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早已无从挣扎,然而那覆盖在红裳下的柔荑却暗地里摸进了袖中,再探出来时,手上则已多了一支金钗,正是她在无极宫梳妆时,把玩的那支。
她亦曾设想过万一的情形,因而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
若是真的被逼至绝境,便只能如此了。
顽强的抵抗终于在力量的面前败下阵来。
喜服的外袍已经在撕扯中散脱开来,将那小巧而又混元的肩头和精致的蝴蝶骨暴露在他危险的目光中,就连绣着鸳鸯文案的小衣都隐约可见。
不能再忍受这样的屈辱,长乐在他迫近时下意识的闭上双眼,手上则握紧了金钗,蓦地扬起,瞄准了司徒翎后颈瞬间失防的命门。
原本不想走到这一步,必定会带来更多难以预料的麻烦,又或者使自己在漩涡里陷得更深,可即便是嘴上说着不是子皙谁都一样,可面对这近在咫尺的陌生气息,长乐却丝毫也忍不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原本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却忽然撤去。
重新感觉到沁凉的空气,长乐下意识的大口喘息,连忙用双手拉紧衣襟。
然而那衣衫已经零落,忙乱之间只能堪堪遮住胸口,而双肩和后背却还大片的果露在空气中。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才发现房门在方才的一瞬被人从外撞开,许多官兵冲了进来。
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归了位。
她抬头寻找裴元,准备问他为何此时才来,却在看见面前的那个身影时彻底怔住。
那一身浅青衣袍的男子此时恰好立在窗前。
月光自他身后铺撒进来,亦笼在他的周身。
银色的月华在他周身浮着浅光,此时的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谪仙。
他亦紧锁她的双眸,然而一向清冷的面容却失了平静。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正暗流涌动,充满了愤怒和幽怨的情绪。
他垂下眼帘,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极力克制。
直到那个清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长乐才敢确认眼前所见并非幻象。
“司徒翎结党营私、秽乱后宫,如今奉天子之命,将其押入刑部大牢,以待与司徒氏谋逆之案同审。”伴随着顾渊的话,闯入房内的士兵们将司徒翎制住,并押跪于地。
这时长乐才发现,这些士兵的装束一点儿也不熟悉,显然不是裴元的手下。
司徒翎怎肯就此作罢,即便被数名士兵同时钳制,仍然不住的挣扎,对着顾渊破口大骂:“你个没根的东西,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利,也敢来动老子!还不快放开,老子要见左相大人,老子要见皇后……”
面对那些污言秽语,顾渊如同没听见一般。
他的目光始终只是停留在长乐身上,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带下去。”
“是!”那些士兵利落的回应,而后拖着仍在骂骂咧咧的司徒翎离开了屋子。
屋门再度被关上,吵闹声都被挡在了门外。
屋子里只剩下长乐和顾渊。
面对几乎已让他五内俱焚的女人,他终于无需再隐忍。
顾渊缓步向长乐靠近。
“长公……”他话还没说完,那原本蜷缩在床榻上的女子似忽然回过神来,蓦地一下从床榻上下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顾渊一滞,随即抬起双臂将她紧紧拥住。
直到刚才,她也只是想着要如何与那司徒翎一搏,即便有慌张和绝望,也丝毫未生出怯懦的情绪。
然而此时,分明已经脱离了险境,被这令人心安的怀抱包围着,她却莫名的鼻子发酸,阵阵委屈的情绪自心底升腾而起。
“子皙,子皙……”她一遍又一遍的低喃着他的名,额首轻蹭在他的襟前,贪婪着属于他的气悉。
拥着他的男子眸光渐渐变得柔软,情难自襟的在她额发上落下轻吻。
“乐儿……”他贴着她的耳际低喃,微哑的声音里满是疼惜,终究还是将那一声未尽言的“长公主”改了口。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又是这般自责的话语。
这一次他的语调里透着强烈的心有余悸。
她无从知晓,当他看着她乘上嫁撵离开皇宫,却又无法阻止,暗中准备这一切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的焦急。
原以为五年的分别,足以令时间冲淡痴恋,可直到她去往别的男人身边,他才知道,深藏于心的那些执念,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不顾一切的赶往司徒府,不仅仅因为她身陷危险,更是因为他无法忍受这心里的煎熬。
偎在他怀里的长乐没有丝毫的防备,也顾不上原本攥紧的衣襟,连它们再度散脱开来也不知晓。
原本就半掩着的香肩再度果露出来,温香软玉贴在他怀里,让传入她耳中的心跳增添了悸动。
尽管已经抑制不住的心猿意马,顾渊却只是将滑落下去的喜服拉上来,仔细的盖住。
为她笼好衣衫之后,他又觉得那一身红衣刺眼得很,于是褪下自己宽大的外袍,整个的将她裹了起来。
感觉到肩上衣衫的重量,长乐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状,稍微撤离开来,却仍停留在他的怀中,羞涩的仰起头来看他。
方才面对司徒翎的冷漠与戾气已在那双眸子里消失不见,此时与她相视的只有似水柔情,俨然要把她溺毙在那两汪深潭里。
顾渊轻握住她的双肩,不自禁的俯下身子,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而后他又抬手,轻抚她的面颊,拇指的指腹摩挲着艳丽的红唇。
那唇脂布满她的香甜,还是完美无缺的一层。
得知她并没有被别人触碰,他近乎疯狂的心才终于稍微平复。
下一刻,他如同失了魂一般,竟将薄唇移至她的唇畔,而后印了上去,仿佛是要烙上印记,留下他的气息。
柔情一旦沾染,就会忍不住更加的放纵,他再度控制不住的将她揉入怀中。
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霸道,长乐并没有反抗。
她只是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任由他牵引着向更深处沉沦。
☆、第53章 车行
两刻钟后,被宽大的衣袍裹得紧紧的长乐随顾渊来到侯府的庭院中。
她立在他的身旁,目睹着偌大一个侯府从一片繁荣到满眼衰败的过程。
抄家的官兵匆忙的来来去去,一遍又一遍的从各个屋里抬出成箱的珠宝和数不尽的绫罗绸缎。
府上的仆从和女眷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一个个吓得蜷缩在墙角,嘤嘤然低声而泣。
这个过程持续了不知多久,抄收的东西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抬,长乐不禁感叹:“司徒翎不过是个侯爷,竟然就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顾渊的声音则从身畔传来:“这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如今朝中大臣间已成了风气,不光司徒氏如此,但凡有些品级的,家中都藏着金山银山,哪里又看得到不过数里外的城郊,每日都有饿殍被弃在路旁。”
长乐诧然的抬头看向他,只见那沉如幽潭的眼眸中浮现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在她的印象当中,顾渊是从来不论国事的,正因为如此,在许多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狐媚惑主的伶人,即便他已经身居高位,也没有区别。
她久久凝视着他,正启唇欲语,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哭声打断。
长乐下意识的蹙眉,侧头寻声看去,见到两名宫人装扮的少女往这边跑来。
定睛一瞧,正是浅冬和灼夏。
她们二人满脸委屈的扑到长乐近前,带着哭腔控诉:“我们两人才刚进侯府就被人给强行带走,关进柴房里绑了起来,也不知长公主情况如何,真是急死了。”
浅冬还只是安静的扯着袖子擦拭眼泪,灼夏则攥着长乐的衣摆愈发哭的伤心:“都怪我们太大意,害得长公主受了那司徒翎的欺负。”
听到“司徒翎”和“欺负”这些字眼,长乐明显感觉到身畔有阵阵寒意袭来,即便不抬头看也能想到,此时顾渊的那双眼眸是如何的阴云密布。
长乐有些尴尬的咳了咳,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快别在这里哭了,仔细别人看你的笑话。”
说着,她又仰头看向顾渊,手上轻拽他的袖角道:“我们回去吧。”
面对她祈求的目光,顾渊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柔声道:“好。”
说罢,他便不动声色的于袖下轻握她的柔荑,牵引着她往侯府门口去。
马车早已候在那里多时,显然他来此之前就做好了要将她接回宫去的打算。
顾渊先将长乐抚上马车,随即自己也跟着上去。
灼夏跟在长公主的身后,原本也下意识的准备跟上去伺候,怎料还没来得及抬脚,身后的衣裙就被人扯住。
她回过头来看,见绊住她的是浅冬,于是抹了抹眼泪,问道:“怎么了?”
浅冬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
灼夏怔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已经马车前已经落下的锦帘,脸上委屈之色立刻消失不见,双眼登时亮起精光。
她连忙轻手轻脚的退了回来,朝着浅冬使了个眼色,而后拉着她往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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