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那个市集上那么多的胡人...
长亭一直以为来往交易不过是交易些汉人没有的小玩意儿,比如匈奴那边酿得极好的马奶酒和奶片,谁曾料到,石猛麾下的兵器与盔甲也是从胡人那儿交易而来!长亭大概能够理解石猛的想法了,建康不给的东西,老子自己买,你也别管我从哪儿买,反正拿到老子手上的就是老子的了。长亭也理解了为什么冀州的兵这样凶悍——石猛有意识地操练武备,练出来的兵如何不精悍?长亭看向蒙拓,斟酌了词句,轻声问,“那...你...”
“我父亲在其中应当有牵线搭桥。否则私运战备物资,光这一条罪就没有人敢担。”
长亭话还未问完,蒙拓便云淡风轻地开了口,正好回答了长亭想问的,蒙拓说罢此话,微微一顿再道,语气中未曾包含太多感情。庭院中无人。蒙拓伸手揽了揽长亭的肩膀,“姨母说到底是看在我的份儿上,他才愿意帮忙牵线。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看在我的份儿上,还是看在大晋一乱,胡人便可趁虚而入的份儿上。”
长亭反手搭在蒙拓手背上,竟不知该如何劝慰。
“既然开了口。就全说完罢。”蒙拓笑了笑,不欲再将这个话题延展下去。话锋一转,再回正道,“此次姨父前往,是因胡人那边的粮草军备有缺。胡人开口漫天要价且囤货居奇,姨父坐地还价去了。我私心认为,符稽并未抓住这一点石家与胡人有关联。否则符稽不会如此迂回地谋略,若他拿到了这个把柄。必定打死宣张,这个威力比如今硬碰硬要强许多,故而此次诱我出城大概是临时起意罢了。”
长亭“嗯?”了一声,示意蒙拓继续说下去。
蒙拓将长亭身前的已经凉了的茶往身侧一泼,专心致志地再倒一盏温茶,叫长亭喝完,“...往后别喝酒了,一喝酒就脾性就有些爆,”长亭接过茶汤,小口小口啜完,问蒙拓,“既然符稽也是走一步看一步,那咱们预备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蒙拓这样答道,看向长亭,目光柔和极了。
“你还是会带兵出城,诱敌深入。”长亭口吻笃定。
蒙拓笑起来,伸手揉了揉长亭的头发,半晌没说话,隔了许久方有轻声落地,“不一定。”
如果三年前,如果一年前,出现这样的局面,他就算看透了这个局,也必定会带兵出城给符稽造成一座空城的假象,反向引诱符稽进城再见招拆招关门打狗。可如今,他一直在犹豫,符稽不是符家的其他草包,符稽是个有谋略的草包,他攻城陷地之后会出什么招,谁都拿不准,现在的他并不放心将家眷留在城中,城池与地盘没了再拼就是,若自己的女人出了什么差池,这会叫他悔之晚矣。
长亭婉转侧眸,眸光流转生波。
蒙拓出征与不出征这件事,这些天一直压在长亭心头,恰逢初一,新媳妇儿去石家向庾氏请安,长亭态度恭谨,奉上茶汤再安坐在案首,借帕子捂嘴笑,“恐怕再过三两月,阿娇就得坐到对面儿去了。”没头没脑这么一句,庾氏也笑起来问,“这话怎么说?”长亭和婉挑眉,“因着两位嫂嫂要嫁进来了呀!”
庾氏便边摆手边笑,“两家吉时都还没定呢,哪来这么快!”
长亭顺势接过话头,“大哥是没法子,幽州离冀州多近呢?二哥来回一趟便能将事儿妥妥帖帖办干净了,您也就等着庾家姑娘进门做阿娇二嫂吧。”长亭抿唇一笑,埋了螓首,温声再言,“阿娇如今是自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不趁这时候咱们还没与符家撕破脸赶紧方便行事,一旦等到两家兵戎相见,娶个媳妇儿就全得看那一路的人站在哪一队...”
长亭说了一家人说一家人,后头的话当然不含蓄。
一旦符稽出兵,符石两家表面的平静被打破,那么惊涛巨浪趁势就翻滚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局势被激化之后,石闵与石阔的婚事一定会被搁置下来,石阔那桩亲事倒没啥可期待的,可石家上上下下都异常期待崔家姑娘入门啊。
庾氏当然听懂了,脸上的笑敛了敛,温言回道,“是这个理儿,我前日便修书一封将老二叫回来了。家里头如今光有阿拓一个男人不行,得再回来一个守着才好。”长亭眉梢一抬,笑着福了个身,“到底是姨母心思缜密。”
随后二人又闲扯两句,庾氏留了饭,石宣也出来用膳,上的是冀州特色菌菇热锅,了了一桩心事,长亭心绪大好,再添了半碗饭,倒将庾氏看得直笑,只说,“可见在镜园饿着了,待阿拓过来,我一定吵嚷他。”又顺手赏了两个厨子下去,长亭笑着接了,捧着吃了大饱的肚子再带着今儿新收获的厨子,长亭将一跨出门槛,就大大呼了一口气。
石老二回来,蒙拓平安出征归来的概率便高了很多很多。
第两百四九章 僵局(下)
第两百四九章僵局(下)
石阔回城镇守,蒙拓出城诱敌,符稽若要攻城必定会选在蒙拓率兵出征而石猛与石闵还未回城,石阔安守幽州之时,若石家想要做黄雀,那么必定要做到...
“如今且看石阔能不能悄无声息地回来了。”长亭大舒一口气轻声道,身后跟着的白春听见了,待行过游廊方轻声开口,“夫人何不与郡君直说呢?如今您嫁到石家了,说俗气一点咱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何必拐弯抹角呢?”
白春是在石家长大的,一家子都是石府的人,是上一回长亭临行回平成,庾氏送的,送了一房人,怕长亭在陆家老宅里站不住脚,故而白春与满秀最大的差别在于,满秀全身心地依赖着信赖着长亭,因为她退无可退。而白春思量却更多些,比如...现在。
长亭笑了笑,婉声回她,“你说郡君是我和阿拓亲近些,还是同石阔亲近些?”
白春毫不犹豫,“自然是二郎君,虽说刺史更看重大郎君,但母子连心,比起外甥与外甥媳妇,当然是儿子更亲近。”
“那如果我直接提出让石阔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襄助阿拓,郡君会作何感想?”长亭微微一顿,笑颜微敛,“刺史志在天下,接他班的只有他那三个儿子,无论定谁上位,阿拓都只能是肱骨能臣,我去请主上来解臣下的围...如今世道这样乱,幽州与冀州虽相隔不远,可路上仍旧不太平,石阔如要回城无异于又是一趟险程,你以为事过之后。郡君会怎么想?”
白春确实不是满秀,满秀在一旁故作镇定地冥思苦想之时,白春却脸色微变,细想却有些心惊。
如今正逢僵局,让石阔回来这法子保的是蒙拓也保的是冀州,可僵局一过,心眼多的人便会想。石家正主来解下属的围。岂非荒唐?长亭拿不准庾氏会不会这样想,可她不能寄希望于庾氏怎么想,她与蒙拓的处境很尴尬。她必须想得更长远。长亭很明白,她会这么想,不过是基于她还未把石家人当自家人,若换成真定与陆长英。她连寒暄都不用吧。
白春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长亭拍拍她的手。大叹一口气,待崔氏与小庾氏进门,她要想的只会更多。
而庾氏早修书唤回石阔这一行为让长亭在意外之余,仍旧有些动容。同时有些羞愧——其实庾氏是真心将蒙拓当儿子待的,至少,庾氏是真正将蒙拓看做自家人的。
满秀见二人皆不言语了。想了想颇有些悲愤,唤了一声。“姑娘...”
长亭心不在焉地答了声“唉”。
“下回把胡姑娘也带上吧。”满秀揪着衣角,瓮声瓮气地说。长亭一愣,问她“怎么了?”,满秀抬头望天,不再言语,带上胡姑娘一道,至少她还不是最蠢的那个呀...
当事儿陷入僵局的时候,必须有一个出面执刀打破局面,庾氏修书一封到幽州做了这个执刀人,而后事情愈演愈烈,邕州半铜城崩坍之后,蒙拓留在邕州的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半铜城,奈何矿工被压在矿下一时半会救不出来,家属哗然,闹得沸沸扬扬,随后便有有心之人煽风点火,半铜城瞬时势如水火,半铜城城墙不保,隐隐有危及邕州内城之势,蒙拓一连三日都接八百里加急信,蒙拓看完信长眼一眯,语声未有起伏,同长亭说道,“邕州、冀州,总有一座城池,符稽势在必得啊。”
长亭只能暗暗祈福,希冀石阔回来得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儿回来。只要石阔一回来,蒙拓即可毫无后顾之忧地带兵出征以解邕州之围。
入夜时分,镜园大门被人“扣扣”敲响,一门传二门,二门进正堂,灯笼接连亮起,长亭一听满秀来报立马翻身爬起,一眼见蒙拓已穿戴妥当便赶忙换上衣裳梳好头发,再着人去请张黎,“...请张先生起来在二门汇合,满秀你去外院备好轿子,白春你把书桌上的那几封信笺全都整理好带上,哦,也忘了把压在镇纸最下面那封信带上啊。”
长亭飞快交待完毕,裹了外衫,便跟在蒙拓身后往出走,深秋初冬的天儿,寒风萧索,夜深人静,庭院内极少人当值,一推门,一股子风全灌进屋子里来,外头黑黢黢的,长亭不自觉地抖了一抖,裹紧衣襟,蒙拓一伸手将长亭包进怀里,长亭忽闻蒙拓轻声说了句话,“下半辈子,我定要叫你睡个囫囵觉。谁也别想再把你半夜三更闹起来。”长亭还没来得及抬头应是,蒙拓头一埋,一个轻吻便落在了她鬓间。长亭靠在蒙拓怀中,静听蒙拓的心跳“砰砰砰”的,有力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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