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竹惊讶了一下,虽然落空总是给他惊喜,时而聪明,时而果决,时而狠辣,又时而冷漠,总之总是打破他最初对她那楚楚可怜的印象。
但是这次,要随他出城面对数千难民,却不是单单用聪明果决便能够抵挡过去的。他很怀疑落空有没有想清楚,是不是一时意气。
面对着洛修竹吃惊的神色,落空很坦然地说道:“你放心,我知道城外的难民可怜却也危险,更何况我一介女子只会给你们造成负累。可我想去有我自己的理由,你们等我去换一身男装,尽量不给你们造成麻烦。”
许是落空的眼神太过坚决,洛修竹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锤子在一旁被吓的不小,见洛修竹答应了,更是慌了,立即喊道:“我也去,老板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留在店里,庞大厨随我去。”落空没给任何人反驳的余地,转身上楼,进自己的屋中换衣服。
忽然被点名的庞大厨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伸出一只肥肥的手指了指自己,茫然地问道:“我?”然后接收到锤子一记哀怨的眼神注视。
落空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男装外衫,衣料上大面积地绣着墨竹,惟妙惟肖,竹叶仿佛正被风吹着,簌簌作响。
庞大厨跟着落空出门的时候,忍不住问了:“老板娘,想不到你还有收集男装的爱好啊,这件衣服挺漂亮的,能不能把那裁缝介绍给我?改明儿,我也去做一件。”
落空还没有回答他,一旁的冉福已经忍不住插嘴了:“衣服是好看,可也要人好看才能衬出衣服好看啊,就算落老板把裁缝介绍给你,我看那裁缝也缝制不出好看的衣服来的。”冉福一边说,还一边上下瞅着庞大厨的身形,最后说完了,还惋惜地叹了口气。
庞大厨听罢后,咬了咬牙,心中暗道:“小兔崽子没点眼力,想当初小爷我风靡稽城的时候,你还陪着你家少爷在山沟沟里读书呢。说我穿不出这衣服的好看,你是你没见识过小爷当年的风采。不过……”庞大厨忽然很疑惑地再看了看老板娘身上的衣服,摸了摸下巴,心中又道,“这衣服的图案,怎么这么眼熟呢?”
转眼便到了城门口,洛修竹让落空进了一辆马车,马车朝着城门开去,只见洛修竹掏出了一块令牌,伸了出去,士兵便将城门开了一个只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缝隙。
城门刚刚打开,便传来一阵阵的哭喊声,马儿受惊,鸣啼几声后,才稳稳地朝前走去。走远了一段路了,落空还是能听见城门口那传来的争休声。
希望进城逃生的难民,阻挡灾民进城的士兵,甚至还传来几声惨叫,落空猜想必是见了血光。
“你可当真淡定。”洛修竹坐在落空的对面,从出城门开始便一直看着她。
本以为身为一个闺中长大的千金小姐,面对这种情况,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一些害怕来,可落空却叫他当真吃惊,竟然由始至终都淡定不已,没有分毫害怕表露出来。
“既是我说要来,岂有无端害怕的道理。”落空冷漠地侧头,掀开一点窗,专注地看着外面一个个面黄肌瘦,如同死尸的行人,“你放心,等会儿你们去送食物的时候,我不会出去,留在车中不会给你增加负累。”
洛修竹眯了眯眼,笑了,他从未见过这么明达通透的女子,这一刻仿佛重新认识了一番长孙碧烟。她真的是长孙碧烟吗?
据他所知,长孙碧烟极受长孙宇珩溺爱,从小娇弱楚楚,稍微大声一些说话都会觉得耳朵疼,怎么会如他眼前这个人一般,事事想的周到,明白厉害,能够取舍。
到了他们这一次要到的村子后,洛修竹下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落空,笑着说道:“其实,你若是愿意在自己脸上抹几把泥,想要跟我们下来,也是可以的。”
“掩耳盗铃,还麻烦的很,不必了。”落空摇摇头,谢绝了洛修竹的好意。
不再去试探落空理智的底线,洛修竹跳下了马车,张罗着分发食物。
落空一个人待在马车中,如同来的路上一样,掀开一点点窗,瞧着外面忽然动作大起来的人群。他们一个个眼轮凹陷,颧骨突出,甚至有好几人伸出手拿馒头的时候,可以瞧见枯枝一样的手腕。
落空皱起了眉,她这次执意要来,便是要亲眼看看灾情到底如何,如果没有最直观的感受,所有做出的判断都将会失准。
可亲眼看到这一切后,她又忍不住的心疼,这些人之前都应该是平安健康的,而如今却因为一场天灾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个村子尚且没有被瘟疫袭击,而那些已经被瘟疫大面积覆盖的村落又将是什么模样,落空竟有些不敢想象。
落空正习惯性地思考着这场灾情应当如何控制,后面应该采取什么抚民措施。忽然一个人从后方冲上来,将一个半大的孩子撞开,孩子没稳住,直直地撞在了马车上。
马车一晃动,落空在车中不可能不受到波及。只听落空一声惨叫,还没缓过神来便听见车外有人喊道:“车里有人,车里一定还有吃的,快抢,晚了就没了。”
刹那间,落空明白自己将遇到什么。
人心本向善的,可当饥饿、贫瘠、病痛、生死的问题出现时,恶徒与平民没有丝毫区别,只有活着才是唯一的真理。
那些企图爬上马车的灾民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后继,洛修竹他们拦下了一个两个,却拦不下源源不断的恶徒。
落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握紧了怀中的刀,马车已经不堪折腾,下一刻终于听见一声马啸,随即马车轰的一声塌了。
落空坐在地上,瞧见还想要冲着她冲来的人,沉着脸色一咬牙,正欲起刀,下狠心杀鸡儆猴的时候,一道黑影掠来,有人抱住了被斗篷从头裹到脚的她。
“全部停手!”落空头上一道声音低缓而过,很温柔。
她手上的刀还握着,可是坚硬的刀仿佛变成了柔软的棉花。
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他?
京城里的田府上,田阁老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愁的不能再愁地直喝水。一旁的秦遇也是很无奈,自从他辞官之后,便在京城外的私塾里给贫苦孩子教书。
昨日田阁老的帖子忽然送到他的私塾,让他尽快进京来见他。秦遇原以为田阁老必定有什么急事,哪知却是这众所周知的事,而田阁老要见他,竟不过是缺个人陪他发闷发愁。
“唉,你说长亭这孩子,他……他……”这半句话,秦遇已经听了一早上,壶中的茶都换了第三次了,这会儿一个小童走过来,打算换第四次。
秦遇经过了一早上的思想洗礼,也变得很惆怅,说道:“阁老,您放心吧,太傅大人一向聪明谨慎,这次代帝视察灾情,必定不会出事的。”这句话秦遇都不知道是第一百零几次说了,可是翻来覆去,也还是只能劝这一句。
“哎,他聪明,后宫那位不聪明吗,杜府那位不聪明吗?都是聪明人,他怎么关键时候犯糊涂,竟然撒手京城的事,跑到洛阳去代帝赈灾呢?”
“阁老,秦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秦遇犹豫了一下,微微垂着眉目。
“哎,你说吧。”田阁老又喝了一口茶,接着叹出一口气,眉头皱的更深了,实在是太过担忧他的爱徒了。
“如果这次太傅大人为了京城的权利而留下,视洛阳千万灾民于不顾,皇族与百姓隔阂渐深,阁老那时候又会如何看待太傅所为?”秦遇一向是个直肠子,之前在大理寺便是因为此而做不长久,此刻这番话已经是他斟酌了一上午才折腾出来的,算是委婉了。
秦遇的话刚刚说完,田阁老便忽然沉静了下来,慢慢的忧色变得深沉,叹气声也变成了浅慢的呼吸声。
桌上的茶许久不见被端起,眼见着快凉了,田阁老才忽然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没错,若是长亭为了与另外二位争权而留在京城,无视洛阳灾情,无视皇族与百姓的关系。或许我才真的应该发愁了。”
“还好长亭比我想的明白,永远分得清主次。”田阁老又喝了一口茶,这一口茶却是无比的轻松。
☆、口才了得
周围是一圈士兵,落空听见了拔刀声,她推开他,正要扯下身上的斗篷,却被一只手压在肩上,然后听见那道多年不曾听过的温柔声音说:“我送你们回城里。”
落空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他上了马车,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早些离开是非之地才是正确的做法。
洛修竹在看见苏长亭的那一刻就呆了,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这人大约是来视察灾情的,他见落空都没有什么抵触,他便更不会有什么好抵触的了,于是随着苏长亭入了官家马车。
那些乱民还在士兵的包围圈外僵持着,不敢前进,又不愿轻易离开,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过,谁不想拿更多的粮食,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好心地来给他们送食物。
苏长亭将人送上了车后,回头望着那一个个面露贪婪与颓败的民众,语气温和地说道:“你们放心,官府不会放弃你们,这些米粮还是会分给你们,但是你们要有次序,不能乱。当你们乱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孩子正被人踩过,有没有发现最后自己一口粮都没有抢到?你们跟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乱,不过是给人制造了机会,最后你们拼的过孔武有力的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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