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筝幽居在兰苑的生活很平静,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多情郎的架势。她听到楚情的事后,派宣衣送去贺礼,她本人仍是在兰苑当安静的闺阁女子。
天气渐渐寒冷,楚筝换上寒衣,惦记着胡承志,把亲手做的厚衣服托姚宛送到丞相府。姚宛神色不定,楚筝心中起疑,问及丞相府的事,姚宛含糊其辞。楚筝坐立不安,生拉硬拽着姚宛直奔丞相府。
姚宛是相府常客,门卫没有多加盘查,放两人入内。
到了目的地,姚宛终于忍不住,“大姐姐,我不说是为你好。这里不是国公府,你要多考虑情妹妹的名声。”
楚筝大失常态,掐着姚宛的手腕,“你亲眼目睹我和胡大哥一路怎么走过来的,难道让我们不明不白地散了?你不说原因,我自己来找!”
姚宛拉着楚筝到无人的小路上,“大姐姐,这件事在相府都是秘密。当初事发后,胡大人亲口下令,禁止议论这件事,说明相府还是尊重你未婚妻的地位……好,我说。”
姚宛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胡大哥和侍奉笔墨的侍女在书房有苟且,被胡姐姐发现。本来以为一介女子,随意给个身份就算了,但胡姐姐前日告诉我,那侍女有了。”
有了?
有什么?
楚筝觉得自己耳朵有毛病,脑子也不对劲。
胡承志不可能做那种事。
和侍女?
在书房?
有孩子?
楚筝大笑,指着姚宛说:“你骗我。一定是你嫉妒我和胡大哥情投意合,离间我们的感情。一定是你的错。”
姚宛瞪大眼睛,“大姐姐,你怎能如此说话?”
楚筝揉揉脑袋,深吸一口气,“对不住,我有些着急,口不择言。我要去亲自问个明白。”
胡承志说过相府的布局,楚筝一路冲过去,竟没有遇到阻拦。她走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夫君,天气寒了,妾身做了两套冬衣。”
楚筝捏紧袖子。
一个男人说:“你怀着身子,这种事让下人做就行。”
果然是胡承志的声音。
楚筝忍无可忍,踹开房门,一眼看到胡承志虚搂着一名女子,右手还放在她肚子上。
“胡承志,这就是你说的爱我。你让我等,等的就是这种结局?》”
“筝儿,你……”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你都听到了?
千言万语一起涌到嘴边,只剩下发愣。
楚筝眼前模糊,“是我傻,居然相信你的鬼话。”
姚宛从后面追上来,连忙道歉,“对不住,我带着大姐姐找胡姐姐说话。大姐姐不认识路,走错了。”
谁相信她是走错了?
侍女从胡承志下意识放开她时,就退到一边,此时红着眼,抱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慢慢跪下,“楚大小姐,您是小女子仰望的人物,小女子万不敢争宠,污了大小姐的眼。大小姐海量,请容下妾身这个孩子,等他将来长大了,做牛做马报答大小姐。”
楚筝想问,我什么时候要做掉你的孩子?但看到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胡承志有心疼地扶起她,气血上涌,上前把她踹翻,“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说话?”
一个女子大声说:“她不算什么东西,但却是我相府长孙的生母!”
相府长孙。这个词狠狠打在楚筝脸上。
楚筝看着风风火火进门的胡青苗,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胡青苗和姚宛交好,应该站在她这边的,她定是说错了。
胡承志不知所措。
一方面是他许诺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一方面是他保护的妹妹的孩子,他不喜欢他们针锋相对,但又不知如何化解矛盾,只能不作为。
姚宛叹息一声,“大姐姐竟然容不下还未出生的孩子,也着实狠毒了些。不过大姐姐对胡大哥情深意重,才做出这等事,其情可悯。”
楚筝猛地看向姚宛,怀疑,震惊,不可置信,最后哈哈大笑,“其情可悯,其情可悯。原来,你们是这样看我的。”
胡承志终于忍不住,“筝儿,你少说两句。这是相府,不是你国公府。”楚筝说的越多,越容易受人攻讦,现在所有人都很激动,他得找个机会和楚筝好好解释才行。
楚筝慢慢看着胡承志,眼睛眨了又眨,才换得两份清明,“你对我想说的话,竟是这句。好得很,好得很。胡承志,我就算老死闺中,也不会和贱婢共侍一夫。”
说完这段话,楚筝身体摇摇欲坠,“我不想再见到你。”
“大姐姐!”楚筝听到姚宛惊呼,后面的事便不知道了。
胡承志顾不得怀孕的侍女,抱着楚筝,目光如电,最后落在胡青苗身上,“小妹,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九章过年
终于到了这一刻!
“我不解释。”胡青苗强作镇定,“她不守规矩,借着找我说话的时机乱闯相府。”说着,胡青苗好像找到立足的底气,“我没错,错的是她。”
姚宛动了动,挡在胡青苗前方半步的地方,正好遮住胡承志的视线,“胡大哥,大姐姐晕倒了,我得先带她回府。”
胡承志深深看了眼姚宛,目光扎人。姚宛笑容甜美单纯,毫不惧怕地与他对视。
怀孕侍女哎呦叫了一声,胡青苗赶紧扶住她,呵斥下人,“还不快请大夫?伤到相府的长孙,你们担得起?”
这是在警告胡承志。胡承志闭了闭眼,横抱起楚筝,大步走向门外。
楚唯知道相府发生的事,无奈跺脚,叹息,“冤孽……”
当晚,王氏神秘兮兮地问姚宛,此事可与她有关。姚宛当然不会承认。王氏松了一口气,说:“大人现在同以前大不相同,一定要小心行事。”姚宛不以为然。
楚筝苏醒后,把自己关在兰苑,众人以为她情伤未愈,识趣地没有打扰她。
转眼冬至。北风吹,大雪纷飞。
桃红捏着耳朵掀起帘子进屋,“小姐,外面风大,树上的积雪都吹下来了。”说着,搓了搓发红的脸蛋。
楚情抱着手炉,坐在罗汉床上,床上放置黄花梨木的小几,小几上有红泥小火炉热着小酒,柳绿在一旁王小火炉里添银丝碳。
楚情朝桃红招手,“酒香熏人,快来喝一杯。”
桃红谢过赏赐,喝了一小盅酒,身体暖和了不少,说:“这个冬天,大小姐那边可不好过。听兰苑的丫头说,丞相家的公子前两天来过,站在院门口足足有两个时辰,大小姐才把人放进去。可怜的公子进去不到一刻钟又被赶出来。好像回府后拜见丞相大人,又去祠堂里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发起高热,现在还卧病不起。听那丫头的意思,大小姐以为公子使苦肉计,宛小姐再三邀请,都没去相府看过一眼。”
火光照亮楚情半张脸,桃红兴奋不已,“要我说,大小姐也是自讨苦吃。当初为了公子不惜陷害小姐,亲手促成宛小姐和世子的婚事,害的小姐沦落白马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柳绿轻咳一声,“都是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在白马寺,几人几乎命丧火海,起因正是楚筝。楚情念着桃红柳绿一片忠心,对桃红幸灾乐祸的说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柳绿很谨慎,时刻谨记不妄议主子。
桃红小声嘀咕,“我也就是在屋里和小姐说两句心理话,在外面肯定不会乱说。”接着眼珠一转,又说起在庄子里的趣事。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笑语不断,楚情安静看着这两人,觉得甚是圆满。
楚情的九九消寒图画了一多半,年关将近。府里来来往往准备年货,因楚筝长期不理事,王氏忙的不可开交。支溪求见,劝说楚情趁机把账本管在手里。楚情拒绝。近来父亲频频往她屋里送东西,她不想再引人注目。
小年送灶王爷上天,桃红请求领庄子上的好友过府吃饭,楚情同意。见到所谓的好友,楚情哭笑不得。面若桃花,眼含秋水。正是扮作女子的苏宜。
苏宜朝她眨眨眼,毫不客气地坐在她身边,“我一直以为我是世上最美的姑娘,见到小姐才知,小姐才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在一旁布菜的桃红扑哧一笑,另一侧的柳绿涨红了脸,楚情似笑非笑地连连摇头。
苏宜又捂着胸口说:“前些晚上梦到有仙女下凡,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楚情食指摇晃,“别光说好听的。你今天扮成这样,找我何事?”
“无事我便不能来?”苏宜调皮地眨眨眼,毫不客气地喝了一蛊汤,吃了半盘鹿肉,才从怀中掏出漆黑的小木盒。“你过生辰我没来得及送礼物,今天补上。”
楚情看着苏宜发红的耳朵,觉得甚是奇怪,随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楚情的生日便是母亲的忌日,因此从小到大从未过庆生。
苏宜朝桃红看了一眼,桃红头垂得很低。
可能是喝酒吃鹿肉的缘故,苏宜头上蒙出一层细汗,让楚情立刻想起粉蒸肉,苏宜躲避着楚情灼灼目光,“我先走了。”
柳绿送苏宜出去,楚情打开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