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复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耳边也听了不少的闲言碎语,大周历代的宫闱秘史掰着指头都数不过来。
譬如容熙对着那位起初瞧不上眼的弟媳慢慢有意,可劲地派南安侯戍边,将东宋公主接进宫里小住,若不是东宋公主早有防备,只怕早已委身容熙。还有二皇子的母后纪氏,那样我见犹怜的一个妙人儿因犯了东宋公主忌讳,竟被容熙就此冷落,他为了送她妹妹上位,进了不少谗言,纪氏最后不得圣眷郁郁而终。
姜复沉思,如果他辅佐南安侯顺利夺回皇位,岂非功臣?南安侯是武将出身,这么些年在洛州养得人不人鬼不鬼,肚子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他拿捏住他的死穴届时定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南安侯最大的死穴便是南阳公主,南阳公主幼年走失,南安侯寻她寻得几乎发疯。
姜复眼中精光毕露,酝酿半晌正要开口,就听南安侯冷笑道:“不光是这笔账,臣弟还有一笔大账要同皇兄清算……”
一直忍着怒气的纪太师听着南安侯大逆不道之言大为干火,且不说他天花乱坠的胡话有多荒诞不经,但这对待陛下的态度就是拉出去凌迟一千刀都算轻判。
纪太师自诩朝中元老,嫡女贵为皇后,外孙又是陛下眼中的翘楚,身子骨不免多了几分底气,正欲开口斥责南安侯令陛下将他推出去处置免得坏了朝纲,却见南安侯失魂落魄双目浑浊,长眸痛楚地半阖,眼角却溢出晶莹泪珠,渐渐汇聚成河,在饱经边疆风霜的面颊上肆意流淌。
众人面面相觑,纪太师本要弹劾的言辞瞧见他这副颓唐的模样后,心头莫名颤了颤,要说的话打了个滚,又溜回肚中。
傅昀忽然睁开双眼,疾行几步至容熙龙案前,幽深目光死死和他对视,厉声暴喝:“我的阿凤!分明就是你指使人将她丢弃!弑杀太后的恭仪郡主姜鸢根本不是长公主之女,只不过是你豢养的一个死士!真正的姜鸢早已死了多年!容熙,你这局下得真是好!”
姜复原本正沾沾自喜自己的计谋,却猝然听闻傅昀一番话,惊得连手中酒盏掉在地上也不自知。
姜复发了疯一般拨开碍眼的大臣,脚背被人踩来踩去也不觉得疼痛,他耍酒疯一般冲到丹陛下,不可置信道:“……你……傅昀你休要胡言乱语!”
“我诓骗你做什么?你可知姜鸢为何人?她乃魏国镇国元帅魏炎之女,忍辱负重不惜自断骨架伪装成幼女,在我大周潜伏多年!”傅昀拔高音声量,转而对满殿大臣道:“这便是你们奉若神明的帝王容熙,于私不忠不义杀害养父之子,于私勾结敌国玩弄权术,这便是你们口中的好帝王!”
姜复双眼呆滞瘫坐殿中,喃喃自语:“那年的上元节……就是那年,鸢儿随南阳公主出游,属下来报鸢儿不见踪迹时我和长公主心急如焚,不消一刻她却自己寻了回来……原来就是那次!”说罢竟掩面呜呜低泣起来,声音哀怨凄厉,句句皆倾诉不公。
朝臣半惊半疑,原先的蔑然褪去,心中竟有几分相信,容熙脸色越发苍白,如同凋敝的枯木,再无一点生气。
大理寺少卿高旭站出来,迈开大步行了几步,敛容拱手道:“王爷所言听起来有理却无据,虽有景郡王府作证却无当年的接生婆子和宫女为证,如今亦无可寻南阳公主下落……”高旭眼角余光微不可察瞟了一眼容庭的方向,见他比出个手势,沉声又言:“若是将此二等疑难之处找寻出来,陛下清白之身自可见!还望陛下三思!”
容熙欣慰一笑,果真不愧是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人,他面色有所和缓。但瞧见殿中满身戾气的傅昀,目光又陡然阴沉。他当年听信景郡王妃,才心软留下他,却不想埋下祸根。
傅昀,你果然是好的很!
容熙眼刀扫向一旁的司礼太监,司礼太监曾服侍过先帝,当年与他勾结才闯入先帝宠妃宫殿将傅昀偷了出来,他们二人乃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阉·人替他美言几句不是难事。容熙正欲将傅昀杀个措手不及,却听傅昀高呼:“本王自有人证,且已寻到小女!”
纪太师沉不住气指着他怒道:“休的妄言,京都卫都找不到的人,哪里是你一个失了权势的武将能找到的!”
“京都卫寻不到的原因实是他们主上的命令,阿凤被本王疼爱如明珠,没了她本王自会一蹶不振,只是皇兄,你打的好算盘如今终是落空……南阳……眼下便在这殿内!”
傅昀此言如同在静谧夜色里投下一枚火箭,激得诸人头晕目眩。
……这这这……这等皇室秘辛听了后只怕是会被赐死的啊!
众人心中惶惶不可终日,一面却又仔细打量殿中女子,从献舞的舞妓至斟酒的宫女一一瞧了个遍,最终将目光停在坐于二皇子容庭身边的姑娘上。
二人状似亲昵,那姑娘眉梢上的一抹英气像极了傅昀,面容五官也隐隐有着东宋公主当年的影子,唇如丹朱绘成,面如桃李,妍丽无双,端的是贵气大方。
傅昀一字一句:“礼部侍郎薛怀之女,便是吾女南阳!且唤当年的接生婆子入殿面圣!”
容熙强自镇定的面皮终因这一番言语碎裂,他暴怒而里,从一旁京都卫统领的腰间拔出佩剑,一番癫狂,将佳肴珍馐砍了个稀巴烂。
接生婆子垂垂老矣,比不得三十多年前那般秀丽,她颤颤巍巍跪下,含糊不清哭道:“当年闵贵妃生下的就是个小皇子,奴婢无意撞破太子的阴谋,为了保命扯谎说娘娘大出血,宫女抱将小皇子从血水里抱出,奴婢来不及瞧上一眼便从宫里溜出去,隐姓埋名多年才保下一条贱命……如今能公然说出,总算舒了口气……”
高旭凝目问:“你可有证据证明你乃接生婆,并非他人假扮……”
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匍匐于地答:“……小皇子腿上有一处朱色云形胎记,闵贵妃……脚踝处亦有一方相似印记……”
纪太师令几人去泽福宫打听,果然从太后生前的贞嬷嬷那里得知此事。
真相昭然若揭,薛沉璧虽早已得知真相,但置于此情此景,思绪仍旧僵滞,再不能思索言语。
魏国的郎中指出她所中之毒,却也告知她年纪并不是十岁左右的幼女,而应已经及笄,十岁之时被人强喂下药,日后若不再喂一次,迟早都会恢复过来,这也是姜鸢在宣安殿偏殿强行要再逼她喝一次的原因。
容庭在魏国将此事原委告知薛怀时,薛怀在府里闷了三天三夜,出来后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却倔强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薛怀的女儿,若你日后回了南安侯府莫要忘了时常回薛府瞧瞧……”
傅昀领她一步步走入灯火璀璨之处,头顶的流光于锦绣衣裙上汨汨流淌,盈满满袖的光彩。
容熙敕令京都卫统领将逆贼傅昀拿下,京都卫统领立在原地无动于衷:“吾等只为先帝效犬马之劳!”语气漠然又轻蔑,仿佛在嘲讽他不过一只不择手段鸠占鹊巢的可怜虫,真是可笑又可恨。
傅昀击掌三下,顿时从四面八方用来身披铠甲,手中持茅的将士。数以千记的将士团团围住容熙。
容熙赤红了双眼,提起长剑一顿乱刺,嘶吼道:“皇位是朕的!”
傅昀隐在人群中默然不语,周身大臣逃窜,他抽出一根羽箭,眯眼直直刺中容熙心口。
☆、番外(一)
姜鸢在泽福宫里为太后祈福三年,泽福宫是大周皇宫里最为偏僻之所,空寂的殿中无人相伴,每至午夜唯有一身形魁梧的男子负着丹青笔墨披星戴月悄悄推开厚重的殿门。
时光与月光交织融为一体,破损的殿门缓缓开启,光阴悄无声息漏入昏暗殿内,那人就披着泽福宫外的花香踏月而来。
明面上他是长公主府的画师,实际却是……
她看着那缓缓靠近的衣角,平静道:“臣女魏宜叩见陛下。”
魏澜挑起她洁白下巴,食指摩挲那滑腻的触感,却森然道:“贱人!”
姜鸢忍受面颊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再抬手抚上去就是一片红肿。
她木愣愣地,嘴角微动,神情却有些恍惚:“臣女辜负陛下苦心,不能诛杀灭我魏国的傅昀,臣女当死!”
“你这贱人竟然真对那容庭动了心思!寡人早许诺你待你谋得大事后,必当风风光光迎你为后!如今是你自甘堕落,由不得旁人心狠!”
姜鸢垂首瞧着衣摆上尚未枯萎的牡丹花纹,她那日一醒来便被当做弑杀太后的凶手捉拿起来,容庭和纪瑞玉倒在血泊中,相拥而眠,画面简直美好地令她眼红气短。
南阳公主被寻回和新帝登基一事已经传遍天下,姜鸢想起自己可怜的一生,低低笑了起来,笑得涕泪俱下,几欲作呕。
父帅魏炎被诛时,她与母亲姐妹正陪在营帐中,父帅受周国将军傅昀挟制,前线的战事尤其吃紧。
从未打过败仗的父帅殉国而死,这等噩耗传至营帐中时,母亲顿时昏死过去。
那一瞬间,她心中突然燎起万丈怒火,一半是敌国凶恶的主帅,另一半却是对大魏那位无能君主的。
她们魏氏女眷被当做战俘赶往周国军营,几个妹妹不甘受苦半途丢下母亲离开,最终被周国将士一刀戳穿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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