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水始终垂着头,静静听完宸洛书说的话后,也不反驳,只淡淡道:“既是如此,贫道的道观就在城外,那么救济城外百姓的事,恳请皇上交予贫道。”
二人相争不下,安耀臣和安子翩皆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成帝低吟着道:“其他爱卿有什么看法么?”
一个个大臣都拿着笏板低着头,他们清楚,无论是宸洛书还是沐水,他们都得罪不起。
成帝的面色不太好看,阴沉着一双眼来回在群臣中扫着,最终落在一旁的两个皇子身上,“国难当前,太子又在寝殿歇着,你二人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病迁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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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翩却没即刻开口,倒是安耀臣道:“儿臣有个提议。既然太子无恙,不如就请太子出面,祭天以祷,祈求国泰民安,既能解决江南旱灾,又可平复京城百姓和郊外灾民的心。”
安子翩凝视着一旁的安耀臣,平静的黑眸中,丝毫不见波澜。
倒是成帝沉吟着点头,“人心不稳,国则不安,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安耀臣的眼底极快闪过一丝傲慢,却又化作恭敬的笑意,众臣纷纷附和,就连宸洛书也没说什么,成帝又看向一边的安子翩,低沉着嗓子道:“翩儿呢?”
“回父皇,七弟所言,儿臣也十分赞同。设坛祭祀,不仅稳固人心,而且太子乃国之根本,又有父皇的龙气庇佑,必能求得降雨,并让瘟疫得到控制。只不过儿臣觉得,若能再其他作为,想必更好些。”
“四哥有看法,便是更好不过了。”安耀臣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安子翩朝他客气一笑,略微昂首,正色道:“灾民涌入京城,暂且不论是否关闭城门,这瘟疫蔓延之快,人尽皆知,疫情要想有所控制,不单要辛苦太医院的太医们,更要交代下去,一切吃穿住行都需更为严禁。便如鼠涉饭中,捐而不食。凡清旦刷牙不如夜刷牙,齿疾不生。凡井水有远从地脉为上,有从近处江湖渗次之,近沟渠污水杂入成碱,用须煮滚。”
成帝目光复杂地听完了他所说的每句话,面色凝重,转眼看向群臣之中,对一个人道:“陆爱卿的看法呢?”
太医院院长陆友明躬身出列,恭顺道:“回皇上,瘟疫乃天地之厉气流行,沿门阖户,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邪气自口鼻而入,故传染之速迅如风火。四皇子的提议虽说不能一定控制疫情,却能恰到好处地预防,臣愧为院长!”
安子翩嘴角荡出一丝无害的笑,“不过是多年前宫中亦生瘟疫,儿臣无才,只将心思多废在这些小事上,如今能先陆大人一步提出罢了,陆大人切莫谦虚。”
成帝的眸光闪了闪,竟流露出一抹心疼的情绪,但很快消失不见,他看着安子翩道:“既是如此,此事便交予翩儿去办了。”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的人心皆都轰隆一声乍起,虽然众人面露惊讶,却极力掩饰平静,就连沐水也是极为震惊,反倒是安子翩垂首应答道:“儿臣遵旨。”
“皇上,如今疫情尚未控制,臣等恐四皇子尊躯,难以抵抗病情……”群臣中,开始有人替安子翩担心。安耀臣的面色始终恭顺站在一旁,却也掩盖不住他嘴角淡淡扬起的笑。
“怎么?方才朕问你们有何良策,一个个三缄其口,如今翩儿为朕解忧,替百姓做事,尔等又出言阻扰,当真是朕的国之栋梁,左膀右臂啊!”成帝说着拍了下龙案,所有大臣都纷纷惶恐下跪:“臣等不才,请皇上恕罪!”
安子翩垂首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沐水微微敛起眉来,同样没有说话。
成帝收了收怒意,沉沉呼了声气,缓声道:“其他的便按照右相所言,封锁城门,只许太医院、四皇子和道观的人出入,但其乘车和马具都要经过火燎烟熏以消毒防疫。城外的灾民就都交予抚清真人好生安顿治疗。另外在瘟疫未得尽除时,免税减租,减轻百姓负担。”
“皇上英名!”
散朝后,所有人都各自领命而去,成帝回了养心殿后,始终沉着面色,没有说一句话,就连前来的璃贵妃都被打发走了。大监王庆瞧着脸色,给成帝端了杯菊花茶来,恭敬道:“有皇上在,乱不得的,从前的疫情能转危为安,今次也会的。”
“王庆,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成帝冷不丁问了这话,叫王庆忙躬了身子,“皇上立了太子,便是拔尖儿得好。”
“老奸巨猾。”成帝叱了他一声,“朕恕你无罪,说实话。”
王庆有些战兢:“奴才一个阉|人,什么也不懂,只知皇上的几位皇子都是翘楚,皇上风采依旧,几位皇子都与皇上相似,太子位居四皇子和七皇子之上,定是极好的。”
成帝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其实你不说,朕也清楚,不仅朕清楚,朝中那些大臣也清楚,所以成日里争党论派,没得清闲。”
王庆赔笑道:“自然谁都没有皇上拎得清,眼下太子即将祭祀,如同当年皇上一般,想来一定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
成帝反而没再说什么,手中握着一本册子,辗转了许久,最终丢给王庆,“去给朕拟旨,这些人贪污受贿,连给江南赈灾的银两也敢私吞,由你亲自去颁,以儆效尤!”
王庆忙应声退下了,殿中,成帝久久未曾动,半晌过后,才几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沐水同安子翩一起出宫时,面色正说不出的忧虑,“皇上这次派你去控制疫情,明着是重视你,可这其中厉害,实在让人凉薄。”
安子翩似笑非笑道:“皇上的心思难猜,但到底有个度,母妃的死是他的痛,这次的瘟疫来得既快又猛,仿佛十年前一般。”
沐水蹙眉道:“既是念情,更不该让你去着手此事。”
“他这是在平衡我和安耀臣之间的关系。”他看见沐水投来的不解的眼神,缓声道:“我递了份名单上去,所有的人都是安耀臣的眼线,我以贪污赈灾为名,皇上不会不除,方才不下旨,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制约我的方法。”
“全部都是?你哪来的这些名单?”
“只要过半都是,还在乎小部分人是否受贿么?咱们的皇上可是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的性子。况且那些人,终究不是良辈,至于我是怎么弄来的……”安子翩将一只手搭在沐水的肩上,凑近他的耳朵,十分神秘地道:“秘密。”
京城中,百姓们或拥挤奔走,或跑药铺,所到之处,无不怨声载道,原本井然有序、热闹非凡的京城一下子变得嘈杂无序,尤其是成帝下旨关闭城门后,许多灾民都急切涌入城中,深怕被太医们放弃,却都被守城的侍卫拦住,因为加派了人手,太医们又都出动了,就连沐水也在城外建起了帐篷,不到两个时辰,城里城外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只是京城只许出不准进,除了得到成帝特许的人外。云瑶戴着面纱,一来护住口鼻,二来也怕叫人认出,纠缠间不好脱身。
大街上杂乱得很,许多商铺都关门了,除了药铺和大米铺子依然开着,生意一时火到不行,病迁坊的病人也愈加得多,太医们皆忙不过来,不得不征用许多德高望重的老大夫。
最终云瑶在病迁坊附近找到了傅澜,傅澜正在与两个带着口罩的士兵推搡着,一脸倔强地道:“我真的没染瘟疫,里头正人手不够,让我去看看病人!”
“你算什么,快快快,进去老实呆着!有病没病不是你说了算……”士兵说着话,就一左一右架着傅澜欲要将她带进病迁坊的某处角门隔离起来。
傅澜用力挣脱着,忽然手臂下一松,她诧异地转头,就见一个蒙面女子站在她身后,而一旁的两个士兵都倒地了。
那女子关怀道:“你没事吧?”
傅澜面色更加诧异,惊讶道:“云瑶?”
二人并未过多言语,在傅澜一声惊呼下,云瑶已带着她平安到了一处安静的角落。
“你,你会武功?”
对上傅澜惊讶的目光,她只简略道:“去年机缘巧遇,偶然学会的,日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眼下我先带你回府。”说罢,就拿出一个面纱,递给傅澜。
傅澜摇摇头,“这里这么多病人,可大夫来回就那么几个,我要去帮忙,这瘟疫我懂得,十年前的那场瘟疫,爷爷是主管疫情的,耳濡目染,我多少清楚。”
“先不说你一进病迁坊,他们就会将你隔离起来,就算他们信你无疫情,太医院的人怎会让你插手?”云瑶瞧她笃定的样子,叹息道:“自古都是男大夫,我知你断是不输于他们的,可太医院广招大夫,已经将在京城中开医馆的老大夫都请了去,独独没有邀你,便知其中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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