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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烟花乱 (天行有道)


  梁氏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笑道:“就凭你一面之词,恐怕做不得数吧!”
  梅氏笑吟吟道:“夏荷从前是伺候您的丫头,她的证词若不可靠,还有谁可靠?”
  夏荷勇猛地抬起头来,“我还有别的证据。那河边泥污苔滑,但凡经过那里,鞋子上总会沾上一星半点儿,太太若是问心无愧,不妨将鞋子脱下来给我们瞧瞧,也好分证分证。”
  “六姨娘,你这主意是好的,只是太太若真做了那事,过来之前岂有不先换鞋的道理?”梅氏笑道。
  “倒也是,既如此,就请老爷派人搜一搜太太的正院,定能发现证物。”
  “大胆!岂有堂堂主母之院任人抄检的道理!真是荒谬!”梁氏厉声叱道。
  金昀晖疲倦地开口,“夫人,还请你少安毋躁,清者自清,何必畏惧搜检!”
  梁氏陪笑道:“老爷,我只是……”
  “来人,去搜!”金昀晖摆了摆手。
  梁氏只好尴尬地住了口。
  不一时仆役回来,指着手里一双沾满污泥的绣鞋道:“大人,找到了。”
  梁氏猛地从锦杌上站起来,“这不可能!那双鞋我明明已经命人扔进火堆里了!”她忽然警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掩住嘴,可惜已经晚了。
  众人都向她投来狐疑的目光,金昀晖更是冷冷地看着她:“夫人,原来你真到湖边去过。”
  “不是的,老爷,您听我解释……”梁氏张口结舌,她恼羞成怒地指着夏荷骂道:“都是你这蹄子诬赖我!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陷害我!”
  夏荷忙躲到金昀晖身后,“老爷明鉴,我只是说出实情,太太自己做了亏心事,还不许别人说吗?”
  梁氏越过金昀晖的身子,仍要打她,金昀晖一把将梁氏的手臂拽住:“夫人,你还是冷静一点罢!”他的眼睛冷得像山上的雪,钳着梁氏的手也如铁箍一般。
  穆氏经了这一番变故,本来呆呆地在一旁听着,现下也哭道:“老爷,老爷,我的孩子真是命苦,他还未睁开眼到这世上看一看,就已经没了气息,那是咱们的儿子啊!老爷,您一定得为妾身和孩子做主呀!”她又看着梁氏哭,“我知道我素日所为让您对我有所不满,可那也是无心之过,就算您真看我不过眼,只管对我下手,为何要伤及我的孩子!”
  金昀晖看着穆氏哭得如泪人般,鬓发散乱,声嘶力竭,心如刀绞,便冷冷道:“夫人,如今桩桩件件都指向你,我也只能秉公处理。来人,送夫人回去,这几日请她安心休养,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请她不必出来了。”
  梁氏一甩手挣开拉着她的仆役,愤怒地环顾殿中诸人,随即满腔愤恨地去了。
  她这一去,余下众人也跟着渐散——知道金昀晖必定还得好好劝慰穆氏一番,免得在这儿碍眼。
  玉言搀着苏氏回到应月堂,扶她坐下,问道:“她们可给您罪受?”
  “受不受罪的,我也惯了,”苏氏苦笑一声,拉着她的手,“只是又苦了你,受了这一番惊吓。说起来我是为娘的,没能照顾你多少,反而连累你时常为我操心。”
  “嗐,咱们母女俩说这些话做什么?到底也安然无恙了,不是么?”玉言道,“说起来这回也多亏了六姨娘,要不是她和太太窝里反,咱们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也是,有惊无险,你我还算幸运的,只可怜了四姨娘,”苏氏叹一口气,“她性子虽然可恶了些,孩子总是无辜的呀!这回出了这样的事,不定她怎么伤心呢!”
  “您放心,父亲自然会劝慰她的,只不知如何劝慰。在我看来,没有比为她主持公道更好的法子了,我若是四姨娘,不能手刃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便死也不会甘心的。”
  “可是太太在这府里多年,身为当家主母,根基稳固,又有娘家南昌伯府撑腰,老爷真肯严惩吗?”苏氏经过了这么些事,见事也比从前明白,不再只凭一时意气、懂的分析形势了。
  玉言摇头,“我不知道,关键还在于父亲,在与他心中对于子嗣夭亡的痛惜与梁府威势的衡量。”身为一个父亲,金昀晖必定已恨透了梁氏,必将杀之而后快;但作为一个在官场中浸淫多年的油滑老吏,他也许终将权衡利弊,对梁氏宽仁以待,哪怕她亲手杀了他的孩子。
  所以,他到底会如何抉择,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穆春瑰

  查是一定会查的,金昀晖已然吩咐将冬梅等几个丫头拘来审问,她们吃不住吓,自然得招认。只是,查清之后却待如何?
  文墨道:“这回的事罪证确凿,太太便是手眼通天也逃不脱罢。她也真是大胆,竟想到自己动手,可巧叫人捉住了把柄。”
  “她也许是太相信自己的本事,也许是信不过底下人,不得已而为之,这想头原是好的,只瞧六姨娘便知,从前对太太那般恭敬,不是一样叛变了么?”玉言道。
  “说来我也奇怪,夏荷不像是这样大胆的人,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真是怪事。”
  这也是玉言的疑惑之处:夏荷不过是从奴婢提拔上来的,根基浅薄,便是扳倒了梁氏,她也不见得能升上去,也许是有人指使?若真如此,这个人又是谁呢?她将这些疑惑沉在心底,暂且不去想它。
  许是因为春水寒气过重,小产之后的穆氏说是捡回了一条命,身子却一日日坏下去,终日缠绵病榻。每日采玫伺候她服药,她也总是恹恹的,全无生志。采玫看着心中忧闷,也派人回禀过金昀晖,金昀晖却只吩咐请最好的大夫,开最好的药,其余的并不理会。
  这便是男人,男人总比女人心志坚定,不会任由感情将自己消耗。在经历过最初的伤感与怜惜后,金昀晖也懒去穆氏的迎春堂了,一则,穆氏终日苦着脸,暮气沉沉,竟是个活死人,谁见了能好受?二则,每次见到她,金昀晖总会想到那个死去的孩子,说不定还隐隐怪她没能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尽管凶手仍逍遥法外。
  也许在男人看来,她失去的不过是腹中一块未成形的肉,可是对穆氏而言,那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现在这些全都没有了。她对金昀晖也是同样的怪责:她的孩子死得那样凄惨,可是梁氏仍旧好端端的待在屋里,尽管不能出来,过得照样如意呢。
  抱着身上的病痛和心内的不甘,在不足一月的时间里,穆氏就迅速地枯萎下去,下去陪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了。穆春瑰,春天里最瑰丽的花朵,终于也在这个春天瓣瓣飘落,零落成尘。
  得知这个消息时,玉言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依旧十分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可是那天她的字忽然写不下去,手里很用力地握紧了狼毫笔,笔端只是落不下去。她狠一狠心,用力一划,只有一大滩墨落在宣纸上,渐渐晕开,成为漆黑模糊的一团,像极了闭眼时无措的状态。
  她想起她曾经有过的一个孩子,她没有问过大夫,不知道那是男孩还是女孩,然而假如她能生下来,她相信那会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会在她怀中发出柔和的呢喃。
  她的眼睛忽然有一点疼,忍不住用手去拭,手指不小心沾到纸上的墨汁,她也不去管它,仍旧去拭。及至文墨回来,看到她眼眶周围一团墨黑,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姐,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咦,你是在哭吗?”
  玉言手忙脚乱地去擦,哪里擦得干净,反将整张脸都糊成黑炭,一面眼里却落下泪来,冲得黑一道白一道。文墨取来铜镜供她自照,玉言自己也笑,脸上皱成一团,眼眶仍是湿润的清亮,黑泥滚滚,白水滔滔,她笑得更加用力,仿佛镜中人不是她自己。
  穆氏的葬礼不算寒酸,可谓风光大葬。她到底是陪伴金昀晖多年的枕边人,金昀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亏待她。至于她那些名义上的姐妹,虽比不得娥皇女英之流,甚至或多或少有些嫌隙,然而人已死,什么也都风流云散了,一个个想起她往日的好处,都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悲戚之致。
  梁氏也表现出适当的哀痛,尽管她不承认自己实质上是害死穆春瑰的凶手,众人却都如此想。梁氏也不在意,只要金昀晖没有发话,她仍是这金府实至名归的当家太太,谁也不能将她的地位撼动分毫。
  金昀晖将梁氏关了将近一月,丧仪时放出来,过后仍旧宣告禁闭。玉言看出他内心的矛盾之处,显然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她决定帮他一把。
  这一晚,玉言悄无声息地来到梅氏所居的梅香院。这院子的布置很合梅氏的为人身份,一样的大方稳妥,朴素雅致。
  梅氏笑盈盈地唤她:“二小姐,今儿怎么贵步临贱地,这等雅兴?”
  玉言也笑眯眯地回她,“姨娘说笑了,我一向对您有敬慕之心,早想着过来看看您,只可惜不得闲,可巧今儿想起来了,想着姨娘应该还没睡下,便乘兴而来了,姨娘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怎会?二小姐只管进来坐,我求之不得呢!”
  两人进去坐定,装模作样地说了会闲话,玉言便顺理成章地将话题扯到穆氏身上:“说来四姨娘真是可怜,孩子保不住也罢了,竟连自己的性命也没保全,我和五姨娘每每说起,都觉得十分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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