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君目瞪口呆,当哥哥的还不如弟弟懂事,难怪会在婚礼当场逃跑,她是不是该庆幸最终嫁的不是张淮?
“姐姐怎可如此……如此……”张琮从谢同君身侧探出小脑袋,仔细想着形容词。
“我们女孩子说话,你插什么嘴?二哥没教你非礼勿听么?”张媗敲了敲他的脑袋,笑嘻嘻的挽住谢同君胳膊,讨好的朝她笑道:“不过虽然我二哥好欺负,你可千万手下留情才是。”
“我又不是你,怎么敢在他面前放肆?”前世谢同君就是孤女,只有师傅在身边照顾着,从来没体会过被哥哥姐姐护着是什么滋味儿,心中歆羡之意油然而生。
“想家了?”张媗拍拍她胳膊,兴致勃勃的提议:“要不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吧?你自幼养在深闺,肯定没见过市肆,明日带你出去见识见识如何?”
谢同君怦然心动,虽说前世看过不少古装剧,但那毕竟是现代人还原之后的产物,现在有机会出去,不看看真是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
还没开口应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双阴鸷森寒的眼睛,谢同君呼吸一滞,咬住嘴唇。
据桓缺所说,谢同君是从张家出逃之后遇见他的,那就有很大可能说明桓缺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地方,如果出去不幸遇到了桓缺……
谢同君猛地打个寒颤,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见她沉默不语,张媗抓着她的胳膊又摇又晃,继续引诱道:“二嫂,我们出去看看吧!你要是怕二哥生气,大不了就赖在我头上,实在不行,反正二哥下个月要去长平求学,我们就跟他说是帮他准备行李如何?”
看她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谢同君失笑:“这么想去?你不怕自己端庄温雅的的形象毁于一旦?”
“怕什么?”张媗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道:“明天出去时,我偷偷换上二哥的衣裳不就得了?”
“你二哥的衣裳你穿的上么?”张媗看起来也就一米六几,张偕怎么看也在一米八以上:“再说了,你耳朵上有耳洞,脖子上没喉结,胸不平,声音不粗犷,哪怕穿着男儿衣裳,别人也知道你是女人哪!”谢同君一本正经的打击她。
张媗顿时泄了气,沮丧道:“那怎么办哪?”
谢同君咬咬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现在的桓缺还不认识她不是吗?就算她现在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就把她带走吧?想到这里,又觉得松了口气。
“不能就这样出去吗?”看他们穿的衣裳,最晚不过魏初,那时程朱理学还未出现,妇女受到的束缚应该没有宋明时期那般严苛才对,可现在看来,谢同君又不敢确定了。
“那倒不是。”张媗神色愤然:“只不过自从幼帝去世之后,徐坚篡位,自立为帝,搅的民不聊生,百姓纷纷起义,社会动荡不安,我二哥怕我出事,就不再让我随意出门了。”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是乱世?”谢同君心尖一颤,下意识抓紧了张媗的胳膊。
“哎哟……”张媗惊叫出声:“二嫂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谢同君怔怔的松开手,脑中一片混乱。她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时代?虽然前世读完高二之后就休学离开了学校,但她却从未放弃过看书,印象里,先秦时期没有皇帝一说,秦朝更没有外臣篡位之事,而魏晋南北朝的确是个混乱的朝代,但她清楚的记得,绝对没有一个叫徐坚的人篡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难道?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里盘桓不去——架空,有没有可能,她来的是一个架空的时代呢?跟中国古代一段时期的历史有着相似的背景,相似的文化,但却是不同的时空。
“二嫂?”张媗猛地一推,谢同君防不猝防之下竟被她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这么一摔,她的三魂七魄才算归了窍。
“夫人?”一道温润如雅的声音同时从身侧响起,谢同君猛的回头,却一把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二哥……”张媗连忙跑到张偕身后,惊魂甫定地看着他,小声道:“你不知道,二嫂刚刚魔怔了似的,可吓人了……”
“呃……只是个误会而已。”回过神来,谢同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暗暗后悔自己大惊小怪。架空又怎样?难道她还能重新选择一次吗?
旁边的张偕松开手,嘴角似弯非弯,眼底温润如玉:“夫人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摔倒了,身体真的没问题么?”
看着他琉璃眸子里掩藏的淡淡忧色,谢同君像是被定神了般,竟然一时忘记了回答。
“嘶——”
胳膊上猛的剧痛,谢同君低头一看,张媗的两根葱白玉指正毫不留情的掐着她的皮儿,痛的她全身毫毛都竖了起来。
“二嫂,回神了!”张媗笑的不怀好意,一双琉璃美目不住地在她和张偕身上扫来扫去:“来日方长,二嫂此刻还是矜持些吧!嗳,也不知道是谁传出你喜欢我大哥的混账话,现在看来嘛……”
谢同君的脸“轰”的热起来,又是尴尬又是恼怒,不停地给张媗打眼色让她住口。
“媗儿!”张偕变了脸色,难堪的喝止她。
“其实我觉得……”张媗察觉自己言行有失,赶忙闭紧了嘴巴。偷偷觑了觑谢同君的脸色,见她没生气,这才重新笑嘻嘻的开口:“我一时忘记了嘛!下次肯定不乱说话了。”
“你都多大了,怎么说话还这么没分寸?”张偕无奈的叹气:“到时候嫁入夫家,谁还会容着你的小性子?”
“我张媗要嫁的人,肯定得是人中龙凤才行……不过嘛……”她眼珠子一转,讨好的看着张偕,笑嘻嘻道:“也要像二哥你这么温柔。”
“好了,还不赶紧回房去。”张偕的语气温和下来,纵容的看了一眼妹妹。
“有了二嫂就不要妹妹了是吧?”见张偕又有唠叨的趋势,张媗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张琮就跑,远远的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传来:“琮儿,你以后千万别学二哥这么唠叨,知道吗?”
张琮弱弱地声音从风里传来:“诺……”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谢同君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怅然若失的发起呆来。
“在想什么?”旁边,张偕正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微笑。
谢同君心头失落,慢吞吞的往前走,语气不无羡慕:“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你大哥不也是……”张偕停下步子,细细凝视着她,若非她一直住在张家,他甚至怀疑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谢家大姑娘。
蓦地,张偕想起新婚之夜,她触柱昏死的时候。就是从那天醒来之后,她忽然性情大变。
“怎么了?”谢同君好奇地问他,却发现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叫人怎么也看不清似的。
“后日归宁,你就能看到伯梁了。”张偕将所有疑惑埋进心底,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伯梁——是谢同君的大哥么?
谢同君心头一跳,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好奇,一股奇异的悸动从心底攀升,让她的心又涨又麻。
“回房吧!”张偕突然开口。
谢同君一惊,突然想到了夫妻之间某些不好的事情,下意识站在原地没动。
张偕知晓她的心思,含笑看向她:“不是说要读书识字么?”
“呃,我忘了……”谢同君窘迫不已。
两人回了房间,绕梁正在铺刚刚从外面收进来的被子,案几上的竹简笔墨已经铺就好,精致的雁足灯上面插着三支婴儿手臂粗的白烛。
烛光微动,给昏黄的房间镀上一层说不出的暖意,谢同君突然就对未知的生活多了一丝期望。
有了现代汉字底子做基础,再加上师傅有意识的引导她研读过一些历史书籍,连蒙带猜,对于看起来就头痛的小篆,她竟然能认出不少字,不过水平也仅仅停留在认识而已。要是真正让她动笔去写,真实水平可见一斑。
张偕倒是颇有耐心,不仅教她认字,似乎还有教她写字的打算。两人凑在烛光下面,对于前世中学时深恶痛绝的文言文,谢同君惊讶她竟然能有平心静气学习的一天。
就在不知不觉之间,雁足上的烛泪越积越多,绕梁终于再次忍不住叫两人去休息。
“什么时辰了?”谢同君揉了揉眼睛。
“已经亥时了。”绕梁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手举起灯盏,嘟嘟囔囔的说话:“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我都醒了两回了。”
“那就明日再继续?”张偕率先站起身来。
烛光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眼底有一丝淡淡的倦意,唯一不变的就是嘴角那抹永远从容的笑意。
“我还不困,你先去睡吧。”古代的亥时,对着现代时间来看,就是在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内,前世的时候,她总是用白天的时间四处跑,晚上还抽几个小时出来学武术。
起初是因为她自小身体虚弱,师傅教她功夫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后来发现她对此极感兴趣,就一直坚持了下来,这么一坚持,不知不觉十几年就下来了。
张偕也不勉强她,温柔儒雅的一笑:“那夫人也早些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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