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听着什么死不死、毒不毒的,一下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小厮方才重新舀来的大米,手却伸在半空中,不敢拿。
掌柜的听到这事,知道事态严重,不能再由着这男子胡闹下去,几步走到他跟前,硬着头皮喝道:“你要吃食没有问题,后面排队去就是,袁家米铺保证了,人人有份,你若无需求,还请快点离去,不要在些闹事为好。”掌柜虽惧怕男子粗犷的身型,知道自己打不过,但袁家的声誉不容抵毁,他怎的也要竭力维护好自家店铺。
男子一听,“哼,谁稀罕你们这些黑心商人的毒米,”说着朝还站在后方的饿民大声嚷起,“来,大家快来看,袁家米铺用毒米做伪善博名声,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呀!”
后方排队的人听着,也是满心疑惑,“你怎的说这些,我这两日都在这里排队领米,都没发生过什么中毒的迹象,老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粗犷男一听,“你们这些蠢货,你听过哪个商人是好心的吗,你们好好看看,这些大米米颗颗白花花的,要是放在咱们平时买那得多少钱呐,现在这种灾难关头他们不拿来讹我们一大笔,怎会如此好心拿来亏钱施米呢,肯定是这些米有问题,丢了可惜,才会想着拿出来救济我们,顺道博个布施的好名声,你们用脑想想吧,而且这袁家米铺的当家我认识,那就是一个儿狼心狗肺的黑心商人,你们吃过没事不证明就没毒,也许吃多几次命都没了,哪个还敢吃,就拿去吧,”这些话,看似胡搅蛮缠,但又讲到排队众人心里去了,对呀,袁家米铺都连着施粮好些天了,以前也不是没人施过,那些都是要么给的量一个人都够吃的,要么就是那些参杂着泥沙的旧米才会拿来布施,而袁家的这次不但给的量非常多,而且还颗颗都是好米,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好的商人的。
想到这,那些吃过几次米的都脸色铁青,“惨了,我在这里打过好几次粮食了,这几天都靠着这过日子,现在会不会中毒太深没得救了,呀……真的头好晕,肚子还有点疼……”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肚子有些不大舒服……”
这话一出,周围的一片人似乎都感觉身体多多少少都开始不对劲了……周围那些没来排队的民众的议论声也跟着进来了,还逐渐参杂了些怨气,“原以为这袁家是个好的,能在咱们江南这百年一遇的灾后中做出好事,想不到袁家这么黑心肠,以后啊,就算他们还敢开铺做买卖,我也不敢买!”
“是呀是呀,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有问题的毒大米,到时候会不会拿来卖给我们!”
掌柜看着,神情慌了起来,这下糟了,本来他们这次是亏大本在布施的,当时他就在心疼着要给出这么大量的好米,但无耐大小姐有令必须给足每个人,他只能照办,现如今,不但好名声没赚到,连着声誉都要被毁了,可别小看这些饿民流民的,他们虽地位无足轻重,但胜在人数众多,一人一张嘴地传了出去,一个处理不好,那袁家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商誉可就完啦……
正当整个场面即将失控、要演变成一个袁家的“讨罚大会”之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102证明
“你说袁家的米是毒大米,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胡说,人家掌柜的可是要不允的,说不定随时就要把你拿下扭送官府治罪了。”
众人扭头寻声望去,只见人群中出现一白衣少女,身形苗条,半头黑丝只用一玉簪轻挽成半髻,余下皆披于双肩,款款走出。
其面上复着一面云白薄纱,虽掩住了半张脸孔,却听她吐语如珠,声音既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肤白胜雪的脸上半蒙着一层白色薄纱,但细望几眼,只见她面纱上方的双目犹如黑夜中明亮的星星,又犹似一泓清澈的湖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此时街边的风吹起少女面纱下方的一角,更觉烟霞轻拢,让人一看,哗然静声。
“少爷,你说,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人,当真比从画里直接走下来的还要好看,”方才从马车上下来查看的男子站在一旁边看着袁家米铺的情景,没有出声,而他身后的侍从则站在身旁,不由地感叹着。
男子淡淡地听着,没有回答,眼神随着女子的走动而不由地眯了眯,“过去看看。”
袁家米铺前围观着的周边的小贩、排队领粮的饿民,还有闹事的粗犷男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美丽蒙面女子,半天没反应,女子看着他,“怎的,这位兄台可是心虚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男子被如此一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仿佛被什么怔住了,定睛一看,“你是谁!”
少女带着慵懒的声音回道,“我就是路过,来凑凑热闹,顺便,看看是谁对谁错罢了。”
粗犷男看着眼前这女子虽宛若天仙,但看这身形也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想来她真就是凑热闹罢了,随即摆摆手,道:“什……什么心虚,你这小丫头片子,快走快走,别防碍大爷我为安州城除暴安良!”说着,脸色一变,越发凶狠地对着她。
“噢!这袁家门铺在安州也是老字号了,信誉极加,我这吃着袁家米铺的米长大的自是不愿其平白无故地蒙受如此不白之冤,想来在场的人也有不少与我一样,都是吃这家米的吧。这袁家在商圈里虽不说是第一,但至少也不是无名之辈,你觉得一个能把生意做到遍布江南的商家愚蠢到把积攒到的好名声来到这大困之时大散家财就为了毒害别人吗?”女子语气正和,一字一句间却说得铿锵有力,丝毫没有一丝受到粗犷大汉方才威胁的意思,反而措辞严谨,说完还不望朝周围的群众看了看了,以求肯定。
本来周围的群众是不想参和这事,但女子一双美眸望去,一下就勾起了他们心中那点点正义感,也联想起过去在安州的这些日子袁家的做生意态度,想了想,也跟身边的说起,“是呀,我在这安州城内住了大半辈子,一直都是在这袁家米铺买的粮食,别说吃了身子不适,就连缺斤少两的事都不曾发生过的呢,这袁家人做生意就是厚道的!”
“嗯,是呀,不但米铺如此,袁家那布行也是极好的,不但布料价钱公道,质量也是非常不错,你看我身上这件,就是在那买的布,穿了将近十年了,连个补丁都没打过,如此有良心的商家也真是没话说了……”
粗犷男看着少女三方两语的就把周围原本漠不关心的人群一下弄得像炸开了锅的蚂蚁般,一下急了起来,“哪来的天真小丫头,你懂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这些奸诈的商人行事做为岂是我等能预料到的,反正有人吃了这家人布施的米就中了毒,现在还瘫在家里动弹不得呢,不信,你可以让袁家人去查查。”
男子说得掷地有声,一脸真相,看起来由不得人不信!“这……看这粗犷大汗也没必要说谎,是不是真是这袁家的米有问题害了他家人,不然他怎会一人单枪匹马就来闹事,如若不是真的有苦难申……”
男子这一说,把群众中另一拨人的心也吊了起来,引起了另一番议论。
女子听闻,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挑起透过薄纱还能看到的樱唇淡淡一笑,“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安州人士,你如此说,也是觉着袁家人不可能去你家中查看是否真有那中毒之人吧。”
粗犷男没想这少女竟说话那般直接,被她如此一问,顿时一怔,哑了语。
女子看着他闪躲的眼神,再次轻笑,随后摆了下宽长的袖摆,伸出一个纤长的手掌,作势让粗犷男将证据交出来。“如若没有别的证据,那就得收起你那胡说八道的嘴,向袁家米铺郑重地道歉才是!”
男子一听,好似晃然大悟起来,斜起嘴角一笑,“哼,早就知道袁家人不会承认的,现如今就可以证明给你们看!你们可看清楚了,”说着,男子从一旁的茶摊二话不说就拿了一碗清水,随后朝后方想追问茶钱的老板一瞪,便转身自顾自地走了回来,再将方才被翻倒在地的米粒舀了些放进去,再从袖口拿出一根银针,摆在众人面前,“你们看清楚了,这水是我从那茶摊拿来的,米是我从那布施的米里拿出来的,现在水和米混在碗里,等米里的毒散到了水里,我手上这根银针放下去有什么反应不用我说了吧!”
说着,只见他把银针放碗中搅了搅,停顿了下,再拿出来时,摆在了众人眼前的针尖那端,已是呈现沾了墨汁般的黑色。
众人一看,一惊失神,随后方才听到米有毒时就捂着肚子的人现在开始看似痛得站不起来身似的,额上还隐隐渗着冷汗,他们周遭那些人看到,直指向袁家米铺大喊,“袁家米铺无良呀,怎能布施如此毒物呢!这是要害死人呐,你看他们都发作了!”
“我们定要将此事宣扬出去,让他们无法在安州立足,以免更多人受害!”
一时间,民怨四起。
站在一旁“观战”的男子看着这场景,眼里微微显过一丝鄙视,方才还以为这女子是有如何本事,敢于如此场面挺身而出,现在闺中女子就是闺中女子,竟然如此蠢笨,把原本还能控制的场面搅得更混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