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一叶酒肆里人声鼎沸,庞大厨与锤子忙的是人仰马翻,都没有时间去埋怨他们那无良老板娘撒手一堆事,竟然跑去城里和孩子们逍遥快活去了。
落空正在偃师城里的旧宅中,身旁是乖巧执笔的燕子,身后几个孩子正在琢磨织布机,前方是小青领着几个孩子在给鲜花松土。
“这一笔应当收住,像这样。”落空手中也执着一支笔,瞧见燕子某一比划不对了,便在自己面前的白纸上示范一次。
燕子认真地听着,看完了落空的示范,便自己再学着写一次,力争达到落空满意的程度才罢休。
一院子里气氛和谐轻松,宁静致远,当门被敲响的时候,众人纷纷抬起头,娟儿从织布机前起身,跑去开了门,便瞧见之前见过的洛大少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宅子里,身后跟着几人,抬着几箱东西。
落空一瞧见洛修竹进来,便下意识地朝他身后看去,等意料之中瞧见了几箱珠宝后,满意地笑了,冲着燕子道:“去给咱们财神爷倒杯茶来。”
她笑得温婉动人,声美音甜,燕子愣了愣,便乖巧地进屋取茶去了。其余孩子均好奇地看着,没敢动静。
“空儿真叫修竹伤心,修竹如此诚心诚意地送彩礼来求娶,空儿却每回都只认银子不认人。”洛修竹笑容俊逸,轻步朝着落空走去。
落空拍了拍衣袖,笑得很是愉快,说道:“洛大少爷,别装了成不,这屋中也没有旁人,不像一叶酒肆人多口杂,你便安安心心地放下银子,喝口茶便走吧。”
“我看你当真是掉在钱洞子里了,整天就知道钱钱钱。”洛修竹收了那虚假的一套,大大方方地坐在落空旁边。
燕子从屋中出来,放下了茶,便跑到小伙伴那边去,没留下妨碍二人说话。
端起一杯茶,洛修竹喝了一口,续而叹一声道:“你当我想这么装腔作势吗?若是不表现的非你不娶,我娘她怎能轻易罢休,说不定几日后她老人家便会亲自从洛阳城跑到偃师来,瞧一瞧我这‘心上人’落老板什么模样,有何魅力,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稳住了,否则送到你这里的银子都给我吐出来,一分都不能少。”
落空也端起一杯茶喝,轻轻地笑着说:“你放心,如今无权无势,唯有钱财可以傍身,我的的确确是掉进了钱眼子里,所以这钱,我是一分都不会吐出来的,保准叫你娘无功而返。”
☆、八抬大轿
洛修竹哀叹一声:“我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三个女人,一位对我无动于衷,一位逼我开枝散叶,还有一位……”话顿在此处,洛修竹脸色有些淤青,“不提不提,那人不提为好。”
他这么不愿提及,落空却好奇了一分,开口问道:“怎么?红颜知己,不能相濡以沫,也不能相忘于江湖,反倒成了仇敌对头,不能提了?”
洛修竹脸色十分难看,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管,想说又说不出,整个人一副随时会吐的模样。
喝上一口茶,洛修竹淡然地准备岔开话题,不去讨论扫兴的事,偏偏天不遂人愿,人也不遂人愿,宅子外渐渐响起敲锣打鼓声,斐然靠近。
二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心道这偏僻旧宅,难道竟有人办喜事不成?
落空笑了笑,正欲低头喝茶,不关己事不过心,便又听见了敲门声。落空与洛修竹对看一眼,都是不知的表情。
娟儿已经跑去把门开了,随即进来一个脂粉满身,眉心一点粗痣,像个媒婆的女人,一身鲜红跟洛修竹此刻相得益彰。
娟儿被吓得后退,转而跑到孩子堆里,落空站起来身,正要询问此人,却听那女人依依妖妖招动着手中红帕,朝着洛修竹走来,道:“呦,这就是洛公子吧,瞧瞧一表人才,果然是一副好君郎的模样啊,今日黄道吉日最宜嫁娶……”
女人花哨话还没说完,又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哪儿那么多废话,迎人入轿,赶时间!”
又进来的这名女子,衣着奇怪,像女人又像男人,袖口腰间皆束起,一头墨发只捆成一束干练的垂在脑后,轮廓柔和,却眼眸太过明亮,叫人不敢直视。
落空正云里雾里,身旁本还是坐着的洛修竹骤然站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后进来的女子。如此反应,落空倒是明白一些了,安然地笑着旁观起来,想来接下来的事将与她无关。
潜墨双手负后,瞧见洛修竹站起了身却不动作,又见那请来的媒婆呆呆地站着,心中十分的鄙夷,还说是偃师最有名的媒婆,大小婚事促成无数,看来不过是浪得虚名。
朝着洛修竹走去,潜墨无比自信地说道:“八抬大轿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别干站着,上轿吧。”她说的理所应当,完全没想过洛修竹是不愿意的。
被惊得瞬间失语,好半晌,洛修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祁筑儿,你有病啊?”深深地凝起眉,他实在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居然今日又看见了自己的死对头。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潜墨面色骤然结霜,食指指着洛修竹,命令的口吻说道。
“再说一百遍也一样,你有病啊,没事来这里瞎掺和什么?我们很熟吗?”洛修竹心中愤然不已,本来他如今便被老母逼得无路可走,这祁筑儿还来添乱。
洛修竹话才刚刚说完,潜墨便一掌呼过去,直击面门死穴,分毫不留情面。可洛修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闪身便躲了过去,续而又道:“你果然有病,当年年少无知,大家闹闹也就算了,现在多少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
“洛修竹,我一点也不介意娶个死人回去。”话在风中寒刀一般砍下,潜墨横扫千军如卷席,一招一式干脆利落,不仅没有被洛修竹比下去,反而是越发地占据上风。
见势不对,洛修竹也有些慌了,若是今日败在祁筑儿手下,他相信祁筑儿一定会把他五花大绑地捆进花轿,可是他一个大男人,莫说他根本不愿与她扯上什么瓜葛,就算愿,他也打死不坐花轿!
“祁筑儿,善水国国君近日很忙是不是,无暇管教你,容你私自出谷,惹是生非?”洛修竹一边还手一边说话,企图扰乱敌方军心。
潜墨冷笑一声,掌下威力不减反增,一边说道:“洛修竹,你别白费力气了,以前在潜云斋你就没打赢过我,如今又想故伎重施,先扰军心?你当还是十年前,我随便被你说两句便破绽百出?告诉你,想都别想!”
洛修竹眉心深深皱起,见祁筑儿不中计,又瞧见旁边安定喝茶看戏的落空,心中又生一计。他一边躲过潜墨的掌风,一边不动声色地朝着落空方向退去。
喝茶看戏的落空敏锐地发现不对劲,可等她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毕竟她无武艺在身,做不到那么矫健的行动步伐。
只见洛修竹故意一歪身,背朝着落空倒去,潜墨的铁掌正欲劈下,洛修竹立即故作深情地将落空大力推开,并且喊道:“空儿,小心!”
落空被推开的刹那,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个不要脸的洛修竹,明明与她无关,却非要将她牵扯进来,好端端地喝茶看戏,如今却摔得一身浊尘。
落空脸色极为难看地站起来,燕子等人惊恐地围了上来,一个个担忧地看着她,便怕她方才那一下摔惨了。
“我无事。”为了安抚孩子,落空咬牙切齿地忍下一身的痛,微笑道。
她续而又看去已经停下来的洛修竹与那名叫祁筑儿的女子,洛修竹还是既深情又担忧地望着她,人却安定地坐在了她方才坐的石凳上,叫她看了便来气。而祁筑儿却凝眉深深地把她瞧着,收了掌势,上下打量着她。
“空儿?”潜墨双手又负后,站得笔直,浑身充满了刚毅的气息,又有女子天生的柔媚,“你与洛修竹是何关系?”
落空保持着微笑,大方地看着祁筑儿,余光瞧见了洛修竹对她挤眉弄眼,她却视而不见,回答着祁筑儿的话,道:“我与他并无关系。”
祁筑儿满意地点点头,眉心都松了,洛修竹却是面如土色,一副想要扑上去咬死落空的表情。
正当祁筑儿转头打算继续跟洛修竹商量上不上花轿的问题时,落空又说话了:“只不过,他似乎也很想让我坐上他的花轿,如同姑娘期望他的一样。”
祁筑儿寒眸唰地射过来一记冰刀,落空坦然接下,毫不畏惧。她的确很想看洛修竹坐上花轿那副糗样,不过既然收了人家钱,便要替人分忧,这点良心她还是有的。
况且,洛修竹对杜敏贤的心思与付出,她一点也回报不了,便在这里还一点好了。
落空瞧见祁筑儿缓慢地转过身,朝着她走上几步,三步外停住,正视着她道:“你可知你在与何人抢人?”
祁筑儿说话带了一点点鄙薄,一点点君临天下之势,落空心中惊讶,却面上无比平静自如,缓缓答道:“我无需知道,因为我并没有与任何人抢人。”
落空在祁筑儿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时候,愈发地笑起,灿烂的眼眸宛如星辰闪耀,她扶了扶衣袖,轻描淡写地又道:“筑儿姑娘必定是没有听清楚,我说了,我与他没有分毫关系,只是他单相思,只愿迎我入门,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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