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已经在朝万寒旌使眼色了。
这群没大没小的家伙……
万寒旌先看了老张媳妇的口供,说是两人原本定在今日成亲,谁知黄历上今日不宜嫁娶,只得延期,但黄道吉日还没挑好,老张豆腐铺又忙,于是她也顾不上还没成亲,经常过来帮忙。
口供一看就有问题,挑日子前最先看的就是黄历,既然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嫁娶,又怎会原本定在今日成亲?
但人都已经哭晕过去了,身为一个怜香惜玉的副使,万寒旌决定先去看看尸身。
邱奎子指给他看:“除了侧颈这两处明显血洞外,尸身并无其他外伤,全身血已被放干,尸身周围的雪地却毫无血渍,”说完他兴奋地抬起头,看向万寒旌问:“妙不妙?”
果真是……妙。
万寒旌蹲下身子去查看,雪地里非但没有血渍,尸身周围除了右侧明显的女人脚印之外,连异常脚印都没有。
邱奎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反复凌乱的女人脚印,很快补充道:“和老张媳妇的绣花鞋比对过,一样。”
他只说“一样”,并没说“是她”,万寒旌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老张侧颈那两枚突兀的血洞上。
“还有一处,”邱奎子抬手指了指老张原本趴着的那张桌子,“来看看,十分有趣。”
桌上居然有雪水融化的痕迹,看形状……兽爪?
还真是十分有趣。
万寒旌站起来,习惯性地伸出食指点了点眉心,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笑声,他循声回头,果然见施人仰踏雪而来。
“请副使安。”他懒洋洋地行了个礼。
第一章 ·白狐凌波(4)
万寒旌眯起眼睛道:“你日子过得比本副使还逍遥啊。”
施人仰谦虚道:“哪里,哪里。”
万寒旌已经一脚踢过去,刚好落在他大腿处:“这里,”然后腿放松下来,又一脚踢在他小腿处:“还有这里。”
施人仰连忙作揖:“息怒,息怒。”
邱奎子已经验完尸,就像完全没听见他们闹出的动静,收拾着他的箱子准备离开,万寒旌见他准备离开,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径直就走了。
施人仰素来和他不对付,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待他走后才问万寒旌:“听说张臬台一早就来了?亲自过问这个案子?”
“看看。”万寒旌将老张媳妇的口供递给他。
东街除了老张豆腐,其他店铺都已经陆续打烊了,这里出了命案,生意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六姑娘看门庭冷落,也早早就收了摊。老张的尸体被邱奎子带走,现场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了,但万寒旌照例是要在凶案现场再待会儿的。
雪还在下,飘飘扬扬落在之前踩出的脚印上,不多久便将原先的脚印全都覆盖住,施人仰看口供看得很慢,越看眉头锁得越深,等他看口供的这当口,万寒旌只觉得腹中饿得难受,可惜六姑娘已经收摊了,他只得站在原地搓了搓手,“现在可知道,为何张臬台会亲自过问这个案子了?”
施人仰放下口供,叹了口气道:“看来上头给臬台大人很大压力。”
万寒旌幽幽道:“所以你要抓紧时间。”
“我?”施人仰讶异道:“关我何事?”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应该的,”万寒旌拍拍他的肩,“你有什么没想明白的地方大可留在这再仔细看看,我还有事先走了。”
施人仰:“……”
顾凌波被放走之后,施人仰又去了一次东街,回来万寒旌便问道:“现场有何发现?”
问的是有何被刻意掩藏,却难逃他眼的新发现。
施人仰答得痛快:“老张就是在豆腐摊被杀的,但却不是在老张媳妇发现的那张桌前,另外豆腐摊还搭配卖豆花、包子等,我仔细看过,蒸笼里的包子馒头都还是热的。”
不出意外的话,老张应该是在蒸笼旁被杀的,凶手显然力气足够大,至少老张被杀之后并未落地,直接被凶手移至发现尸体时的桌前,并且这些都是单手完成,另一只手必须压制住伤口、不让血流出,否则不可能做到雪地上毫无血迹。
这些都必须是一个力大无穷且思维缜密之人才能做到,偏偏雪地上并无男性脚印,也难怪有人会以为是狐仙手笔。
可是无论是大力男子还是所谓的狐仙杀人,怎么会动到蒸笼?
万寒旌摩挲着藏在宽大衣袖里左腕上的那串菩提子,问道:“蒸笼中可还有其他发现?”
第一章 ·白狐凌波(5)
“老张媳妇的口供中提到发现老张死前还没有开张,也就是说没有卖出去任何东西,照理来说蒸笼里的包子馒头都应该是满的,我打开数过,确实是满的,但其中有两个馒头上发现了奇怪的压痕,像……”施人仰细细想了想,然后才道:“是玉枕。”
原本还只是像,末了却断定是玉枕压出的痕迹,万寒旌挑眉道:“凶案现场并未发现玉枕。”
“知道,”施人仰再次细想了想,然后断言道:“我将蒸笼里的馒头包子移开后,查看过里布上的痕迹,下沉褶皱部位不足一尺长,同等尺寸的物件,若是木箱或其他等重物品,不会压出那样弧度的痕迹,馒头上印出了花纹,打豆腐的所有工具我亦一一比对过,皆不吻合。”
“何以见得一定是玉枕?若是瓷质也能压出同样的痕迹。”
这次施人仰没法再拿出什么证据来,只能答道:“直觉。”
和他共事多年,万寒旌深知有时候直觉是比所谓证据更加难得的破案技能,他的本事万寒旌也最了解不过,所以愿意相信他的话。但他愿意相信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相信,直觉毕竟不能代替证据,不能仅凭他的直觉去全城搜查一只玉枕。且就算是玉枕,也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譬如玉枕并不能制造出尸身上那两处血洞来,且负重又易碎,凶手为何要在杀人之时带上这么个累赘?还特意藏在蒸笼中?杀人之后又将它带走,看起来就像是特意带它来见证什么似的。
“这几日你去各大点行当铺走走,”万寒旌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眉心,“若是有人最近点当过相似尺寸的玉枕,记得问出当价。”
是夜,顾凌波果然逃走,万寒旌听到禀报之时淡淡一笑,案前的蜡烛已快燃尽,他怡然起身,对待命的众人道:“今夜就到这儿,都回去歇息罢。”
万寒旌走出提刑司时已经亥时一刻,雪已经停了,提刑司大门前的积雪也已被人扫尽,只是冬夜风凉,他忍不住紧了紧外袍,提着灯笼绕到顾凌波逃走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积雪还在,却并未留下脚印。
他直起身子来,眯起眼睛又站了会儿,然后才慢吞吞地转身往回走,整个提刑司只有一处还灯火通明,万寒旌直接朝那处走去。
验尸房。
邱奎子似乎料定他会来,炉子上还煮着什么,万寒旌推门进来只觉香气扑鼻,邱奎子招呼道:“来得刚好,一起吃?”
万寒旌探头去看,原来是一锅羊杂烩。
能在验尸房里吃得下去羊杂烩的人,大概除了他邱奎子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万寒旌虽腹饿难耐,到底还是摇头拒绝了,只给自己倒了杯酒,在桌边坐下,缓缓问道:“忙活了一日,可有发现?”
第一章 ·白狐凌波(6)
“侧后处那两个血洞就是致命伤,”邱奎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然后将嘴中食物囫囵咽下,重新又道:“准确的说,是其中一个血洞是致命伤,另一个血洞是人死之后才钉上去的,深度不一,证明下手的力道也不同,另外两个伤口我都仔细查验过,致命那处伤口内有锈迹残留,凶器应当是铜钉,死后钉上去那个伤口中却并没发现锈迹,因此造成这两个伤口的,不是同一枚铜钉。”
万寒旌喝了口酒,点点头道:“我亦仔细查看过,现场并未发现有散落铜钉,此案必定是人为,且死者所坐的那张桌角上有一枚铜钉与其他不同,明显是新钉上去的。”
“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再无其他外伤,验过腹中肝肠,也无中毒迹象,”邱奎子吃得起劲,说得平缓,“死因简单,没什么意思。”
“再无其他发现了?”
邱奎子摇头,“死人能告诉我的,就这么多。”
既然话已经说完,万寒旌真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了,他直接起身:“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邱奎子抬头看他,没什么诚意地挽留:“不留下吃点?”
万寒旌一脸嫌弃地摇头,转身就出去了。
看来死因和施人仰提到的那只玉枕并无干系,万寒旌只觉今日所做皆为无用功,看来黄历上所说果真准确,大早上出命案,害得他没吃着六姑娘的阳春面,抓来个嫌犯又各种不靠谱,好不容易有点发现了,居然还与命案无关,末了那位不靠谱的嫌犯逃走还比他预期晚了整整一个时辰,害他干饿到现在,当真是诸事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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