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又重复了一遍:“属下当时可保二王子无伤。”
安晟一把扣住子懿的咽喉,双目中仿佛是丢下了一点星火,火焰便迅速四蔓燎原。安晟怒火冲天,咬着牙根一字一字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子懿错开安晟望向躺在车厢里已无生气的安子鑫淡淡说道:“属下当时就跟在二王子身边。”他一直紧随在安子鑫身后,袖手旁观着。即便他最后出手了,安子鑫也已是重伤。但他到底还是救下了安子鑫,只是安子鑫中毒真的是意外。不过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子懿一脸黯然,疑惑的望向安晟道:“我为什么要救?”
安晟闻言呼吸一窒,心口像裂着缝,灌进凛冽如刀的寒风令他冷而痛。
“你!”安晟气结,“简直是阴险恶毒!”安晟一个箭步狠狠的一脚踹在子懿胸口,子懿硬生生滚落在马车外的雪地上,巨大的力度与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好一会都无法呼吸,直到呕出一大口血,寒冷的空气才如针般钻进他有着旧疾的肺里,疼得他冷汗瞬间便顺着脸颊滑下。
疼痛中失去的意识很快便又被疼痛带回,身上的伤悉数崩裂,红色的液体融化着白雪,在严寒中氤氲出白雾。子懿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他强忍着剧痛,艰难的撑起身子,抬头寻找着王爷。
挣扎着站起来,子懿眼前瞬间变得一片黑暗,他几乎要再度失去知觉。他缓缓的,努力的,用尽全力的走向安晟,无力的跪倒在安晟面前,整个身体都因疼痛而颤栗着,呼吸间都是剧痛。
此刻他却恍然觉得自己还跪在马车里,看着安晟抱着安子鑫。
那是奢望。
安晟剑眉紧蹙,恨恨的盯着跪在地上嘴角还溢血的安子懿,悲愤欲绝,浑身气得颤抖不止。
将安子懿拖回了王府,安晟让他跪在灵堂外守了三天三夜。直到安子鑫出殡,安晟才让人将安子懿带到睿思院,安晟看子懿连路都已走不稳了,可是比起死去的安子鑫,这点痛算什么!
“为何你如此恶毒!安子懿你……”安晟横眉立目,心中更是狂风怒号,子懿虚弱的抬首望着安晟,不言不语,随后又立即垂首低低的咳了起来,每一下都咳出了血丝。一旁的侍卫直接用粗麻绳将安子懿的双手捆了起来吊在了院中枯树上,另一名侍卫将蚀渊呈上,安晟接过毫不犹豫的甩了一鞭。鞭子扫过子懿的胸前,划破了衣襟,血珠子争先恐后的从鞭子割裂的皮肤里涌了出来。
每一鞭都撕扯着血肉,让人在痛苦中辗转。弥漫的血雾中,少年的身子就如同秋风中的枯叶,摇摇欲坠。
那一场鞭挞,子懿几乎死在鞭子下。在福宅里用着名贵的药养了足足三个月才稍稍恢复,本是常年累月的伤痛,身体早已不济,如今却是彻底损了底子。
冷究觉得马车内沉寂太久不见声响,忍不住回头询问道:“王爷?”
许久,马车里才传出了声音:“无事。”
第59章
天色未亮,安晟上朝前转来福宅接子懿时子懿早已候在福宅门外,一身暗纹白烟灰绣服,含蓄蕴藉。
子懿原想王爷带他入宫是要觐见皇帝,不想进了宫安晟便上朝去了,他则随着一位太监总管来到了后宫的一座宫殿内。许是太早了,天色尚暗,偌大的宫殿里竟不见什么宫女太监,冷清得宛如冷宫一般,领他来的太监总管也未说什么直接退下了。子懿从未来过皇宫,未免犯错只得安静的立在宫殿前庭,直至熹光覆身他也未有丝毫不规矩的举动。
过了会主殿里一个衣着朴素,白发苍苍的老妪独自一人开门出来,看到殿前的子懿好像有些惊讶但也没有理会,径直从一偏房里取了些类似小铲子小耙子的园艺工具,又瞅了眼子懿,许是觉得这小娃子瞧着眉清目秀的十分好看复又走到子懿面前仔细打量起来。
子懿微笑着朝老妪垂首,模样乖顺恭敬并不因为老妪只是个老宫女模样而失敬。
老妪满意的点头道:“小子,来这后宫作甚?”
老妪不高只到子懿下颚,子懿微躬了身子以不让人觉得有压迫感,虽是如此却让人依旧觉得他不卑不亢。子懿回道:“我是随总管而来的。”老妪立即一副了然的模样,“可你在殿前站着也是空站,殿内主子可没有这么早起来,起码要睡到日上三竿。嘶~哎呀,老身这腰骨越来越不中用了。”说着老妪捶了捶自己的腰。
子懿会心一笑,接过老妪手中的铲子耙子道:“若您不嫌弃,我来帮忙。”
老妪立即眉开眼笑道:“你会给花草松土?”
“会。”
这宫殿后庭花园里花团锦簇,芬芳馥郁,每一朵花都能看出是精心打理照料过的名贵花种,花园整洁并无太多杂草应是每日都有打理过。最奇怪的是在这华贵的宫殿花园一角,竟然有块与周围姹紫嫣红,色彩缤纷的繁花群格格不入的菜地。老妪蹲在地上用铲子耙子替花草松松土指着那菜地道:“小子,那儿,除草去。”子懿听话的替菜田拔杂草去了。
“你小子倒也听话啊。”老妪一边给花松土一边搭话。
子懿瞧着这老人家虽年迈身子却硬朗得紧忍不住笑道:“不知婆婆您该如何称呼?”
“哎哟,别,老身一把年纪了一只脚都在棺材里,在这宫闱里没什么特别称呼,老身姓黄。”
“黄婆婆您身子硬朗,必定长命百岁。”
老妪丢下铲子,两手抵膝站起身来开怀笑道:“你丫的小子挺机灵的,嘴巴倒是甜腻。”
子懿凝望绿油的菜叶,他少有与人如此话多,皇宫里更该谨言慎行,可这老婆婆面目慈祥且话语大方,他便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一个早晨老妪都在让子懿做事,子懿虽忙倒也没有怨言。老妪瞧着子懿只觉得这小子真是乖顺懂事,心里也有些喜欢。老妪指着不远处的井口说道:“去,打些水来浇菜。”
子懿一手拎着木桶一手握着瓢替菜地洒水,老妪松了会土过来瞅瞅这菜田,拍着手中的泥土不住点头,“还不错。”不知是对子懿说的还是对茂盛翠嫩的菜叶说的,子懿轻轻嗯了声以免失礼。
子懿细心为菜田洒水,广袖劳作毕竟不便,为了打水将袖子微微挽起。老妪看到子懿手腕以上的手臂遍布着长年累月的疤痕,两只手腕处更是有着明显捆绑勒出的旧痕,往下看去指节分明的双手细看也能看到些淡痕。这些疤痕并不是十分显眼,因年月也变得很淡,只是细看便还能看得出来,老妪不住皱着眉盯了许久,脸色阴沉如云。
子懿感到那两道灼人的目光尴尬的扯下了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黄婆婆损目了。”
听到子懿说话老妪才收回目光,似乎有些不快的哼唧着又去给花草松土。“你小子是故意吓我老太婆吗?”
待两人从后花园出来时已快接近晌午,正巧安晟下朝前来,瞧见子懿随着老妪从殿外入内不着痕迹的拧了下剑眉,躬身摆衣跪拜:“儿臣拜见母后。”
闻言子懿一惊明白了这位婆婆应是皇太后,是皇帝和王爷的生母。子懿立即屈膝也随着安晟跪下,他并无宗籍:“草民……”话未出口就被太后拉了起来:“跪什么,我这永寿宫的地硬冷得很呐。”说完才悠悠的让跪在地上的安晟起身。一旁的服侍太后几十年的燕姑姑忍着笑意让宫女端来洗盆给太后净手,燕姑姑自个则给太后奉上了茶水。
太后一身简朴素服直接坐下对子懿慈笑道:“你是安子懿吧,这个平成王啊可是天天一下朝就往我这来提你呢。”
子懿规矩应是,有些拘谨,刚才的事是否算是不敬?也没得机会出口请罪,安晟便冷哼着让他滚出去,太后笑看着也未阻拦。
待子懿行跪安礼离开安晟才道:“母后,我这儿子愚钝得很。”
“哦?晟儿,这小孙子还不是你故意安排来的,我瞧着挺机灵的嘛。”
“是,孩儿做什么都逃不过母后的法眼。”
“得了吧。”太后作势起身,燕姑姑正想上前扶持就被安晟抢先一步。“收起你那阿谀奉承,我不吃这套的。”说是如此,太后依旧笑容满面。“得了,你们也别随候着,有平成王一人伺候我也足够了。”宫女太监们立即躬身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宇便只剩太后与安晟。
太后这才沉下脸说道:“这小孙儿也是苦命的娃,征燕的事我也有所听闻,能活着倒也是幸运。不过想这些年过得也不好身体也总归是差些,既然你如今想要疼爱这个孩子,还是好好待他吧。”
“是。”
太后拉过安晟的手说道:“晟儿,我知道你觉得十分愧欠这孩子,可皇家就是这么个地方,你皇兄也是不容易,你好歹也是个亲王,怎会不懂,一国之主,最先顾及便是国民。我也是喜欢懿儿这娃喜欢得很,可是很多东西,不是说我们喜欢,想要那么做就那么做的,我们身上有责任有担子。皇家向来讲究的就是国家利益,说难听些,皇家里可不缺一个小娃子,牺牲一个娃子换民心归依是十分值得的,况且就是皇帝也不好逆天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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