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作样的长孙碧烟皱起眉,欲哭未哭地看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随后见他双手负后,两三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指曲起,在她脑门上便是一敲。
稍稍痛,长孙碧烟忽的一愣,没反应过来竟有人敢敲她额头,又再一想,长孙宇珩也曾点过她额头,教训她。
什么时候,她竟然与长孙宇珩这般熟悉,俨然是一对真的父女模样。
她垂下头,忽的沉默。长孙宇珩原还想说她两句,一见女儿如此模样,又于心不忍了,心道,莫不是真的伤女儿心了,让女儿以为他真的不在意她?
长孙宇珩刚想开口安抚女儿几句,便见女婿璟芝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旁,正站在长孙碧烟的身前,说道:“碧烟,今日丈人难得过来,我也没有公务缠身,不如我们留丈人在府中用膳吧。”
心思已经重新归于平静的长孙碧烟抬起头来,挂着丝丝凉的笑容说道:“这话你不问爹爹,问我做什么?若是爹爹不愿意留下,我也不能五花大绑地强将爹爹留下啊。”说完,她又怪模怪样地看去长孙宇珩,一副淘气骄纵的样子。
见女儿还能冲自己骄纵,便知道女儿是没事的,长孙宇珩心中放下,随即一笑,老目沧桑着厚重的岁月流光,他难得没有推辞,道:“也好,许久不曾与烟儿一同用膳了,这一回加上璟芝,也算是凑个齐整。”
长孙碧烟听他的话,听出了几分不舍之意,心中多了一份猜想,但是倒不敢多猜测,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那碧烟且带丈人去找书臣玩会儿,我这便去厨房。”苏长亭笑得风度翩翩,眉目里都是清山俊水,那双眸又恢复了曾经的深邃又纯净,叫人受到诱惑甘愿沉沦其中。
长孙碧烟却是个淡性子,这么一听,便听出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没被这人的色相蛊惑,她皱起眉道:“等等,你去厨房?你的意思是你要动手下厨?”
显然,长孙宇珩也被惊到了,所谓君子远厨庖,虽说男人会做个饭炒个菜也不算稀奇,但是有厨子又有妻子的情况下,璟芝竟然要自己动手招待他?
他到底应该感到欣慰感动,还是应该难过劝阻?
“夫君,府里是有厨子的,不必夫君如此……劳累。”长孙碧烟对于要做一顿像样的饭菜很难这个概念深有体会,想了想,觉得苏长亭未做官前,家中便殷实,做了官后更是自建了府邸,必定从小比她还要娇生惯养,是以绝对是做不出一道像样的菜的。
自从吃了自己的“佳肴”,长孙碧烟便对颜色不对的菜肴有阴影,一看到便会肠胃翻滚。所以为了不虐待自己,也为了不吓到长孙宇珩,她觉得她很有义务劝阻苏长亭。
可相对这一个满脸惊讶,一个面色难看的两人,苏长亭很淡定从容地笑了笑,随后风姿卓卓地说道:“碧烟放心。丈人,失陪片刻。”说罢后,人便神清气朗地走出了书房。
长孙碧烟袖下的手动了动,很想伸出去将他拉住,却碍于行为举止的得宜,最终还是由着他去了。
陪着长孙宇珩走去书臣的房间,长孙碧烟路上跟父亲大致说明了书臣的情况,随后见长孙宇珩皱眉道:“这孩子身世凄苦,你们必定要好好抚育他成人。”
长孙碧烟笑着点了点头,回道:“不奢望他日后成为人中龙凤,只希望他活得明白快乐。”她的声音轻柔低扬,倒是有了几分慈母的味道。
长孙宇珩好奇地侧目看一眼自己女儿,忽然觉得这叫书臣的孩子必定很受女儿喜爱,或许这孩子当真是与女儿女婿有缘,这一世注定要做一回父子母子。
到了书臣的房间,那小家伙正趴在案上描描写写,长孙碧烟这么一看,心里便是一抽,赶在长孙宇珩之前走进屋中,先检查了一遍书臣涂鸦的宣纸上有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等发现这孩子只是随便画着玩儿,白宣之上的墨迹不像画也不像字后,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长孙宇珩从长孙碧烟的身后走来,站在书臣的书案前,双手负后地看了这孩子几眼,大眼浓眉,小嘴巧鼻,这副好模样,长大了也必定是个英俊男子。
他笑着不等长孙碧烟说话,便自行与小家伙热络起来:“书臣,你可知道老爷爷我是谁?”
长孙碧烟眼角抽了抽,忽然有些错愕地看去这一世的爹,真没想到他还有如此顽皮的时候。
“爷~爷~”书臣对于爷爷这个词并不太熟悉,唤了两声后,疑惑地看去长孙碧烟。却又不等长孙碧烟解释,便忽的笑容灿烂,冲着长孙宇珩又唤了两声响亮的,“爷爷~”
手里还拿着染墨的笔,小书臣叫的欢,一边叫一边在地上一蹦一蹦的,看得旁边的穗儿心惊胆战,连忙将他手中的笔取下来,真怕一个不小心就赏众人一道水墨添妆。
被叫了爷爷的长孙宇珩显然也很高兴,这含饴弄孙的日子,他自烟儿嫁给璟芝之后便开始向往,却也知道急不得,二人也刚刚成婚半年,璟芝又在朝堂刚刚显露锋芒,要想抱孙,还太早了。
所以臣满脸粉扑地冲着他喊爷爷的时候,那种喜从天降的感觉让他难得忽略了女儿,直径坐去了书臣的旁边,抱着乖孙儿,教他如何用笔书字。
长孙碧烟一旁看着,眼角又抽了抽,感情根本不需要她多做介绍,二人仿佛天生便认识的,见二人相见如故,她此刻站在这儿倒是显得多余了。
“爹爹与书臣如此投缘,不如女儿先离开,让爹爹好好与书臣相处?”她笑着问道,声音甜美,笑靥如花,可旁边的穗儿瞧见了却觉得少夫人的笑容可真是渗人啊,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而逗孙儿逗得正乐的长孙宇珩无暇顾及女儿,只是挥了挥手道:“好,烟儿若是无事,便先下去休息吧,书臣这儿有父亲在,不用担心。”
长孙碧烟眼角又抽了抽,笑容非常尴尬地僵住,然后默了一会儿,低头又忽的笑了,笑容温和动容,她朝着穗儿看一眼,穗儿会意地跟着少夫人一同出了屋中,留长孙老爷尽情与外孙儿玩乐。
走出了屋中,长孙碧烟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微眯着躲闪一会儿,低着头,忽然便想到什么似得,摸了摸自己眼角,随后无奈一笑。
什么时候,她竟然如此容易喜怒形于色了,这眼角再抽下去,恐怕不到中年便要提早长皱纹了。挂着抑制不住地笑容,长孙碧烟对穗儿道:“穗儿,你便在外边候着吧,若是爹爹和书臣有什么事再来我房中告知。”
“哎,穗儿明白。”穗儿福了福身,乖巧地应道。她看少夫人方才还笑得别有深意,此刻却又笑得面若春花,叫人好是费解。
点了点头,长孙碧烟漫步走在廊道中,神思幽幽,忽喜忽悲。她现在怕是越来越适应这样和美的日子了,对于苏长亭更是有些莫名的情愫,她不得不承认,此刻她竟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离开,舍不得这些待她如此好的人,可是这一切都非她的,都是死去的长孙碧烟的。她虽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却不是一个盗窃别人的东西还能心安理得的人。
她要走,但是纷乱繁杂的事绊住了她,而她心中又明白,若是她主意坚决,那些繁杂的事根本拌不住她,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存了舍不得的心思。
到底要如何,如何才能叫她甘舍一切,让她能够无事一身轻地离开。
刚刚进了屋中,便听见环儿从另一侧廊道进来,看见了她立即唤道:“小姐,您让我去取的冬衣秋袍都取回来了,可是先放在柜中?”
“放在桌上即可,我来整理,环儿你去书臣那儿,爹爹今日来了,你帮着穗儿照顾一二。”长孙碧烟看着环儿将取来的衣袍放在桌上,应答后便出了屋中。
见环儿走远了,长孙碧烟才缓慢地将门关上,包裹揭开,将苏长亭与她,还有特地为书臣做好的冬衣秋袍整理好,放进了衣柜中。
坐去桌前,那包裹用的布上还有一封信,长孙碧烟分毫不惊讶,拆开了信后,看了两眼便将其中的地契收好,全程她的神色不动,没有分毫的喜怒。
这日的午膳端上桌后,长孙碧烟惊讶苏长亭竟然真的会做饭,且做的还不错,比起府中的厨子竟差不了多少。
用完午膳后,穗儿抱着书臣回去午睡,环儿下去端上了三杯热茶便退下了。大堂中三人静默,长孙宇珩饮了一口茶后,才慢慢开口:“我今日来,其实是想要告诉你们,我打算辞官归隐了。”
他的语气缓沉,侧低着头,似在看自己手中杯,却又不像。
长孙碧烟看见堂外的光亮落在他的侧脸上,那松弛的肌肤纹理清晰异常,她忽觉心中一痛,有些于心不忍,却并没有因此心软,道:“父亲可想清楚了?意已决?”
坐在丈人身旁的苏长亭闻声看去长孙碧烟,似乎不认同她如此急于确认而不顾丈人感受的行径,却也没有阻止,只是说道:“丈人若是心中犹豫,还可以再想想,不必如此快下结论。”
长孙宇珩摇摇头,叹一声,又点点头道:“想好了想好了,如今璟芝你已经双目复明,在朝中势头正茂,有田阁老在,我也没什么能够帮你的,且你对烟儿的一片心,我都看在眼中,很放心。之前一直担忧的也不外乎就是这些,如今都不必担忧了,也是时候退下,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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