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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爷的斗争 (布丁琉璃)


  江之鲤凉凉一瞥,残忍道:“今日别想吃饭了,绕后山罚跑十圈,滚吧。”
  旧林忙不迭拉着师弟滚了。
  陆浅葱一路跑回陆家酒肆,天空飘起了阴寒的细雨,陆浅葱却脸上燥热不减,依旧心跳如鼓。她倚着门板,一手摸着滚烫的脸颊,一手按在躁动的胸膛上,眼中出现了少有的迷茫之色,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躁动慌乱的感觉了。
  上一次出现,还是在汴京酒肆的后院里,十六岁的她撞见了误入的少年英才——赵徵。
  公堂之上,当江之鲤白衣蹁跹落在她面前时,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乱了一拍,那抹身影连同着他唇边的笑意,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轻轻的落在她的心里。
  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要见到他,便有了一种温暖且安心的感觉?客栈初遇,共乘一骑?亦或是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他翩然降临在公堂之上的姿态?
  越想下去,她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危险,她拼命的摇摇头,试图将江之鲤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仿佛甜蜜中掺杂了黄连的苦涩,她倚着门缓缓蹲下身,自嘲一笑:陆浅葱啊陆浅葱,你还是这般,只要别人稍微对你好一些,便傻乎乎地任人牵着鼻子走。
  你忘了,当初赵徵是怎么对你的吗?
  情越浓,伤越深,她已经没有当年不顾一切赌上终身的勇气了。这份悸动太过危险,她背靠着门板,仰头让眼中的酸涩倒流,喉咙里疼得如同吞下锋利的刀片,将吸气声割得破碎不堪……
  就这样,陆浅葱,到此为止吧。
  ……
  陆家酒肆经过何氏那么一闹,损失严重,陆浅葱干脆闭门歇店,一来是要修葺被砸坏的柜台桌椅等物,二来也是休整一番心情,给疲惫了数月的自己放个假。
  临近年关,南方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同于汴京的如柳絮般纷飞的大雪,乌山镇的这场雪下得细碎绵长,如同撒盐似的,树梢屋顶尽是簌簌的雪落声,巷子的青石小路上、青黛色的屋檐间,俱是盖了一层薄薄的细雪,给江南水乡蒙上了一层清丽淡雅的薄纱。
  街上偶尔有打着纸伞的行人走过,冬靴踩在碎雪上,发出绵软的沙沙声,幽静而寂寥。
  陆浅葱支开二楼的窗户,在窗边摆了张小案几,孤身托着下巴坐在窗边,看着来往的行人,望着远山重叠,白雾缭绕,自顾出神。
  身边炉火正旺,温着新酿的梅花酒,陆浅葱玉手轻捻,正独自享受着温酒烹茶的乐趣,却忽闻楼下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喊道:“陆小娘子,黄大人来了,速速开门!”
  陆浅葱下楼开了门,却见一个系着大氅鼻青脸肿的男人站在门口,陆浅葱分辨了好一会才认出来那是黄县令。黄县令眼眶青紫,折了的手臂用绷带吊在脖颈上,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一个打伞,一个捧着个扎着红纸的礼盒,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来做什么?陆浅葱疑惑,公堂之事她尚且心有芥蒂,便不大热情的问道:“大人可有事?”
  “无事,无事。”黄县令捏着八字胡,神情闪烁,讪笑道:“只是路过此处,听闻陆小娘子酒艺卓绝,一时兴起,便上门来叨扰了。”
  陆浅葱看了看衙役手中捧着的礼盒,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时兴起的样子,倒像是早有准备。
  陆浅葱微微一笑,淡然道:“抱歉了,大人,小店近日歇业,恕不能迎客。”
  闻言,黄县令一时有些尴尬。他身后的衙役粗声粗气指责道:“你这小娘子,忒不知礼数!我家大人赏脸来此,你竟连门也不让我们进么!”
  “刘猛子,不得无礼!”黄县令轻喝,那衙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了。
  陆浅葱见他们一唱一和的,心中越觉古怪,表面却依旧装作滴水不漏的样子,淡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小店自被何二打砸过后,已是一片狼藉,至今未曾修补好,我怕怠慢了大人,便不请大人进屋了。”
  “无妨无妨,本官也正是为此事而来。”黄县令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颇为大度的摆了摆,这副小心翼翼讨好的嘴脸,倒是和公堂之上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大有不同。
  “哦,莫非此案还有不妥之处?”
  “倒也不是。”黄县令笼着袖子,吞吞吐吐道:“那日公堂之上,本官也是鬼迷了心窍,对小娘子多有不敬,因而近日心中愧疚难安,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登门负荆请罪,请小娘子大人有大量,勿要责怪本官才是。”
  说罢,他竟是拢袖鞠躬,对着陆浅葱做了一揖。
  陆浅葱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想要阻拦,黄县令却是执意一揖到底。
  陆浅葱左右看了看,还好此时街上空寂,四周无人。她烟眉一挑,问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焉有一方父母官,叩拜平民之理?叫人看见了可不好。”
  黄县令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抬头看她,眼中拉满了血丝,神情悲戚道:“小娘子,你就受了本官这一礼,原谅本官那日的冒犯吧。不然本官可难以向上头交差啊……”
  说罢,他朝衙役使了使眼色,衙役便将手中的礼盒打开,里头躺着一支雪参和几味珍贵的药材。
  黄县令挤出满脸褶子,讨好的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娘子拿去酿些药酒喝罢。”
  陆浅葱不动声色的调开视线,微微蹙眉,直视黄县令道:“无功不受禄,大人有话直说,不必来这一套。”说罢,她手轻轻一压,合上礼盒,将盒子推回衙役的怀中。
  见她拒绝,黄县令尴尬的直起身,小心翼翼的观察者陆浅葱的脸色,试探道:“小娘子若是原谅本官了,还烦请和你家中的那位亲人告知一声,让他莫要……莫要弹劾本官……”
  “什么?”陆浅葱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亲人,什么弹劾?”
  “这……”黄县令亦有些傻眼,着急道:“就是你汴京的那位亲戚呀!前天本官被人套了麻袋丢在城外暴打了一顿不说,昨日又有人拿着上头的令牌来找本官,说本官渎职,犯了贪墨罪,不仅要摘了我这头上的乌纱,还有牢狱之灾……我思来想去,最近也只得罪了姑娘你,那些人必定是你汴京的亲戚派来的了。”
  说罢,他哭丧着脸嘀咕:“哎哟早知姑娘你有这般来头,便是借我一千个胆也不敢惹你啊!”
  陆浅葱明白了,原来有人威胁了黄县令,他这才假惺惺的上门来赔罪。
  亲戚?可她孑然一身,哪有什么亲戚,多半是有人恶作剧吓唬吓唬他罢了……莫非,是江之鲤做的?
  想到此,陆浅葱不动声色道:“公堂之事,我早就不计较了。可是,我也并不知大人口中的‘亲戚’是谁,恕我无能为力,帮不了大人。”说罢,她礼貌的一摆手:“这天寒地冻的,不宜久留,街坊看见了也不好,大人请回罢。”
  说罢,她微微颌首,转身回了屋。黄县令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叹一口气,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陆浅葱看着黄县令一顾三回头离去的背影,莫名地觉得讽刺。

  ☆、第24章 旧情二

  到了正午,雪霁放晴,陆浅葱在灶台忙着烧火,打算下碗面胡乱吃了。谁知水才烧开,陆浅葱便听闻院中传来熟悉的笑语,出了厨房一看,只见一身白衣的江之鲤乘风降落在后院,翩然似世外谪仙。
  他的身后除了旧林和故渊之外,还跟着一个身长八尺有余,背着一把青铜重剑的青衣男子。陆浅葱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时也,挺奇怪的一个名字。
  世外仙人般的江之鲤提着两只半死不活的雉鸡,满面笑意,踏雪而来。一接触到他的视线,陆浅葱的心便如同微风吹皱了池水,她心虚的垂下眸子,手无意识的在衣服上抹了抹,竭力扯出一抹自然的淡笑来,问道:“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江之鲤晃了晃手中扑腾不已的雉鸡,笑得眉眼弯弯:“刚巧打了两只野鸡,山上冷清,来你这才热闹。”
  说罢,他微微点头示意,还不忘将手中的野鸡甩给两个徒弟,吩咐道:“给我处理干净了。”
  他动作熟稔,俨然一派自家人的模样,偏生……还让人讨厌不起来。
  江之鲤走进厨房,自语般道:“让我看看厨房有什么菜。”他捻了捻新鲜的带骨猪肉,又摸了摸玉雕似的白菜,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入冬了,来包饺子。”
  说罢,他翻出个铜盆,倒上面粉和水,胡乱搅和了两把,便吩咐一旁高壮的时也道:“去揉面罢。”
  一旁木桩似的时也老实巴交的点点头,端着铜盆默默的蹲到一边揉面团去了。
  江之鲤洗净手,甩着手上的水渍,忽然发现今日的陆浅葱有些过于沉默了,便走到她面前站定,弯腰问道:“你今日怎么话这么少,不欢迎我来?”
  陆浅葱怔了怔,飞快调开视线,摇摇头。
  江之鲤似乎松了一口气,在屋中无所事事的转悠了一圈,靠在铺了毯子的竹椅上,翘着修长的腿,竹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迎着门外的薄雪和暖阳,他眯着点墨似的眸子,天生微翘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道:“那日公堂之上,你可谓一战成名,整个乌山镇都知道了陆家酒肆有个不能招惹的铁娘子,今后怕是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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