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王爷便让他当王子们的伴读陪练。
出了地牢才觉得地牢更好,虽然冰冷无情。在王府里他明白了什么是人间冷暖,更看到了什么叫伉俪情深,伯埙仲篪,其乐融融。这些对比反差,让他的内心痛苦不堪,王爷那对着儿子们满是宠爱,疼惜的脸印入了他的眼里,刻进了他的脑海。每每低伏在王爷脚边,感受着王爷的冷酷苛责,他却还是想要附着上去,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孤舟,被风吹雨打,被浪涛袭卷,随海浪起伏摆荡,漂泊不定,明明看不到那一线海岸,却依然想要去靠岸。
儿时还会做那些遥不可及的梦,还好现在已经不会了。
悠幽凄梦谁人怜,夜半泪殇无人惜。
第11章
院里孩子们正玩耍嬉闹,看到子懿站在廊下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各说各的,完全不顾及子懿是否听清了。
“懿哥哥,福伯说你生病了!”
“懿哥哥,好些了吗?”
“懿哥哥我们一起堆雪人!”
子懿笑着摸过那些毛茸茸的脑袋说道:“好。”
“你们不要折腾四公子。”大家循声转头看去,福伯听到吵闹声从正屋出来,有些无奈的看着院子里的孩童和那个笑容和煦的少年,胡闹吗,伤得这般重还不乖乖躺着,出来也罢了,还答应这群娃娃的无理要求。
似乎看出福伯的心思,子懿看着孩子们一副委屈的样子略带些宠溺说道:“无妨。”真的无妨,和这些孩子们在一起,他便觉得他也可以无所忧虑。
第七日的午时,冷究就来了。冷究站在垂花门处,不进来,也不吭声,就这么冷冷看着一院子的孩童和那个长身立于其中的子懿。冷究表情向来严肃且不多言,颇有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孩子们都挺怯怕的,小些的孩子拉着子懿衣摆的手都微微发抖,大些的直接躲到了子懿身后。
子懿无奈的朝冷究笑了笑,冷究冷哼了声转身出了福宅。子懿自是心领神会,蹲下身子对着孩子们说道:“哥哥有事,得走了。”
“不要!”长得略胖的小虎子抗议,小伙伴们立马附和。
“下次哥哥回来给你们带饴糖和偶人可好?”子懿温声哄道。
孩子们这才消停,眼珠子乌黑发亮,眼里满是期待。这群孩子,大的不过八岁,小的才三岁,自然是好哄的。
冷究站在福宅门外,子懿跪下,道:“属下见过冷统领。”其实早时王府就派人来找他了,那侍卫知道子懿虽也属王府侍卫,但也知道他在王府是什么待遇,所以也没给好脸色。一进宅院看到子懿陪着一群孩子玩耍,心里不爽,这几日子懿不在府内都是他来顶班守夜,大冬天的夜晚,多难熬,所以更是不满,拎起身旁的一个小孩童一把就扔摔了出去。子懿虽接住了,可怀里的孩子还是吓得哇哇大哭。接下来便有了肢体冲突,子懿本想安慰好孩子们再自行回去请罪,不想冷究就亲自来来了。
“起来,回府。”冷究看也不看子懿一眼,转身就走。
刚回到王府的睿思院中,便看到早上被他打了的侍卫捂着青紫的脸从王爷房内出来,看到他时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子懿心里叹了口气,是自己冲动了,动手时应该留情的。子懿在睿思院的偏房里取出一鞭子,这才步入了王爷的屋内,规矩的跪好,双手举着那根鞭子,说道:“属下拜见王爷。”
安晟坐在书案前,似乎在处理军务,并未抬头,也不吭声。安晟经常如此,有时候是刻意,有时候是无意,他掌军政,虽手下能人也不少,但事多的时候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安晟不说话子懿就只能跪着,直到天色暗淡,他的跪姿依旧标准规矩,只有满脸冷汗曝露了他此刻备受煎熬。
即使屋内有火炉,但腊月里的地砖依旧如结冰的湖面。
虽不是直接跪在雪地里,但幼时常年被关在阴冷的地牢里,早已受不得这些寒气,此刻髌骨处犹如针刺般疼痛难忍。
下人们掌了灯,安晟却依旧埋头处理一份份军务。好说歹说柳下智才同意出师,这整顿军马,调度军队等等,他都得过个目。
林中命下人将饭菜端来,唤了好几声王爷,该用膳了,安晟也只是直接将他们屏退。直到戌时将尽,安晟才揉着太阳穴抬起了头,一抹靛色便映入眼帘。
安晟站起来略微惊讶,他跪在这里多久了?
“属下拜见王爷。”子懿稳了稳颤抖的双臂。
安晟接过鞭子问道:“这鞭子是什么意思?”
“属下今日与府中侍卫动手……”
是吗,他都忘了,今日似乎是有个鼻青脸肿的侍卫汇报了今日之事。说是他安子懿拒绝回府,还动了手,他未放在心上,都是些添油加醋的说辞,不足为信。
安晟接过了鞭子子懿便将上衣褪去,这是规矩。安晟掂着手中的鞭子,绕至了子懿身后。
蚀渊这鞭子,打下去从来不会有整齐,顺滑的口子,所以比起那些平滑的刀伤,蚀渊打出的伤口愈合起来极为缓慢。那些附在子懿背上的狰狞伤痕,每一条都像是坑洼的沟壑纵横在背,看着就能想象出当时打下去的每一鞭必定是皮翻肉卷。
安晟心里竟生不忍,把鞭子扔在一边,说道:“我有说要罚你吗?”没事还来累我。
子懿有些讶异,简直是不可想象,此刻更是忘了谢恩。
安晟无意瞅了眼冷掉的饭菜,破天荒的说道:“滚下去,吃些东西再回来守夜。”
子懿呆若木鸡。
“现在,马上,滚!”安晟看到子懿这副样子,好似看到了怪物似得,火气就有些冒了出来。
子懿这一跪就跪了四个时辰,但起来也只挣扎了下,迅速的退了出去。他也是血肉之身,若能不受痛,他便不会讨痛。
第12章
夜色深沉,安晟背手站在窗户边,面色沉静,思绪翻涌。十七年了,邵可薇,我会让你后悔的,你的儿子,将是我的利刃,你的国家,就是你的代价。
子懿守在门外,膝盖还在痛麻缓不过来,就像是髌骨上覆了层霜。身上的伤虽说七日未能全好,但总归是收口在愈合了,只是站在这冬日寒夜里,身子尚虚体力还是有些不支的。子懿刚将身子稍稍靠到柱子上,房门就吱呀的开了,他想都没想立即跪了下来,膝盖敲在青砖上疼得他身子一抖冷汗又冒了出来。子懿心里发怵,王爷怎么总喜欢半夜找他麻烦?
踏出了温暖的房间,迎面的寒气让安晟拢了拢厚实暖和的狐裘,随后开口问道:“云岩关如何突破?”
子懿立即规矩答道:“云岩关城墙高九丈,厚五丈,坚不可摧,牢不可破,火攻,水攻,掘地均不能动其分毫。又地处险要隘口,四周环山,山石嶙峋,难以攀爬,西北树林更有瘴气环绕,无法通行,占尽地势之陷,此关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现唯有另辟蹊径,否则实难攻下。”
“哦?那该如何?”
“属下认为应从内寻路。只要破了云岩关,便可直捣燕国金都。”剩下的关卡都不难拿下。
安晟微微点了下头,嗯,和他想法一致。
子懿犹豫了一下复又开口说道:“属下有一计可资万全。”
安晟挑眉,脸色阴沉目露凶光,一巴掌就狠狠扇了过去,“想都别想!”
力道很大,子懿嘴角滑下一线血色,脸颊火辣却难得没叩头请罚,而是挺直了脊背,目光直视王爷坚定的说道:“请王爷断定利弊轻重。”
“你想逃?”若临近夏国边关,要逃去别国便不会太难。
“属下不敢。”
“你可记得你起的誓。”
“属下此生应血泪流尽以赎其罪。”
安晟语气颇重的说道:“燕国皇帝崇尚武力和军事扩张,以穷兵黩武和侵略扩张为立国之本,为敛军费,赋税繁重,导致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若燕国统一天下,岂不是置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当年燕军破关入城,屠杀百姓,上到老者,下到妇孺,襁褓中的,身怀六甲的,统统没有放过,满城街道血流成渠,那些无辜百姓他们何错之有,何罪之有!”安晟越说越怒,那些猩红的画面飞速掠过他的眼前让他觉得他就站在血河中未曾离去,于是一抬脚就狠踹上了子懿的肩头。
子懿轻哼了声,身子晃了晃却又迅速绷直跪好,那些罪孽让他心里无比苦楚,头低垂声音略微颤抖说道:“我知道,属下生来带罪,属下不会逃的。”
安晟没有责罚他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他,平复了心情缓缓说道:“你去了也是会失望的。”邵可薇是什么人,她认定的,绝不动摇。
会失望的,子懿心里既明白可又期待,那个娘,是怎样的?王府里,乃至整个夏国,景苒公主是个禁忌,他不知道那个娘长什么样,会不会像他在街上见到的其他孩子的母亲一样温婉?
“请王爷三思。”子懿再次劝道。
“带上你可以,但你要记住你姓什么,哪国子民,应效忠谁。”
子懿将身子伏下,额触地答道:“属下姓……安,是夏国人,誓死效忠王爷。”王爷的唯一恩典就是没有剥夺他的姓氏。一个卑微该死的罪人冠以国姓,应该荣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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