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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君行 (向歆)


  陈容冷笑:“怎么了?陈将军是否做贼心虚,说不出话了?”
  “我……我早间出门匆忙,一时间忘记将印绶带在身上。”陈寻惊恐的看着满目阴沉的桓缺,声如蚊蝇。
  袁珩虚眯着眼睛:“既然如此,那么便由我来辨认如何?”
  “那可不行。”陈容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诸位将军与陈寻将军出生入死,未免处于兄弟情谊偏袒于他,怎么能让你们辨认?再者说,御史大夫怎么可能认的出陈寻的将军印绶呢?不可!不可!”
  “不能让他们辨认,那便让朕来辨认!”桓缺被桓军自导自演出的一场好戏气的双目猩红,几乎压不住心底想要就此诛杀桓军众人的欲望。
  “不可!不可!”陈容还是那句话,满脸动容的看着桓缺:“天下皆知陛下仁慈,臣知陛下此为定是念在陈寻曾为陛下打江山的旧情上想要饶他一命,可是,他明明做贼心虚——大家说,为了陛下的安全,这等奸诈贼人应该放过吗?”
  “陛下仁慈,贼人当诛!”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陛下仁慈,贼人当诛!”百姓们纷纷应和。
  桓缺看着面前嘴唇一张一合的陈容,已然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他忽然猛地拔出腰间配剑,狠狠一剑刺向神色诺诺,躲在大臣之中不敢说话的陈寻。
  惊讶、惶恐、不安、愤恨、绝望……种种复杂的感情出现在骏马上这个不足三十岁的青年的眼里,陈寻“嘭”的一声自马上跌落,已经盈满鲜血的喉间忽然发出一阵奇怪而诡异的“喀喀”笑声,拼尽全力斥道:“暴君……暴……”
  桓缺忽然猛地用力,一剑刺穿他胸口,也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永远的封在嘴里。陈寻双眸蓦地瞪大,一双眼满是恨意,空洞的瞪视着面前的皇帝。
  “陛下圣明!”百姓们见贼人已死,立刻欢呼着高声恭贺桓缺。
作者有话要说:  “印绶”指的是印信和系印信的丝带。古人印信上系有丝带,佩带在身。
然后,其实我想说的是,文里面关于印绶的知识是我瞎编的,什么重量、大小、花纹什么的,不是考据得来的。不过我觉得这方面应该是有严格规定的,否则要仿制起来不是很容易吗?会出大事的~~
所以,关于这方面知识,大家多多包容~~

☆、祸根

  
  陈寻虽然声嘶力竭,但他毕竟临死之人,所以那声“暴君”并未被围在外面的百姓们听见,只有他附近很少一部分大臣听见他哀沉愤恨的控诉。
  桓军众人不了解子还,听见陈寻的话未免诧异,可作为桓缺部属的朝中大臣们听见这话,却也是个个神态微妙,并不作声。
  谢同君自始至终都缩在张偕身后,将这场大戏看的清清楚楚。从桓缺给桓如意戴高帽子说他无欲无求淡泊名利开始,再到桓如意和陈容的步步反击甚至化被动为主动,都叫她既心惊又诧异。
  这样步步为营,像是把对方的脾气秉性拿捏的分毫不差,让脾气暴躁性格诡谲的桓缺一步步丧失了理智而诛杀自己的大臣,桓如意怎么会对桓缺如此了解?
  陈寻之事,明明可以查出真相,最后却背着莫须有之罪当众枉死,袁珩这般心思难测的精明人物,为何没有制止桓缺诛杀大臣的暴行?为何没有给出更好的办法拖延时间,再另求良机为陈寻洗刷冤屈?
  她这边兀自沉思着,桓缺已经从极度的狂躁中回过神来,看着明明已经了无生气躺在地上,眼睛却仍带着愤恨不甘的陈寻,他大声斥责道:“把他的眼睛给朕挖下来!”
  此言一出,空气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陛下,这万万不可!”袁珩虚眯了眼睛,对着桓缺使了个眼色,干枯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陛下诛杀了陈寻,想必武王殿下已经消气了罢?陈斗胆恳请武王殿下给陈寻留一具全尸如何?”
  “没错,没错。”桓缺沉沉的吸了口气,遏制住心底的阵阵怒火,诚挚的看向桓如意,声音带着一股难言的悲切:“陈寻虽然对你不敬,如今我已然诛杀了他为你泄恨,你看留他一具全尸如何?”
  他这么一说,就把刚刚自己施暴的原因全部推到了桓如意头上,桓如意却恍似未觉,叹息道:“陛下说的是,陈寻虽然可恨,却也有可怜之处。想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怜!可叹!”
  “忠心耿耿?他如今可担不起这四个字了!”袁珩意味深长的觑了桓如意一眼,噤声不说话了。
  “哦?我倒是觉得,他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呢!”关键时刻,陈容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毕竟陈寻常伴陛下,有那么多机会却未伤陛下分毫,如今行刺武王殿下,想是担心殿下功高盖主,越过了陛下您去呢!由此可见,他对陛下,倒是再忠心不过了!”
  这是陈容第二次提起武王此次被刺杀是因功高震主的缘故了,众人听在耳中,自然又是一番意思。百姓们在战火中苟且偷生至今,早已经草木皆兵,听见陈容这番话,更是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陈曹掾多虑了。”袁珩眯着那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笑着道:“武王殿下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呢?倒是这陈寻,居心叵测欲置陛下于不义,实在可恨!来人!把陈寻给我扔到乱葬岗去,不得安葬!”
  “陛下。”他又回转身子,对着桓如意细声细气地说道:“眼见着天色不早,咱们还是速速回宫吧?”
  桓缺心情奇差,森冷的眸子扫视众人一眼,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跸!”
  卫队雷鸣般整齐的清喝传来,百姓们纷纷恭敬地跪地,恭送天子仪仗离开。桓缺坚持要邀请桓如意回宫与他同住,兄弟二人抵足长谈,桓如意推辞不得,只得领命,余下诸人则被留在驿馆待命。
  桓军进长平之前,所带的一万精兵无法入城,只带了一百亲兵相随,其余人则被留在城外。桓如意担心子还偷偷派人领军诛杀桓军,干脆堂而皇之的将桓军营帐驻扎在城门口不远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桓军出了什么事,桓缺都难辞其咎。
  谢同君憋了一肚子的疑惑跟随张偕回了房,还未好好盘问盘问,外面便传来一阵细碎的敲门声。不待两人应门,陈容已经灵活的闪进屋内,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张偕,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仲殷真是好手艺,凭这一技傍身,以后若是辞官回家,倒也不愁家中无米下锅。”
  谢同君一看,陈容递给张偕的赫然就是中午拿出来质问桓缺的信物——陈寻的印绶。她不禁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又觉得似乎什么也没明白,脑子里乱哄哄的。
  张偕替他斟茶,温如春风的笑意挂上唇角:“辞官回家?淳于年纪轻轻,又心有大志,怎么会想到辞官回家?”
  “张仲殷啊张仲殷!”陈容似笑非笑,似恼非恼:“我对你一片拳拳之心,你又何须防我?连丁点儿实话都吝于告知。”
  “偕所言句句属实,不知淳于要听怎样的实话?”张偕笑容未变,打趣道:“若淳于真要辞官回家,即便没有一技傍身,想必以你的聪明才智,也能琼瑶玉露、珍馐不断。”
  “无趣至极!无趣至极!”陈容垂头丧气的将盌里茶水一饮而尽,慢条斯理的从席上站起,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探向谢同君,嘴里还不住嘟囔:“张夫人发间好似有什么东西?”
  他这一招来的及快,谢同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躲开时也就慢了一拍。晃神之间,张偕已经一把握住了陈容的手腕,两人面对面站在席上,呈对峙之势。
  “东曹掾想是今日哭的太多,眼睛花了。”还是张偕先开口说话,说话间已经放下了钳住陈容的那只手。
  “哈哈哈……兴许是!”陈容爽朗的大笑起来,毫不在意的哼哼道:“原来你也不是无趣……你倒是一个趣人、痴人啊……”他声音渐轻,慢慢踱出门去了。
  张偕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跪坐下来,重新端起茶盌慢慢啜饮着,好似真在品尝茶味,心无旁骛。
  “嗳……我说,你们今天是唱的哪一出?”谢同君蹭到他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
  “夫人先说说。”张偕不动声色的瞧着她。
  “要我说,想必桓缺性情暴戾不仁、残忍诡谲,朝中已有大臣心中惴惴、坐卧不安,想要另投明主了。”谢同君托腮沉思:“我本以为这块印绶是真的,看来不是,那么真的又在何处呢?为何偏在今日,陈寻就找不到他的兵符呢?”
  “若你手中的兵符是真的,我们此计反而行不通。”张偕抚摸着手中的青铜物,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谢同君细细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真是这样,朝廷果然有人居心叵测,只不过这个人不是陈寻,陈寻只是两股势力争斗下一个可怜的牺牲品罢了。
  如果张偕手中的印绶是真,那么绝不可能今日才到他手上,因为桓军今日和朝廷军泾渭分明,更别提私相授受什么东西了。但如果桓军是提前得到印绶,陈寻一旦发现印绶不见了,必定会大肆寻找,甚至跟皇帝请罪,今日的计划又怎么可能成功?所以,最有可能的是,陈寻的印绶恰恰是在今天丢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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