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哪天有人帮不上他了,或是没赶上正点儿,他便被皇帝叫人拿着下了大狱,那岂不是反而害了他?”
“可要是叫他一直以为那账本还在外头飘着,他心里害怕得很,今后为官才能更加谨慎,手脚也就不至于不干净了不是?”
想当年在自家村子里,几个半大小子总是凑在一起去邻村偷鸡摸狗的,也不知自家大儿子怎么就和那些人混到了一处,被她得知后便是一顿好打,足足打断了六根藤条,他之后不就再不敢了?
倒是另外几个小子家里,不是当爹的护犊子,便是当娘的太溺爱,每每被失主找上门去要说法,都极力的护着自家孩子,甚至不惜和失主打上一架。
如今再看那几个小子哪有一个出息的,听说半年前还有一个杀了人,只因为偷牛时被人家主家发现了……
因此上那黑账本若放在旁人手里,那便如同随时举着都要落下的藤条。
可若是将它交还给大儿子,大儿子今后可能就不只是收些贿赂那么简单了,抄家灭族的贪赃枉法之事想必也敢干。
韩宓忍不住眯眼轻笑,既笑她祖母的明白,又笑自己请神请得好,却也不忘点头道,祖母说得正是。
“宓姐儿也是这么想的,在您没到之前,也便一直都没敢将账本交给我们老爷,只等您示下呢。”
老太太也笑了,笑道如此一来她便放心了;韩宓这时才敢轻声告诉她祖母说,那孙氏还曾经借了她父亲的手,往自家送了不少的腌臜东西。
“这也多亏我娘一直都用着太医的调理方子,那方子不能和补品一起用,要不然我娘肚子里的小弟弟指定保不住了,甚至自己的命也得跟着一起交代了。”
韩宓请来老太太本就为着两件大事,一件是请老太太多多监督她父亲,一件便是请老太太多照料照料她娘的饮食起居。
那么这毒物一事她当然也没必要瞒着,再叫老太太以为她娘多娇气——她娘不过是怀个身孕而已,吃食上便各种精心,当旁人都不会生孩子不成?
再说若她不将此事告诉祖母,祖母又哪知道很多人和很多事的厉害呢?
要知道她父亲可是祖母的亲儿子,又是老韩家几辈子读书读出来的唯一一个“好苗子”。
万一祖母突然犯了糊涂,抱着那只管帮亲不帮理的念头儿不撒手,她哪里还是请了尊神来,这分明是又给父亲找了个干坏事的帮手了!
老太太确实被韩宓吓得不善,只因这一路来她已经将自家大儿子的这错那错听了个满耳朵,殊不知还有更大的错处等着她,令她险些没了大儿媳妇和长房大孙子。
只是老太太到底是摔打了多年的老人精儿了,外带着韩宓也说了个“多亏”,那腌臜东西到底没被何氏吃到肚子里,老太太的惊吓顿时便被满腔怒火取而代之。
要不是祖孙俩如今正坐着马车回城,车队里还有温靖侯府的娘儿几个,还有另外几家哥儿姐儿,老太太这便敢叫车夫将车一路赶到砖塔胡同,再将那孙氏一把把撕碎,这也难解心头之恨。
老太太当然清楚始作俑者并不是别人,而是她那好儿子,要不是他做官时的手脚不够干净,下了衙又管不住色心,孙氏再怎么坏,也不敢将脏手伸到韩家来。
可那孙氏千不该万不该一边勾搭着自家儿子,一边又想害死自家儿媳妇和大孙子啊;这样的恶毒妇人将来下了阎罗殿,也活该被油锅炸上千百遍。
再说一样是做错事,又有哪个为人父母的舍得先怪自家儿子?
老太太便恼怒的笑道,我就说那孙氏怎么可能甘愿一直给你爹做外室:“若能使个手段害死你娘,她也便能堂而皇之给你当后娘了。”
这话便令韩宓想起当年她才刚将老太太接到金家,老太太的话也是这么说的,说是她娘虽说不大容易有孕,却也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儿,怎么就一病不起了。
“莫不是你那后娘为了做成你后娘,便对你娘使了什么手段?你娘的病这才一直没好起来?”
只可惜那时的祖孙俩再如何猜测,何氏已经死了很多年,就是天降神仙也救不得她,孙氏到底用过什么手段也无从再查。
祖孙俩也只得不甘不愿的将那蹊跷和怀疑揭过不提,但是从那时起,老太太便再也没进过京城,韩宓也再没回过娘家。
“可不是怎么着?她不但想做我的后娘,没准儿还想叫她的女儿和我易嫁呢。”韩宓笑着接了老太太的话。
话说她祖母当年也不是没埋怨过她,说她不该傻得竟和苏樱换了夫君。
“这金家虽然大富,到底离着大贵还远着,恐怕这辈子也没法子叫你成为诰命夫人,你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苏家那丫头!”
可那时既然木已成舟,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第83章 偷驴
倒是眼下肯定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儿,这也真赖于她祖母当年对她的各种提醒,叫韩宓早早就明白了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如今既然真有重活一回的机会,她自然也就可以一一弥补。
而当年也正是因为祖母的各种提醒,她从那时起也才开始真正愿意接受庄岩的各种帮助,等祖母在金家陪她住满三年,她就顺利的成为了金家大当家。
老太太又哪里知道韩宓心中所想,就难免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那孙寡妇不但想取代你娘的位子,还想叫她闺女抢了你的亲事?”
老太太自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假如,毕竟那孙氏已经被婆家送去家庵反省了,那孙氏的闺女还想抢了宓姐儿的未婚夫婿?除非那一家子都会上天。
可是一样都是假如,万一真叫那孙氏进了韩家门儿,这还真是保不准的事儿,那毒妇既然自己都敢抢了旁人的夫君,她再给她闺女抢一个又算什么?
老太太就强忍着牙根发痒,轻轻拍了拍韩宓的手,说道等进了城回到韩家,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宓姐儿你给祖母选几个得力的人手,祖母好好去会会这个孙寡妇。”
其实说起来老太太也是早年就守了寡,她就不该轻视孙氏这个“寡妇”,甚至总将这个词儿当成骂人话挂在嘴边。
不过老太太哪里论这个?越是寡妇就越该安静贞洁的关上门过日子,好好教养子女不是么,哪有孙氏这样臭不要脸做寡妇的!
这也就是当着自家孙女儿的面,好多话说不出口罢了,否则她老婆子骂起那孙寡妇来三天三夜也不带重样儿!
韩宓闻言就想拒绝,毕竟孙氏已经死了,砖塔胡同里也早就没人住了,老太太去一趟也是白跑。
再说韩家的地位再不高,她父亲才刚升了顺天府同知,面子也得要;她哪儿能叫祖母抛头露面骂人去?
她父亲是不着调不假,可也不能因此便不惜自家人往自家脸上抹黑呀。
另外在通州住的这几日,袁氏又大概其给她讲过,谁家的夫人太太不大好相处,叫她将来最好对这些人敬而远之,顶多做个点头之交。
与其说是袁氏随时都在教她为人处世之道,叫她早早知道温靖侯府交往的都有些什么人,将来嫁过去后的应酬也好得心应手,还不如说,这话里话外全是这些人并不看好她韩宓的意思。
那要是再叫祖母跑到砖塔胡同骂一回人,岂不更叫那些妇人太太得了奚落袁氏的话把儿了?
袁氏可是她将来的婆婆,她总不能不但不为婆婆分忧,还替婆婆找麻烦不是?
可再想到孙氏的死信儿终归还没传开,她此时并没有十成十的理由阻止祖母,韩宓便笑着应道,等祖母到了家好好歇上几日,宓姐儿便着手安排。
“到时候若是温先生的伤还没好利落,宓姐儿还不用上学,便与祖母一同去为我娘出口气。”
老太太不由得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这宓丫头虽然被她娘养得大家闺秀一样,懂礼又识数儿,却也颇有些她老婆子的硬气做派。
想当年自家老头子死得早,她要是再不硬气些,是亏就不能吃,她怎么将两儿一女全都好好拉扯大?
如今再瞧这宓丫头,分明也硬气得很,没被她娘教成胆小怕事的软性子,这才是老韩家的种儿呢!
韩宓此时才真正放了心,只因她虽然早就对祖母的脾气有所了解,却也怕这一世不一样了。
如今瞧着祖母分明还是前世那个明白老太太,又听罢很多“噩耗”都不慌乱,颇有些宋太太总说的大将之风,她扑哧一声就笑了。
“祖母可知道头些天宋太太听说您要来,便跟我夸赞了您半天,直说您有大将风度?”韩宓笑着给老太太学说起来。
老太太再是乡下妇人,也知道大将风度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临危不惧,临阵不乱,老太太便慌忙摆起手来,直道你可别将宋太太的夸奖当真。
“你祖母本就是个乡下婆子罢了,哪儿跟大将军挨得上边儿。”
“倒是我当年在京城带你那两年,除了你娘也就唯独能跟你袁家表姨母、还有宋家这位太太说得上几句话。”
“想来宋太太这是想起当初他们家后宅厨房里、新买来的鸡鸭乱了群,飞的跑的满后院到处都是,我当时正陪着你娘在他家做客,便出去帮起了手,盏茶功夫便将鸡鸭都拢在一块儿挨个儿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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