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老爷莫问了。”安宁颇为神秘的摇了摇食指,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像只凑趣的猫儿。张致远心情大好,凑过去亲了一口,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安宁却怔住了她还不曾看过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老男人这样开怀大笑,冷峻的脸一下子明朗开来,就像是柳暗花明般带着迫人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沉沦。
安宁不由得摸上他的脸,似乎想要把这个笑容记在心间。张致远低头大手覆上她的小手,拉着凑到嘴边含住亲了亲。
安宁的脸爆红,像是天边的红霞,头顶都要冒烟了,扯出被亲的手指拿过绢帕擦了起来一边还狠狠瞪了张致远一眼,更是惹得他笑了起来。
在外间的碧水和杏儿对看一眼,心想还是夫人有法子,哄得老爷开颜。
张致远并不得清闲,收拾供器、挂像祭祖,这些都是家中男人之事,安宁自然不能越俎代庖。又因为才过了热孝,过年一切从简,年后也不需要访客,闭门谢客。就是年底安婉出嫁安宁也只差人送了随嫁礼,一套头面,镶着粉色珍珠,适合少女佩戴。
在这里过的头一个新年,虽然有点冷清,但安宁慵懒得歪在暖炕上,看外面雪花飘落,红梅盛开,也不觉得孤单。
年后没几天,就发生了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在平静的张府掀起了波澜。
谢嬷嬷黑沉着脸从外面进来,杏儿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嬷嬷怎么来了?可有什么要紧事要和夫人说的?”
“夫人呢?”谢嬷嬷接过茶也不喝,脸色凝重的问道。
杏儿看她脸色连忙回道:“夫人在里屋躺着呢刚才在回廊走了一圈,许是有些累了。要不,我进去把夫人叫醒?”
谢嬷嬷点头,有些坐立不安,等安宁让她进去她开口先道:“夫人身子可舒坦?如今外面冬寒陡峭夫人可是千万当心的。”
杏儿扶着安宁起身,连忙在她身后放上秋香色金钱蟒软枕,又拿了白铜小手炉放到安宁手里。听了谢嬷嬷的话,看她紧张的样子笑道:“嬷嬷放心我不过在游廊上走了几步路,别听杏儿瞎说的。”转眼又说:“我看嬷嬷进来时脸色凝重是不是有什么事和我说?”虽说张母把谢嬷嬷归到安宁身边使唤,但安宁平时是不让她在跟前伺候只把府里的一些事让她协理。
谢嬷嬷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安宁看到她这般模样,心说必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就道:“嬷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犹犹豫豫得不像是嬷嬷的一贯风格。”
谢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然知道她是瞒不住的,就算是她不说,不出一个时辰夫人也会经由旁人的口得知,那还不如她说出来。“周姨奶奶在院子里脚滑了,见了红。请了大夫诊出来她已经有了身孕,将近五个月了。”
说着跪倒在地,“都是老奴治下不严,竟是没发现周姨奶奶怀了身孕还隐瞒了这么久,请夫人恕罪。”后院一些事都是谢嬷嬷在统理,这周姨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偷着怀孕,还将近五个月,只比夫人的小上一个多月,只怪她没好好盯紧。毕竟安宁怀孕后就歇了姨娘避孕的法子,但后院两年来也只有宋姨娘的肚皮鼓起来过,不免放松了警惕来老太太的丧事忙起来,没人会专门盯着周姨娘,再加骋近年关事情一堆一堆的,哪里想到竟然被她钻了空子,让谢嬷嬷老脸搁不住了。
五个月?那可不就比她晚了一个月。怪不得这一直蹦的欢乐的周姨娘会老实的关起门来不外出了,安宁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但毕竟谢嬷嬷还在,就让杏儿扶着她起来。淡淡道:“这事儿怪不得嬷嬷,毕竟这段时间府里事忙,人无完人,哪个没有个疏忽的时候。”
谢嬷嬷也皱起眉头来,道:“只没想到她竟是瞒了这么久,若不是今日不小心见了红,她为了腹中胎儿不得已请大夫来,不然我们都还被瞒的紧紧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说出来。她真是太任性了些,不管怎么样都是老爷的骨血,竟是这样捂住,若是有个好歹看她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安宁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把手中的小手炉放到雕花小桌上,淡淡道:“大夫可怎么说?”心里却明白谢嬷嬷这是在借话提醒她呢,不管怎么样周姨娘肚子的孩子都是老爷的骨血,她这做夫人的都要善待。
谢嬷嬷回道:“那周姨奶奶的贴身丫鬟是个忠心的,给垫了底。周姨奶奶只受了点惊吓,大夫说开几副安胎药吃了就无碍了。”
安宁点了点头,转身对杏儿说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颗百年的野人参,你捡两颗再加上些补身的药材一并送到梨香院去。传我的话让她好好养胎,老爷子嗣不丰,能为张家添丁增口是天大的好事,让她不必掬着,若有什么缺少的尽管来说。”转过来又对谢嬷嬷说道:“还得劳烦嬷嬷,如今个周氏身子笨重,身子又单薄,纤弱无力的,让她好生在院里养着吧,管家的事也不劳烦她了。还有那些个奴才笨手笨脚的也别莽撞了,挑几个有经验的去照顾她吧。”
这话说下来恩威并济,再说做主母的要挑姨娘的错光明正大·更不狂安宁这儿还处处为周姨娘考虑,更彰显做主母的贤良大度。不论是否只是做做表面文章,但这态度也就足够了。谢嬷嬷对安宁的看法更上了一层楼,见她如此大方得体,自然应承了下来。
等谢嬷嬷走后,安宁支着手撑住头,脸上的淡然也收了回去。碧水轻手轻脚的站在她背后,轻轻的揉捏着她的太阳穴,心疼道:“姑娘?你——”还是头一回儿见到姑娘这样疲累的模样,心里暗恨起周姨娘来,便道:“原本以为周姨娘是个不精明的,没想到她竟是会扮猪吃老虎,悄无声息的有了身孕不说,竟然瞒了五个月。怪不得她关起门来老实了,怪不得在这段时间,她娘家频频过来,说什么补身子的药材,哼!现在看来应该是安胎的。若不是今日她出了事,指不定瞒到什么时候呢。”
“她也应该瞒不了多久了,”安宁从周姨娘怀了五个月身孕的事中回过味来,“这些日子因为母亲的丧事府里繁忙,一时也顾不得周全,再加上冬天的衣服宽松,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她有了身孕。我看,就是今天不爆出来,她原本应该打算尽快告诉老爷的,来个先下手为强。”
碧水忿恨了一把,兀然想到什么,俯下身来低声在安宁耳边说了一句。
“你这么说我也记起来了,不过当时我没往深处想。”安宁道。碧水接道:“我看**不离十了,姑娘你想啊这周姨娘两年来肚子都没动静,怎么就偏偏在出了这件事后就一下子怀上了,而且我记得那会儿老爷也很少到姨娘的院子里,八成就是用了什么民间土方,才能一举怀上呢。”
“这事暂且不提,你多注意些梨香院就是了。”安宁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感觉到腹内小肉球的跳动,有些出神。
碧水点头,就是夫人不说她也会多加注意的,总觉得作为夫人的大丫鬟,连姨娘怀孕的事都没有发觉有些失职,注意梨香院的同时连带着宋姨娘的锦云院和秦氏友蓉住的梅心院都多放了心神。
周姨娘怀孕一事在平静的后院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安宁有孕在身,旁人心酸几句也就罢了。但周姨娘怀孕破坏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谁让张大老爷子嗣不丰呢,而原本除了主母怀孕,其他人肚子都毫无动静,大家心里还会平衡些。近五个月的身孕让后院蒙上一层诡异的气氛,就连奴仆走起路来都大气不敢喘了。
☆、第六十四章
“姨娘,夫人身边的杏儿送东西来了。”碧溪搀着脸些苍白的周姨娘坐起来,“还说夫人有话要带给姨娘呢。”
周姨娘冷哼一声,“指不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什么好心呢。你去接过来,话什么的听听就算了。”她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她虽然骄横,但到底是明白子嗣对后院女人的重要性,自然听得碧溪的规劝将大部分精力全放在照顾胎儿、防范被别人知道这上头上。如今被暴了出来,虽然和她预想的有所出入,但她也知道是瞒不住了,她现在可都是万分想将孩子安全的生下来,自然得防范别人下黑手。在她看来,最大的敌人可不就是同样也怀有孩子的安宁。如果她能生个健康的哥儿,母凭子贵来日身份自然不同。至于夫人,老天爷一定保佑她生个女儿,最好是像前太太一样,难产。
碧溪一会儿就回来了,对周姨娘说道:“夫人送来一些养身的药材,其中还有两颗上好的野山参。”
周姨娘不屑一顾,撇嘴道:“她怎么会舍得送好东西来?指不定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呢?都收起来,我自是不用的,她还说了些什么?”
碧溪把杏儿的话重复一遍,周姨娘冷笑几声,道:“不过是些场面话罢了,不过为了昭显她的贤良罢。”转念又问道:“可曾去差人去同老爷说?”
碧溪回道:“大夫走后,就差人同老爷说去了。”
周姨娘在心中暗自得意手一边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边呢喃:“宝宝,你可一定要健康,别让父亲和姨娘失望。”从小,她囡为庶女不受宠,父亲不亲嫡母不爱,熬到十六岁嫁人,当她看到冷清的头一面,就爱上那冷峻的男人一颗芳心从此都围着他转。陈氏去世那段期间,她又恼又恨又欢喜,恼那陈氏即便是死了也要把老爷的心神拉走,欢喜的是这府里没了正经的夫人,她便是老爷身后的小女人。她本以为老爷不会再娶妻,等到她生了哥儿就能光明正大的抬成正房,虽知道这一切老太太毁了,她逼迫老爷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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