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霜忙冲过去搂住他,那鲜血便和她的大红嫁衣融到一块儿。
他三魂丢了七魄,整个眼里没有一点神气。
“怎么了?你说话啊!”
霏霜连哄带吓喊了老半天,才让钟寂情绪稳定下来。
然而他看霏霜的眼神里变成了极度的怨恨:“卫玠!他杀了我爹!”
刚才半夏说时她只以为小虎不过间接做了什么坏事,如今听得钟寂指名道姓说来,心里也是一震,下意识道:“不可能。”
“这么多人看着!他自己都认了!”
说到后头钟寂已是近乎咆哮。
旁边几个本家的亲戚和客人俱纷纷点头称确实这样。
霏霜有些站不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小虎和伯父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钟寂边抹着眼泪边啜泣边说:“他没说理由。他就说是他杀的。”
“他现在去哪儿了?”霏霜急道。
“收了官。在颍川大牢。”钟寂深深喘了几口气,身上的劲头仿佛一下子长出来一般,目光森严而冷酷地嘱咐众人:“诚叔,你去梁州请李将军,明叔去司州请宋将军,尹兄去豫州寻淮阳王……”
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或是藩王都是钟家交好的势力,看这情形是要和王浑将军以及卫家摊牌了。
霏霜劝道:“事情尚未明了你便……”
“姐姐!铁证如山!你还要维护他吗?”钟寂的眼里布满血丝,“即便拼上钟家全部,我也必为爹报仇雪恨!”
霏霜劝不住他,只好趁乱自己出了府门,往大牢处走去。
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想来是城中居民知道两家仇隙不敢上街。
待得走近衙门时却是不同景象,衣甲凛凛的卫兵持枪而立。在他们对面的则是手持大刀看似凶悍的民间侠士,中间穿杂着好些瑟瑟发抖的衙役差大哥。只是双方不过僵持,任谁也不敢贸然上去给对方一击。
卫璪站在卫兵那边,眉间结着疙瘩。
对面的颍川郡守徐大人哭爹告娘地哀求道:“卫公子,你何必为难老夫呢?”
“徐大人,在下不过是接舍弟回家罢了。”
徐大人看着自己身边那些明晃晃的刀,两腿险些没软下来:“这……这不好办呀。再说了,令弟都已经……都已经认罪了。”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他的话能当真?”
“可他都已经签字画押,这个,这个总不免……”
要不是还顾忌着郡守朝廷命官的身份,唯恐逼得钟家和朝廷联起手来,卫璪早就命人一拥而上了。
霏霜穿过重重堆叠的人群,站到两人中间。
卫璪用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她。
霏霜对郡守道:“我要见卫玠。”
“这个……不合规矩吧?”
霏霜索性转向卫璪:“我们一齐去见他。”
卫璪黑着的脸有所缓和,冲徐大人喊道:“还不让路?”
这算是两家人一块儿的要求,徐大人不敢违拗,只好领了几个衙役,护送两人往大牢里头过去。
阴暗的牢房透着一股霉味,不过徐大人也算顾忌王将军的权势,与小虎安排一间敞气的牢房,只是设在偏僻的角落,两人一路不知见了多少可怜人的眼睛才走到小虎那儿去。
一想到他要在这种鬼地方呆上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不由心酸。
冰冷的铁栏后,小虎呆呆地坐在床边,面对着无言的墙壁,一样地不发一言。
甚至连带血的衣裳都未给他换下。
卫璪抓着栏杆冲里喊道:“小虎!”
小虎惊喜地转过头来,瞧着霏霜也在,又慌了神,复把头扭回去。
“你在外头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杀了钟老爷!”卫璪摇得铁栏吱伊作响。
“是我杀的!”小虎不回头。
“是谁胁迫你了?”说这话时卫璪极不友善地用余光瞥着霏霜。
“没有人胁迫我,就是我杀的!”小虎的语气更笃定。
霏霜不相信,追问他:“那你说说,你干什么要杀我伯父?”
小虎大口大口喘着气。
终于他说出自己的动机:“他骂我爹,辱我爷爷。”
“不可能!”霏霜斩钉截铁。
“他就是出言不逊!”小虎大声吼道,“所以我把他杀了,一刀下去,送他上天……”
最后还“哈哈”地狂笑了好几声,把趴在铁窗上外枝头上的乌鸦都惊得扇翅飞走。
他把拳头捏紧,就好像手里攥着刀那样。
“我是说你不可能是这样的人!”霏霜大声喊了出来,牢房里其他的囚犯都趴在栏杆上冲这看好戏。
“我就是杀了他!你杀了我替他报仇啊!你动手啊!”小虎歇斯底里地冲着那面墙怒吼着,牢房里久久回荡着他的声音。
等他稍稍冷静得只剩下轻微的颤抖和啜泣,霏霜几近安抚地与他道:“小虎,你转过身来好吗?”
小虎的身子纹丝不动。
“你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这回霏霜换上了命令式的语气。
他还是跟没听到似地。
卫璪也苦口婆心地劝道:“小虎你有什么苦衷告诉哥哥呀。”
小虎好容易开口说话:“我跟你说,你让师姐走。”
卫璪向霏霜示意她先走。
霏霜叹了口气,却是不愿离开。
小虎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就像这座牢房:“我杀了你家人,从此我们就是仇人。”
他说完这句就没了下文,只余下那个发抖的背影。
豆大的泪水早已模糊了霏霜的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夜里回去回来天已大白,原先一片红的钟府如今全成了白的世界。
只有她自己那身大红的新人服刺眼极了。
门口也横着一滩红,据说是王将军派来吊唁的人被打了个半残留下的。
红彤彤的衣裳映着红彤彤的血液,晃得头晕目眩。
她只听得耳边嗡嗡的轰鸣,隐约还有仆人们焦急的叫唤。
再睁眼时已在房中床上,守在旁边的是头上戴着白布的钟寂。
他一面给自己喂汤药,一面用那双红肿红肿的眼睛担忧地望着自己。
霏霜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小虎,小虎那事有隐情。”
钟寂握紧他的那双手松开了去,目光变得呆滞。
“真的,我去看他的时候他……”
没等霏霜说完钟寂直接明了地撂下一句:“三日之内他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
“要不了他的命,我就赔上我的命!”
钟寂已经完全陷入疯狂。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
钟寂再次打断她,拂袖离去:“姐姐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霏霜想下床追上他,却觉得头沉重得很,全身劲力一去便重重地倒在床上。眼前天旋地转分不清上下左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可算在摇曳的世界中定下身子。
那时已然黑夜将至,有婢女到房内点灯。
霏霜忙唤道:“半夏,替我寻几个人来。”
两次入府都是半夏服侍,与她还算亲近,问道:“小姐要找什么人?”
“那天见着老爷遇害的,都找来。”霏霜有气无力地道,“对了,此事不必惊动少爷。”
半夏应了一声,下去了。
又过了些许时候,半夏领着四五个下人往房里来。
霏霜已经有些气力能够坐起,问道:“你们几人都见着老爷遇害了?”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膳房的丁三答道:“是。”
“在哪见着的?”
“老爷书房。”
“见着什么了?”
“卫家少爷害了老爷。”
“到底怎么个害法?用刀?用剑?刺的?砍的?你细细说来。”
几个仆人见着小姐说起老爷被害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纷纷自愧不如。
库房的邱老五老实答道:“当时是这样的。小姐大喜日子,我们哥几个心里也快活,就打算寻个僻静处玩上几把。路过老爷书房时,小人好奇地趁着间隙望了几眼,结果瞧见,结果瞧见……”
“瞧见什么?”霏霜听到关键处,连忙追问。
“卫公子在里头。他穿着新郎官的衣服特显眼。小人当时也没太在意,可忽地望着他脚下的白靴子沾了好些红的,那东西,那东西像血……”
“后来呢?”
丁三补充道:“后来他跟我们说了这事,我们五人便过去敲门,见着里头没人应。后来钟总管和少爷他们都来了,我们把这事一说,少爷就推门进去,进去便见着老爷倒在地上了。”
“那卫公子呢?”
“卫公子就站在老爷边上,他跟我们说老爷是他杀的,叫我们报官。”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看见卫公子亲手杀了老爷,是不是?”
邱老五挠着头不解:“肯定是卫公子下的手呀,不然他干嘛蠢到承认?”
半夏自言自语地道:“兴许,他是替别人隐瞒?”
作者有话要说: 探案情节废呀,大家多多包容~
☆、青羊方尊
霏霜领着五个仆人,一齐往老爷书房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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