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唯偷看楚情,又说:“不过你别怕,不管发生事,有爹爹在。爹爹会保护你。”
书生有种感觉,这先生莫不是为了在他女儿面前逞面子,才故意抹黑他们小店?虽然这种想法很诡异,但他越看这先生越觉得他想的有道理。
内室在擂台后的二楼,中间摆着圆桌,上面有糕点茶水,对面的窗户很开阔,外面搭建了美人靠。三两个人坐下用茶,其余多数人群挤在窗口。听到书生的声音,其中一人回头,朝他们招手,“到这边来。”
那人是苏宜。
楚唯脸色一变,小声嘀咕,“出门就碰见这小子,早知道换条路走。”
楚情乐呵呵走向苏宜,站在他身边听他讲解刚才发生的事。
楚唯越发觉得苏宜不顺眼。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小白菜,一不留神就被猪拱了。又想到苏宜这小子比自家姑娘还小几个月,他应该有办法推迟婚期。如此一想,心中舒畅了很多。
苏宜告诉她,凡是上台好身手的人都被请到这里。楚情便觉得父亲的谨慎有些过了。又想到她本意是带桃红出来玩耍,结果她被拘在楚唯身边,桃红也没完成。
楚情神色恹恹,苏宜在她耳边说:“我本来想找你的,到了你家门口,听你家小厮说,你被楚大人管的很严,一路跟到这里。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我们偷偷去?”
楚情激动地眼睛红了。
楚唯坐在后面观察两人,看到苏宜靠近楚情,气的吹胡子——臭小子,你离这么近作甚?然后看到自家姑娘仰头回望苏宜,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楚唯心中泪流成河。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看来延长婚期的做法不妥当,他得像个好法子为难苏宜才行。
楚唯心绪起伏,苏宜挽着楚情的手走来,朝楚唯行家礼,“苏宜带情妹妹去玩耍,前来告知世伯。”
谁是你世伯?
你叫哪个是情妹妹?
楚唯翻翻眼皮,暗自后悔给小女儿娶了一个惹人遐想的名字。
楚情说:“爹爹,女儿受糖糖多方照顾,一直无以为报。”
儿女都是债!楚情无力地挥手,“注意安全。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找我。”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街上五光十色,人声鼎沸。苏宜和楚情手挽手,不小心被人群挤开,又被人群挤到一起。两人年岁都小,死死拉着手,最后抱在一起往前走。
到了水边,果然看到有人放花灯。楚情想起莲花灯还在楚唯手中,只能巴巴看着苏宜。苏宜有些尴尬,刚才出来得急,竟忘了卖花灯。
“啪啪”两声,天上烟花暂放,照亮一方世界。楚情清晰地看到苏宜殷红的脸颊,随着火星在半空落下,苏宜的脸又变得模糊。
苏宜手背后,做了个手势,随即对楚情说:“晚上在水边不安全,一会儿人少些再来。”
闹市边上,有一老妇人捏面人,摊子前的人不如周围卖灯摊子的人多,但老妇人仍是低头做活计。
苏宜见老妇人手灵巧,一会儿的功夫就捏出齐天大圣的形象,便指着楚情问,“能捏出这个姑娘吗?”
老妇人抬头看看两人,眼睛发光,“小老太婆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标致的姑娘!嗯,这位少年郎长得更好些,果然是金童玉女。”
楚情轻咳一声,放下一枚银裸子,“别说废话,到底能不能捏出来?”
苏宜眨眨眼。他不喜人说他长得好看,楚情倒先替他发火了。
老妇人面色一红,收起银裸子,“等上半刻钟。”
一团面团在她手里揉了揉,老妇人用竹签捅了两下,把面团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用彩墨图上颜色,一个面人便做好了。
楚情接过,仔细打量一番,笑了。
面人的五官和他二人千差万别,只是服饰上有几分雷同,巧的是这面人捏的是手拉手的两人,倒是有趣。
苏宜也笑了,“你这老妇人,倒有几分机智,剩下的找钱给你家孩子买糖吃罢。”
楚情视线移不开面人,喜笑颜开,指着传长袍的一半面人说:“我到不知道,你原来是大圆脸。”
苏宜指着另一半,“我也不知道,你竟是小眼睛。”
人渐渐多了,苏宜护着楚情忘人少的地方走。走到巷子处,一人提着莲花灯吆喝,苏宜一口气全买下,领着卖灯人和他们一起去河边。
两人蹲在河边,苏宜点亮花灯,楚情一手拿着面人,一手接过河灯,放在水面,轻轻一推。
卖灯人说:“放河灯许愿,河神听到了,一年都很顺利。”
楚情说:“我没有什么好求的。只要身边人顺利就行。”
卖灯人笑道:“这也算许愿。”
楚情懵懂点头,把面人插在发髻上,再放河灯时,一遍一遍许同样的愿:愿身边人一切心想事成。
夜色笼在河面上,灯光水光波光粼粼,凉风吹起楚情耳边的碎发,苏宜看着楚情,有些呆了。
若他许愿,希望年年有今岁,岁岁有今早。
一共三十八盏河灯。
天边又亮起烟花,苏宜抬手,取下她发髻的面人。楚情不自在地躲避,苏宜的手顿了顿,楚情微笑,“恭喜你,又长大一岁。”
苏宜看着面人:两个小人挽着手,嘴角裂开,不识愁滋味。“我们都长大一岁。”长大了,就能成婚,那样,能永远在一起。
卖灯人接过苏宜的银钱,说了句吉祥话,给苏宜一个锦囊,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苏宜打开锦囊,抽出一张纸,楚情依稀看到“公主”,“白蒙”,“将计就计”的字样。
纸张往前一伸,“你想看?”
楚情摇头。
苏宜把纸张扔到路边挂着的花灯里,楚情看着纸条烧成灰烬。
苏宜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不需要过多插手。
两人估摸着时间,返回找楚唯。楚唯见到女儿,拉着她上下打量,确认没有损伤一根汗毛,才对苏宜哼唧两声,“既然和我家丫头订了亲,算是我家半个人,明天来我府中请安。”
苏宜是晚辈,但身份尊贵,少有人对他颐指气使。楚情有些担忧。苏宜却毫不在意,拱手,“遵命。”
☆、第八十一章公主遇刺
楚筝听说楚唯带着楚情出去,摔了一屋子东西。
楚唯对楚情有亏欠,带她游上元节也是临时起意。回来时专程给大女儿带了礼物,悄悄给她送过来,正好看到楚筝发脾气。
楚筝脸色差,楚唯脸色更差,“你对自己不满意,还是对为父不满意?”
楚筝红着眼,诺诺不语。
楚唯狠狠瞪了她半晌,叹息,“罢了,你明天一早到我屋里。”
楚唯不是重规矩的人,只有除夕初一两天要求孩子们去主屋请安,其余时间都自相安乐。特意要求楚筝去他屋里,便是有话要说。
楚唯走后,楚筝捂着棉被呜呜痛苦。
自胡承志要求延长婚期后,她没有一件事如意。
次日,楚筝早起,去清林苑。
楚唯早已等候,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你先吃东西,然后和为父出去走走。”
国公府的早餐一向丰富,但楚唯给她准备的只有白水,腌黄瓜和粗面馒头。楚唯咬了一口馒头,感觉馒头硬的能崩下她雪白的牙齿,直接吐出。放下馒头,吃了口黄瓜。黄瓜咸的让她灌了一碗白水。
楚筝看着父亲,“爹爹,女儿吃饱了。”
楚唯对楚筝的动作视若无睹,拿起筷子夹住馒头,就着黄瓜大口大口吃完,用白水漱口后,整理衣襟,“走罢。”
天还未亮,两人踩着星光走到城东头,然后逛到城西头。楚筝肚子饥饿,天气又冷,刚走完一圈,便有些吃不消。
楚唯高大的身影一直走在前方,似是不知楚筝身体不适,脚步保持相同的频率,起初楚筝还能跟上,到后面实在走不动,向楚唯撒娇。
楚唯回头,看向落后十来步的楚筝,走向她,掰正她耷拉的肩膀,“楚唯的女儿,即便饿死也不能做猥琐状。”
楚筝眨眨眼,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在父亲面前,她不能丢脸。
两人又走了一圈。楚筝挨不住饿,告饶,“爹爹,我早起没吃饱,现在又饿又冷。”
楚唯冷冷地说:“又饿又冷?跑起来,绕着京都跑上三圈,你什么感觉都没了。”
楚筝脸色一白,吓到了。
楚唯神色缓和了几分,随即又板起脸,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楚筝,你从小聪明伶俐,做事沉稳,让为父放心又骄傲。为父很倚重你,把府中事物交到你手上。现在想来,你养成这样的性子,为父应该自责。”
“今天这事换做你妹妹,你猜她会怎样做?”
“为父总是偏袒你,即便知道当初相府的事情不怪情丫头,还是罚了她。在白马寺,若不是身边的丫头衷心护主,你就没妹妹了。后来你去请她,是真的想去请她回来?筝丫头,情丫头在庄子上,每天吃的东西,比你今早吃的还差。”
楚筝撇开眼,“父亲一大早,是为了教训我,给情妹妹出气?”
楚唯皱眉,恨其不争,“筝丫头,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妹妹也让着你。因为你的缘故,她差点死了。筝丫头,她是你从小照看到大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