整个屋子的时候,他才留意到阿桑严肃得令人意外的脸色。
“从前,我跟父亲一道住,住在姜寨外的茅草屋里。每逢下雨的时候,茅草屋总要漏雨。那时候我时常想,若是娘亲肯认我们,愿意和我们一起住,我一定会把茅草屋里那个惟一不会漏雨的角落让给她睡。”阿桑慢慢说道,“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娘亲是姜姓四寨的首领,不知道她住着姜寨里最好的屋子。”
听阿桑提起父亲,南离的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阿桑的父亲燕明君并不是稷下川长大的男子,他来自遥远的姬姓部落,曾经集美貌才干于一身,但也因为这个,成为稷下川最不能提及的禁忌。
“阿桑,你受苦了。”南离勉强说道,“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必总是去想了。”
“可是我没有觉得不开心。”阿桑看着南离,目光平静而坚决,“我只想说,我从小受的苦比现在多得多,对于现在的一切,我很满足,哪怕娘亲最终还是没有认父亲,我也不怪她。住这样的屋子,我也很满足,倘若你不喜欢的话,大可以回你的祭宫去。”
“阿桑!”南离的脸色变了。他对阿桑相当熟悉,知道阿桑极少生气,可是一旦生气,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和身为大祭司、在祭宫之中的冷酷严厉不同,南离在阿桑面前一直显得有些被动和弱势。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的感情似乎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一开始的时候南离是年青一辈的偶像、稷下川最为年轻的祭司、公认的稷下四君之首,而阿桑只是一个不被母亲承认的野孩子,还因为幼时的一场变故,脑部淤血而显得痴傻。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深爱着她,为了她不惜和所有人为敌。
一场昊天九问,南离对阿桑的感情坦露于稷下川所有人的面前,他为了她不惜触怒当时的大祭司姜妧,不惜舍生忘死,而阿桑倒也没有辜负南离的看好,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了她善于沟通天地、和飞禽走□□流的特殊天赋,而这是稷下川最为看重的,她如同一块价值连城的璞玉,终于开始散发出耀眼的色泽。
但是,她是否真的爱南离吗?就如南离爱她那般?没有人知道。
阿桑的父亲燕明君曾经不怀好意地威胁南离说,倘若不是他属于属意南离当他女婿,阿桑兴许早就欢欢喜喜迎娶别人了。
这种威胁曾经令南离倍感担忧。不过,如今南离却不那么害怕了。他是大祭司,是稷下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男性大祭司,他是以全票当选的。如果有人胆敢跟大祭司抢女人的话,他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阿桑。”南离轻声说道,他脱掉那身沉重的大祭司玄色礼服,乌发蜿蜒,白衣胜雪,俊逸的眉眼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温润柔和,“有你在的所有地方,我都喜欢。”
南离目光里的殷殷情意依稀如昨。恍然间,阿桑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多前,那个将她从困窘之中拯救出来的俊美男子。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南离温柔款款、眼神专注地替她医病的样子;南离故作从容、面不改色地喝完她酿的那罐又酸又涩的陈醋的样子;他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起看阳光照耀下的潺潺流水,一起看拂晓黄昏时的云霞满天;射术课上,他弯弓搭箭,英气逼人,神采飞扬地向着她微笑;占星台上,他故作老练、强装镇定地同她亲吻,直到她摸到他手中的薄汗,才晓得他长睫颤动之时内心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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