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长乐一心为顾渊担忧,早已失去了耐性,随手扯下腰间象征身份的玉佩扔到御医的面前道:“还不快去拿来!就说是本宫要的!”
此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御医为顾渊处置了伤口,却禀告长乐,称伤口虽处置妥当,但因为伤处过深,接下来会有热症发作,若是能挨过,方才算是彻底脱离了性命之忧。
此话犹如沉重的一击落在了长乐的心上。
她于是不顾众人劝阻,亲自守在顾渊的身边。
至于那刺客是谁,到底是如何处置的,她根本无暇顾及。
期间,天子似乎来了一趟,赏赐了许多药材,吩咐宫人们小心侍奉,也劝说了长乐一遭。
可见她只是怔怔然守在床边,整个人就像失魂落魄一样,便摇着头离开了。
妃嫔和宫人们都在议论,说长公主是个痴人,竟为男宠闹得这般。
也有人说顾大人这样的恐怕已经不能称之为男宠了,若非早已身体残缺,没准这次就能一跃成为驸马,实在是可惜,可惜……
这些流言蜚语长乐也一概置若罔闻,她只是一心守在顾渊身边,甚至不顾长公主的尊贵,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他。
即便如此,热症也还是很快显现出来。
原本苍白的面容上忽然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而始终在昏迷中的顾渊也似乎正被梦魇纠缠,眉宇深锁,语无伦次的胡言乱语。
长乐不知该如何是好,幸而此时御医开的药已经熬好。
浅冬端着药送到床榻边,而后和灼夏一起守着长公主亲自为他侍药。
片刻后,灼夏却皱着眉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顾大人不喝呀。”
正如她所说,此时顾渊虽在梦中,却因为高热而牙关紧咬。
他的身子越来越烫,手脚都开始有抽搐的迹象。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灼夏心焦的说着,却骇然发现长公主竟自己将那汤药饮了一口,而后倾身至床榻前,向顾渊靠近。
“长公主!”浅冬和灼夏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然而此时对于长乐来说,所谓的规矩和矜持都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
汤药含在嘴里很是苦涩,她不由自主的蹙紧秀眉,俯身与他贴近。
他身上的热度仿佛渡到了他的身上,而靠得极近时,她则终于听清了他梦中那些细碎的絮语。
“乐儿,乐儿……”原来他在梦里携着痛楚不断呢喃的,是她的名。
☆、第31章 照料
大殿里传来浅冬和灼夏急促的脚步声。
她们正在忙着让那些宫人们退下,以免见到些不该见到的。
长乐牵挂的只有那自昏迷中发出的,带着痛苦的呢喃。
她用柔荑捧着顾渊的脸,将朱唇贴上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薄唇,仿佛在对他做出回应。
顾渊起初还很推拒,可渐渐的,也不知是感觉到她的气息,还是被那唇上的润泽所蛊惑,终于松开了牙关。
长乐便趁着这个时机将药渡了过去。
苦涩的味道在彼此的呼吸间弥漫开来。
虽然还隔着一些距离,长乐却已感觉到他身子里散发的高热。
那热度如同熔炉一般炙烤着,也借由唇间相触的地方出传来。
从开始的被动接受,到主动汲取也不过只是片刻时间。
长乐忽然觉得这药渡到后来就有些奇怪了。
他的双臂忽然将她揽住,在她全然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将她拉近,紧紧的拥入怀中。
那原本只是为了渡药而轻轻相触的唇瓣也忽然变得具有攻击性。
等到长乐反应过来打算挣脱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感觉到他唇舌的长驱直入。
即便她心里对他没有丝毫的抗拒,可这样也太奇怪了。
不仅如此,他似乎急切的想要与他贴近,虽然还隔着被衾,可他身上的热度正在迅速的将她吞噬,让她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含在口里的药早已经尽数付与他去,可他却好似不知餍足一般仍在拼命的攫取,仿佛她唇间有香甜的蜜。
这样也不知持续了多久,药的苦涩已经淡了许多,愈演愈烈的是彼此的气悉,而胸腔里为数不多的空气被他掠夺殆尽,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溺死在他的怀里。
幸而他也终于挨不住这窒息之感,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却也只不过给予了她呼吸的机会,手上仍紧紧抱着不松。
两个人都在剧烈的喘息,长乐顾忌着他的伤处,勉强撑着身子想要挣开。
他却蓦地收紧双臂,仿佛怕她会逃走一般。
一番对峙之后,长乐只能再度妥协。
她继而感觉到顾渊将脸埋进她的怀里,而后那如玉的面庞在她颈项间轻蹭,纤长的睫毛扫过肌肤,弄得她阵阵发痒。
正在这时,微哑的声音如同梦中的呓语一般传入耳中:“好热……”
长乐这才明白过来,想是他烧得浑身发烫急于寻求解脱,这才把她当做了清凉的源头。
知道了缘由,那窘迫的感觉似乎好了很多。
见他难受,她又着实心疼,便顺着他的心意牺牲自己,索性在他身侧找了个位置躺好,手臂小心的避开伤口,揽过他的腰身,任由他汲取凉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稍事平静下来。
长乐一刻也不敢分神的关注着他的情况,隔一会儿就将掌心贴在他的额上试试,可每每触及掌心的,却都是让人心惊的热度。
耐性的等了很久,可高热就是退不下来。
再这么烧下去不是办法,长乐吩咐浅冬和灼夏去传御医,她们二人却道,方才御医交代过,若是实在退不下来,只能将烈酒涂于周身,帮助他发散,或能挨得过。
长乐想起过去宫廷中有小孩子发热,确实用过这个法子,于是吩咐她们道:“快去取烈酒。”
浅冬和灼夏很快取来烈酒和巾帕。
方才侍药时已有经验,这次她们把烈酒倒在巾帕上,呈到长乐的手里后便退到了一旁。
早在处置伤口的时候,顾渊身上的衣袍就已褪尽,此时只是盖了一张薄被在身上。
长乐便小心翼翼的掀起被衾,现出那并未着衫袍的身子。
他右边的胸口处裹着包扎的白绢,因为伤口还未愈合,仍有血迹透过层层绢帛将腥红晕染开来。
长乐看得心惊,握着巾帕的手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在军营中,血腥的场面她并非没有见过,可发生在顾渊的身上,她就彻底乱了阵脚。
在她的记忆里,他应当始终是端雅而不染尘灰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该是这样躺在她面前。
憋了许久的泪终于在这个时候湿润了眼眶。
她却只是拼命的忍住,着手为他擦身。
顾渊虽是伶人出身,如今又是文官,平日里看着也只是觉得欣长纤瘦,如今褪去衣衫,才发觉他并不瘦弱。
隔着巾帕的触感甚是紧实,似乎丝毫也不逊色于那些习武之人。
然而他的肌肤却不似那些人黝黑,反而比正常人还要白皙,眼下又因失血而显得愈加苍白,浮着一层高热产生的虚汗,竟如美玉一般温润。
这副身子,即便是在伤病之中也让人叹为观止。
可此时的长乐根本无心欣赏,只是仔仔细细将浸润了烈酒的巾帕一寸一寸擦拭过他的肌肤。
浓烈的酒气在帐内弥漫开来,而烈酒挥发带走了热度,似乎也确实缓解了他的痛苦,于是他在梦中亦发出舒适的喟叹。
见这法子有效,长乐愈加勤勉而又细致。
很快,上半边身子都已擦过了烈酒,长乐将被衾再掀开些,现出他仍穿着亵裤的下伴身。
原本流畅的动作顿住,她不禁有些踟蹰。
虽说他是宦臣,根本算不得男人,但真要褪下这最后一层,还是有些……
过去她总作弄他,说要寻机验一验,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太监,可如今他就躺在这儿,可以任她为所欲为了,她却反而有些做不到了。
守在一旁的浅冬和灼夏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上前来道:“长公主毕竟身份尊贵,还是交给奴婢们来做吧。”
听到这句话后,她却反而握紧了手里的巾帕。
曾几何时,她最讨厌就是别人提到他们的身份。
年少时,她一直以顾渊的知音自居,并以此为傲,可那些皇子和公主们却笑话她跟伶人为伍。
纵使顾渊总是不在意,可她却一定要寻机使坏,狠狠的报复回来。
长乐面色阴沉了几分,侧过头对浅冬和灼夏道:“你们也退下吧。”
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她们两人不敢多言,连忙欠身离开。
待她们走后,长乐重新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他仍在昏睡中痛苦的挣扎,紧皱的眉宇昭示着他的不得解脱。
长乐只觉胸口处阵阵泛着疼,于是心下一动,俯身至他近前,在那隆起的额间落下轻吻,而后于他耳畔道:“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在安慰他,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而后她重新在床榻上坐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取来烈酒,往巾帕上倒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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